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爺突然說起寧國府的繼承人賈蓉,以及血脈極近的嫡脈子弟賈薔,除了看不上賈珍對孩子的教養之外,也是存了另一樁心思。
秦可卿!
因着賈母和賈政想着送元春入宮搏富貴,大老爺突然就想起了寧國府的那位身份神秘的媳婦秦可卿。
這也是個麻煩角色,好象還參雜了皇室身份,一個不好就成了定時炸彈。
“怎麼可能!”
賈珍也沒多想,順口道:“侄子都已經給蓉兒看好媳婦了,等過段時間就娶進門來,成了婚後蓉兒就算大人了!”
“什麼,蓉兒這才十三歲吧,離加冠還早得很,這麼早就成婚不好吧,外人會說閒話的!”
大老爺順着話題,直接表示了不滿:“我說珍侄子你怎麼當爹的,這樣的荒唐事也做得出來?”
又不是農家子弟需要後代幫忙操持農活養家,一般的權貴子弟都是十六以上纔會考慮正式成親,至於小小年紀是不是花天酒地早已成爲老司機不是重點。
賈珍訕訕一笑,既然已經引起了大老爺的懷疑,爲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還是決定將事情原本道出:“赦叔實不相瞞,侄子替蓉兒定親的那位,身份很不簡單!”
說話聲音都變輕了許多,一副生怕隔牆有耳的摸樣。
“能有多不簡單?”
大老爺嗤笑出聲,沒好氣道:“無外乎就是皇家血脈了,話說以寧國府眼下的勢力,還能跟皇家人聯姻?”
只能說,賈珍這廝確實有些能耐,寧國府的聲勢已經衰落到一定地步了,放在京中真就是一箇中小家族的摸樣,還是那種沒多大話語權的存在。
別看賈珍身邊狐朋狗友不少,可真正能用得上的人脈卻是少得可憐,也就和難兄難弟榮國府聯合起來還能唬唬人。
就是如此的寧國府,還能與擁有皇室血脈的女子聯姻,這份鑽營的本事不混官場真的可惜了。
見大老爺猜出了端倪,賈珍倒也沒有尷尬的意思,小聲解釋道:“與蓉兒定親的那位,是先義忠老親王的外室女,並沒有記入皇室玉碟!”
“那你也用不着這麼急着將人娶回來啊!”
大老爺神色平靜,一點都沒受到這個消息的影響,沒好氣道:“既然定下了,等兩個孩子再大一些不好麼,這對他們的身體都有好處!”
只能說,賈珍的膽子還是挺大的,竟然在當今逐漸坐穩皇位後,還跟義忠親王的遺留勢力攪合在一起,想做什麼?
“侄子倒是無所謂,只是老太太最近常問,我就想着儘快辦了!”
說起這個,賈珍也有些疑惑:“赦叔,有什麼不妥麼?”
自然不妥!
這是賈母弄出的雙保險啊!
大老爺瞬間洞悉賈母的心思,萬一元春在後宮混得不如人意,還可以通過秦可卿與皇家扯上聯繫,或者說跟義忠郡王搭上線。
只是老太太,這麼做考慮過後果沒有?
義忠郡王什麼心思,現在可是朝野皆知。一旦太上皇去了,當今絕對不會容忍義忠郡王的野心。
到時候,跟義忠郡王扯上關係的寧國府,絕對死無藏身之地!
果然薑是老的辣!
看起來榮國府跟此事沒有關係,真要出了事也有寧國府頂缸,可寧國府一旦完蛋,榮國府真的能夠獨善其身麼?
就算榮府能避過一劫,少了寧府作爲幫襯,榮國府的聲勢也得大受影響,就此徹底敗落也不是沒可能。
所以說,這一手看似精明,其實還是相當冒險的。
只能說,賈母玩這種陰謀手段相當擅長,可惜她對外頭的形勢,還有自身的實力判斷不夠準確,一旦出了問題還是會出現滿盤皆輸的下場。
這些話,大老爺不可能當着賈珍的面說,只輕笑出聲:“老太太準備送元春入宮搏個富貴前程!”
要不怎麼說賈珍這廝精明呢,大老爺能夠想到的事情,他也立刻想到了,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卻並沒有發作的意思。
權貴之家內部就是如此,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此時的寧府勢弱,受了算計也只能自認倒黴。
“不要急着成婚,先把義忠郡王的心思摸清楚,再想辦法讓你挑選的媳婦顯露於皇家跟前,就算無法上玉碟也得知曉有這麼號人物!”
大老爺輕笑轉移了話題,提點道;“不然你那媳婦的身份就是個大隱患,知情不報的罪名可大可小,你可要想清楚了!”
聞言賈珍心中一凜,仔細琢磨還真是這麼回事。
道理很簡單,丫的寧國府悄無聲息娶了個有皇室血脈的女子想幹什麼,是不是別有居心或者是想要算計皇室啊?
只要被皇室中人懷疑,隨便弄出點動靜,寧國府就徹底完了,還是沒有翻身餘地的那種。
想到嚴重的後果,賈珍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驚惶道:“赦叔救命啊!”
“叫你小子私下裡幹這種事情,現在傻眼了吧!”
大老爺老神在在,沒好氣道:“所幸蓉哥兒年紀還小,先別忙着辦喜事,把定親那一方的身份問題解決再說!”
“是是是,侄子心中惶恐,一時沒什麼辦法可想啊!”
“你不是認識宮中的權監麼,再跟義忠郡王府拉拉關係,不說要皇室承認定親女子的身份,只要他們知曉有這麼位存在就成!”
說到這兒,大老爺微微一笑,悠然道:“指不定寧國府就跟皇室拉上關係,只要不作死參合抄九族的大案之中,數十年富貴可期啊!”
賈珍一聽,臉上露出掩飾不住的喜意,他之所以如此鑽營爲賈蓉早早定親,不就是爲了這一遭麼?
……
送走了志得意滿,有些飄飄然又有些不託底的賈珍,大老爺輕輕一笑並沒有太過放在心上。
以他抱丹顛峰的實力,不管在哪都能混得很好,就算跟皇室作對也是一樣,根本就不用太過擔心自身安危。
之所以花費部分心思和精力在整頓府務和族務上,也是有空閒時間纔會如此,當然也有不想生活熟悉多年的人出事的緣故。
能幫的他不會吝嗇,可要是寧榮二府實在爛泥扶不上牆,他也不會介意靜靜看着兩府轟然倒塌,一切只關心情與其它外物無關。
旁的不說,大老爺很確定大房絕對不會出事,除非賈母和二房硬推着大房下坑,真要發生這樣的事情,分宗也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至於兩位國公化作的祖靈,大老爺並沒有太過在意,他們想要反對分宗也得問問大老爺答不答應。
眼下的情況還沒到那份上,就是賈母和二房胡亂折騰,也還在大老爺的容許範圍內,府裡的氣氛自然不會顯得太差。
之後幾天波瀾不興,該幹什麼幹什麼,一點都沒有異常變化,只有璉二不時跑來彙報元春進宮的操作進度。
這小子果然被老太太拉去灌了一通迷魂湯,幸好提前有了心理準備這纔沒有上當,可惜依舊跑不了跑腿的命運,被老太太還有二房那兩位支使得團團亂轉,整天忙得腳不沾地苦不堪言。
王熙鳳對此相當不滿,好不容易璉二有了個長假,她正想讓璉二幫忙把府裡繼續清理下去,可老太太和二房的事情實在催得太急,不僅把璉二給支使得團團亂轉不說,就連王熙鳳本人都沒能逃過被支使跑腿的差使。
爲了這事,甚至連管家都幾次出了漏子,王熙鳳氣得夠戧又無可奈何,老太太和二房擺出長輩架勢,作爲小輩就只有低頭服軟的份。
王家和史家都在一次次溝通中,慢慢達成了默契,隨着元春進宮的日子越來越近,甚至就連王子騰和史家雙侯都主動上門商討。
大老爺沒有出面,只是聽璉二轉述,他們跟老太太達成了某些協議,因爲他沒資格參與,也就不知到底是哪些協議。
“不要參合得太深,老太太叫你跑腿就跑腿,不要管其它的事情!”
見璉二面有不甘,大老爺沒好氣道:“以你此時的實力,不瞎參合進去纔是正理,別不自量力叫人笑話!”
璉二心中還有不滿,大老爺冷笑道:“別看史家和王家態度積極,他們並不會真的把元春入宮之事太當回事,成了固然可喜,就算不成對他們兩家也沒什麼壞處!”
“史家礙不過老太太的面子,再說了老子眼下的行情看漲,那兩位奸猾似鬼的傢伙,拿出一點加碼提前投資也不算什麼!”
“王子騰更簡單了,他這是不願得罪榮府,不要瞪眼這是事實!”
“別看王子騰眼下風光無限,可他根基淺薄必須拉着四大家族助其一臂之力,這纔有可能更進一步,你小子好好想想吧,不要被眼前的那點子事迷花了!”
不管如何,到了端午節的時候,元春入宮的前期準備已經全部完成,端午前一天早上,小姑娘滿臉不捨跟家人道別,坐進了一頂青呢小轎悄然無聲進了宮城,開啓了一段不知前程的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