這小沙彌只有八九歲,長得虎頭虎腦,就那麼一溜跟斗翻到了場中。原本喧譁的羣雄登時噤聲,數千道目光齊刷刷盯着小和尚。只見小和尚滾到正中,慢慢站了起來,小手輕輕一揮,北面登時飛出一把小號的長棍,挾着風聲直砸向小和尚頭頂。
小和尚嘿嘿一樂,右手一勾,那小號長棍轉了個圈,穩穩落到小和尚手中。這一手玩的漂亮,羣雄轟然叫好。小和尚更是得意,先耍了套羅漢棍法,羣雄自是不吝鼓掌歡呼,場中氣氛達到頂點。
一套棍法打完,小和尚累得氣喘吁吁,左手持棍,右手豎在胸前,奶聲奶氣唸了聲“阿彌陀佛”,羣雄大噪,齊聲鼓掌。掌聲未落,便見四面牆上各飛下一名黃衫武僧,四條長棍惡狠狠砸向小和尚。
小和尚怪叫一聲“啊呀”,一個後空翻躲過襲來的四條長棍。那四棍擊中地面,登時帶出漫天煙塵,威力驚人。羣雄同時變了臉色,沒想到少林寺居然敢玩兒真的。
小和尚一招躲過,雙手緊握長棍,擺出防守姿式。四名黃衫武僧腳步移動,
瞬間便把小和尚包在正中,四條長棍同時高舉,吶喊一聲,劈面砸向小和尚。小和尚怪叫一聲,身子突地飛起,小小身子在空中一轉,詭異地躲過四條長棍。羣雄看得清楚,雖知這是表演,仍是忍不住大聲叫好。
小和尚與四名黃衫武僧一來一往交手數招,打得那叫一個眼花繚亂,看得羣雄直呼過癮。打到酣處,只聽四名武僧大喝一聲,四條長棍登時棍頭相交,小和尚手中長棍在地上一杵,身子趁勢飛起,穩穩落到四條長棍頂端。
小和尚金雞獨立,左手長棍舉得筆直,右手豎在胸前。這個造型簡直是酷斃了,羣雄拼命鼓掌叫好,場中氣氛達到白熱化。三宗大佬都站了起來,一起爲小和尚助威。
四名黃衫棍僧舉着小和尚開始轉圈,越轉越快,一會兒居然飛跑起來,棍上的小和尚卻是穩立不動,下盤功夫可見一斑。羣雄看得呆了,還沒顧上再次鼓掌,便見四名武僧突然撤棍,小和尚登時從上面掉了下來,沒等衆人驚呼出口,便見他鬆了長棍,在空中連翻數個跟斗,穩穩落地後再不停留,一溜跟頭便翻向北方方丈處。衆人只見一個小小身影刺蝟一般骨碌碌滾到桌下不見了。
轉頭再看場中,那四名武僧已經飛回原位,場中只剩下一支孤零零的小小棍子。羣雄再次鼓掌,對少林寺此次的開幕表演給以最實際的評價。
蕭漢也是興奮得血氣上涌,以往只知道天下武功出少林,本以爲會看到少林寺十八羅漢陣之類的硬功夫,卻沒想到人家會來個以柔克剛,以一個小小和尚挑動大家的熱情,短短數十分鐘把場中氣氛帶到沸點。
此時日已近午,後面便是新建門派入名。因爲大都是江湖老幫派,新建門派只有十多個,依江湖規矩先上前拜見三宗,然後少林寺便有人負責登記新入幫派名稱,掌門姓名,所處地域,門派規模等各種信息。
武當派被排在最後,等了半天才輪到蕭漢。蕭漢先拜見了少林方丈,接着依次拜見峨眉掌門白眉大師和天山派掌門刁北斗。行空大師聽他自稱武當派掌門,微笑道:“年紀輕輕,開宗立派,實是可欽可敬。”
蕭漢不知道他話中何意,只是再三拜謝。輪到孫白眉,這白髮老道只是看了他數眼,微微點了下頭。倒是金仁澤對他微笑道:“小友別來無恙?”蕭漢笑道:“承前輩過問,在下一切安好。”金仁澤道:“那就好。”白眉掃了他一眼,金仁澤便不再說話。金仁澤身後站着的便是林君慎,看到蕭漢只是微微一笑。
蕭漢辭別峨眉派,按捺住激動的心情,來到天山派面前。刁北斗都沒正眼看他,見他拜下,只是輕哼了一聲,輕輕揮了下手。左邊那位老者同樣面無表情,雙眼微眯,恍若未見。倒是右邊那滿面笑容的老者應道:“蕭掌門客氣,請起請起。”葉天寒坐在一邊,同樣面無表情,只是看了他一眼,卻不說話。
蕭漢心下一涼,不知道這老婆子怎麼會這樣。偷空看了一眼四人身後,驚訝地發現駱北鴻居然站在後面,跟江東閣站在一塊兒,邊上便是嬉皮笑臉的段西柳。迅速掃了一遍,卻沒發現李月螢。
蕭漢這下慌了神,難道李月螢沒有來?還是有別的變故?葉老婆子會不會怪罪到自己頭上?他故意在天山派磨蹭了一會兒,又留心看了一下,駱北鴻和江東閣也看到是他,同時點頭示意。只是駱北鴻顯得心事重重,悶悶不樂,臉色也有些蒼白。
蕭漢又看了一眼他們身後,發現都是一些陌生面孔,雖有幾個女弟子,卻都不認識。他有些失望,又向四位天山派名宿施了一禮,慢慢轉身去登記自己的信息。
段西柳和江東閣還有駱北鴻看他落寞的樣子,眼中滿是同情,同時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什麼心情。
眼見蕭漢離開,刁北斗突然轉頭對葉天寒道:“螢娃兒呢?”葉天寒尷尬道:“不知道鑽哪兒去了。”刁北斗哼了一聲,道:“就是缺乏管教。”葉天寒老臉通紅,連聲稱“是”。左邊的老者突然道:“是叫李月螢麼?”葉天寒規規矩矩道:“是。”那老者再不說話,慢慢閉上眼睛,面上表情卻顯得有些失望。
右首的賀天笑笑道:“兩位師兄,不要要求太高,我看小娃娃很不錯。”哪知道刁北斗和左首的厲天都卻不理他,賀天笑尷尬一笑,也閉了嘴。倒把個葉天寒羞得老臉通紅。
四人身後三個徒弟擠眉弄眼,卻沒人敢說話。看到蕭漢離開,三人再次搖了搖了頭。
接見過新建門派,三宗便依次退場。場中羣雄沒了約束,登時熱鬧起來。要不是四面牆上和廳中還站有幾百少林武僧,非亂了套不可。
蕭漢登記完信息,轉頭回來,看到三宗已經走人,心事重重轉回門派所立之處。驚異地發現這裡居然多了幾個人。趙光義看他回來,急忙拉住他道:“你可回來了,這些人執意要見你。”蕭漢只掃了一眼,便發現都是熟人。第一個便是狐狸一般的司馬安,這老傢伙現在讓他越來越討厭,直接便無視了。司馬安卻渾不在意,一臉得意地笑。另一人也是熟人,就是上次來少林寺時和自己同住一屋的舒天。然後便是五個奇形怪狀的老者,其中一人年歲雖大,卻生得貌美如花,塗着很濃的妝。
蕭漢一眼便認出這幾個怪物便是孟宛汐的手下,那女子便是她稱之爲“六娘”的章六娘。其他幾個自然便是郎四倍、那五倫、鄭七星和諸八方。奇怪的是卻沒看到孟宛汐,蕭漢掃了一眼,剛想問他們,忽然一隊女子從人羣中擠了過來,爲首的女子揮舞雙手,對蕭漢道:“蕭掌門,入名了沒?”
衆人見她過來,同時後退數步,讓出大片空地。那羣女子毫不客氣,立刻擠了過來,登時站滿了分配給蕭漢的小小一片地方。蕭漢苦笑着看看身後衆人,轉頭對齊欣怡道:“承蒙齊掌門關心,本派已經入名,只等下午抽籤了。”齊欣怡感覺他語氣冷淡,看了一眼他身後諸人,恍然大悟道:“他們都是你的人?”
蕭漢搖了搖頭,齊欣怡忽然一笑道:“既然你有事,我們隨後再聊。”擡眼掃了一下身後的五怪,突然貼近蕭漢輕聲道:“原來你結識了小公主,怪不得不想理姐姐了呢?
蕭漢突然想到桃花派就在西蜀,武林也是個圈子,她自然認識這些人物,也知道他們保護的是誰。世界有時候很大,有時候又很小,蕭漢剛要否認,便看到伏秋雅和諸高陽一起走了過來。
這些人明爭暗鬥的,再纏乎上感情的破事兒,蕭漢一點興趣都沒有。他現在關心的是李月螢哪兒去了,他應該怎麼辦。眼看武當派所站地方人越來越多,蕭漢煩不勝煩,又得罪不起,只得堆起假笑,虛與委蛇。
伏秋雅擺明是來拆臺的,沒說三句話,兩個人便幹上了。兩派人馬都是女子,倒是頗有君子風度,一句不說,就站一邊看熱鬧。倒把諸高陽搞得尷尬萬分,站在一邊一個勁地搓手。周邊幾派也不說話了,同時圍了上來。
少林寺警戒的武僧緊張起來,當即過來三十多個人,把衆人分開,爲首的黃衫武僧對蕭漢道:“煩請掌門勸說一下諸位掌門,大家同道中人,和氣爲主。”這話說得在理,衆人當即退開。伏秋雅向蕭漢道歉,蕭漢苦笑着擺擺手。
齊欣怡怒哼一聲,掉頭便走,幫衆跟着離去。倒應了一句話: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見她走人,伏秋雅得意一笑,跟着離去。她們一走,諸高陽也跟着走了。
人羣散盡,五怪才湊上來,郎四倍笑道:“蕭掌門交遊廣泛,連桃花派齊掌門都認識,佩服佩服。”那五倫跟着道:“觀音庵的伏秋雅爲人高傲,居然也認識蕭掌門,高明高明。”鄭七星搖頭不語,諸八方尖着嗓子道:“蕭掌門年紀輕輕,人脈廣泛,前途無量啊。”
蕭漢知道他們在諷刺自己,卻辯無可辯,只是苦笑不語。章六娘打量他數眼,突然拈起手指道:“這小子一看便命犯桃花,得找人管教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