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州衙後院,正堂
榮國府大管家賴大,此時正一臉恭敬站在大老爺跟前。
“大老爺,老太太派小的過來,是希望大老爺儘快弄好疏通運河的事務,好叫二老爺能儘快從刑部大牢出來!”
早在三天前,他已經到了通州州衙,只是當時大老爺正在督促手下官吏整理帳冊,沒功夫跟賴大閒扯,甚至連見面的機會都沒給。
剛開始賴大相當不爽,怎麼說他也是代表老太太,而且本身他在榮國府也算是一號人物,被大老爺如此慢怠心情哪能好得起來?
可大老爺不見,他也無可奈何,總不能強闖州衙後院吧?
無奈之下,他只得暫時找了間客棧住下,結果卻叫他聽到了許多了不得的信息,全是有關大老爺的。
與窩在府中表現窩囊的大老爺相比,在通州的大老爺簡直就是霸道蠻橫的代名詞,整天提着把大關刀四下溜達,比起那幫街面上專門調戲小媳婦的地痞混混有威懾力多了。
這還不算什麼,關鍵大老爺一身武藝真的不弱,而且在通州的官聲竟然還相當不錯,起碼賴大聽了一耳朵大老爺的傳聞,就沒幾個說他壞話的。
真真叫人意外,沒想到大老爺還有這等本事!
當然,漕幫通州分舵幫衆鬧事的事情,他也是親眼目睹,當時可把賴大嚇了一跳,差點沒驚得轉身就溜回京城。
漕幫絕對是龐然大物,不要說他一個榮國府大管家,就是整個榮國府跟漕幫比起來,無論如何比較榮國府都落於絕對下風。
大老爺簡直瘋了,竟然得罪了漕幫的人,以後可沒好果子吃。
誰料大老爺真真彪悍,竟然直接將鬧事的漕幫幫衆全部拿了,其中幾位聞名江湖的好手,還是被大老爺一刀一個拍翻的。
聽過見過看過,才知曉大老爺的威風不是開玩笑的。
賴大是個機靈人,不然也不可能成爲榮國府大管家,並且穩穩當當坐了十幾年,自然知曉什麼叫做形勢比人強。
大老爺在外頭可比在府裡強得太多,他卻是及時轉變了態度,不敢把府裡那一套在大老爺跟前顯露,老實安分得不行。
這不,大老爺終於有時間和空閒見他了,賴大一點都不敢怠慢,低眉順眼表現得相當恭敬,哪有半分榮府大管家的囂張氣焰?
“回去告訴老太太,就說老二的事情我正在處理,之前已經上過摺子替老二求情,估計用不了幾天老二就會放出來!”
早就猜出了當今的心思,大老爺說這話時底氣十足,雖然詫異於賴大的態度之恭敬,不過他也並沒有怎麼在意。
賴大心頭大震,神態更爲恭敬小心。
開玩笑,作爲榮府大管家,爲了政二老爺的事情沒少走動,結果在刑部衙門吃了不少白眼,同時也親身感受到了榮府的衰落。
他親自出馬,別說將政二老爺撈出來了,就連送銀子都不知道怎麼送出去,當時的尷尬和無奈到現在還歷歷在目,沒想到大老爺身在通州,就能輕鬆解決政二老爺的麻煩,這要是真的以後在府裡站隊就沒必要煩惱了,
“大老爺,老太太還吩咐小的,她十分想念迎春小姐,希望小的帶迎春小姐回去,您看……”
說完了政二老爺的事情,賴大突然話鋒一轉,小心翼翼開口說道。
“迎春年紀還小受不得顛簸,等老爺我啥時候有了假期,會帶上迎春丫頭回去看望老太太的!”
大老爺擺了擺手,臉上神色波瀾不興,直接拒絕了賈母的非分之想。
開什麼玩笑,他好不容易趁賈母不注意的當口,直接把迎春和賈淙兩姐弟一起帶到通州,怎麼可能因着賈母一句想念就把人交給大管家?
老太太想做什麼,大老爺心中門清。
想要拿捏大老爺總是想這樣的主意,如果賈母真的疼愛迎春也就罷了,可惜只是個面兒情,賈母根本就看不上迎春這個庶女,真以爲大老爺看不出來麼?
說得好聽想念孫女,丫的把迎春當過正經的孫女麼?
大老爺最煩賈母的就是這個,想玩手段可以啊,老是拿一個年幼無知的小女孩說事,就有些過分了。
聽聽賴大傳的話,只是想念‘迎春’,半個字都沒有提賈淙,這是爲何?
還不是賈母已經養着那個寶貝疙瘩賈寶玉麼,眼裡全是那個所謂有‘大造化’的小兒,甚至連半句口頭上的關懷給賈淙小盆友都不樂意。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折騰兩個庶出孩子了好不好?
賴大擺出一副靜侯吩咐的摸樣,一點都沒有想要爭辯兩句的想法。
要是換作以前,怎麼的也要拿老太太壓一壓大老爺的氣焰,不過現在麼還是算了吧,這是主子們之間的紛爭,他這個做大管家的還是不要胡亂參合的好。
再次詫異於賴大態度的良好,大老爺雖然驚訝卻也沒怎麼在意,詢問了賴大什麼時候回京,聽他還要在通州待上幾天,懶得詢問到底是何用意,吩咐身邊的心腹小廝給賴大安排好了住處後,便轉身回州衙忙活正事了。
大老爺這次在官場上捅了個大婁子,一把火在朝堂上燒得極旺,就算身在通州也很快聽聞朝堂出現了大動靜。
當今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性格,遇到了這樣的事情要是不查個底兒掉,估計連睡覺都睡不安穩。
大老爺卻是沒心沒肺繼續當他的通州老大,玩了一回點火卻不收尾的惡劣勾當,坑了不知道多少官員和所謂的地方實力派。
不是他不想繼續折騰,而是消息傳到當今那頭後,以大老爺此時的官位,沒資格參合其中,這纔是最重要的原因。
如此也好!
作爲風暴起始的通州,這些天卻是詭異的平靜,除了被抓了那幫不守規矩的漕幫通州分舵幫衆外,並沒有再遇到其它事情。
大老爺不是嚇大的,儘管察覺到了底下洶涌的暗流,他卻是沒怎麼在意,招呼了州衙一干官吏後,又親自監督運河疏通工程繼續啓動。
沒了漕幫通州分舵的傢伙鬧騰,通州運河邊上最不缺的就是青壯民夫,在工具以及後勤保障沒有問題的情況下,疏通運河的工程進展很快。
這日,大老爺悠然端坐在運河邊的某座三層酒樓頂層,透過大開的窗戶遙控指揮遠處的運河疏通工程。
突然,樓梯口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賴大滿頭大汗興沖沖跑了過來,一邊喘氣一邊大聲提醒:“大老爺,京中傳來消息,二老爺已經出來回府了!”
“哦,是嗎!”
大老爺對此不置可否,笑着擺了擺手說道:“這事,本就在老爺我的預料之中,用不着如此興奮!”
賴大神色一滯,心中腹誹大老爺太裝,臉上卻是不敢有絲毫表露,只連連點頭稱是,一副大老爺英明神武的狗腿樣。
“沒事的話就下去吧!”
擺了擺手,大老爺對賴大這廝真心沒啥好感,當然說惡感也沒多少,這廝不過就是正常的碩鼠罷了,就算沒了賴大也會有李大王大的,只要賈母一日不想放棄府裡的話語權,這樣的事情總是免不了的。
要是府裡換了個大管家,還真不一定有賴大這般好用,想要處理賴家其實簡單得很,沒必要開口閉口就要抄家云云,這樣的事情但凡權貴府邸都少不了,只看當家人的手腕強硬與否,榮國府還不是京中情況最糟糕的府邸。
轟隆!
就當賴大心中無趣,準備拱手告辭的當口,突然不遠的運河水面上傳來一聲沉悶巨響。
大老爺站得高自然看得遠,順着巨響傳來方向看了過去,卻見寬敞的運河水道上,兩艘大貨船重重撞在一起,打着旋在運河水道上轉了方向,撞擊的部位猛的向下一沉,就這麼停在運河水道上。
這一下,後面的船就被堵住前路無法前進,頓時引起一片舔燥之聲。
那兩艘互相撞擊的船上水手根本就沒理會旁的船隻,而是互相對罵火藥味十足,一副隨時都有可能開乾的架勢。
這是,撞船了,然後運河水道給堵了!
“老爺您看?”
跟在身邊的心腹小廝小聲詢問:“咱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不用,運河衙門的人手自會過去處理!”
大老爺沒有動身的想法,果然沒多久就有運河衙門的兵船飛快奔了過去,遠遠的都能聽到兵船上兵丁的吆喝。
只是不知爲何,或者是兩艘大貨船背後的金主身份不凡吧,兩艘貨船上的水手鳥都不鳥運河衙門的兵丁,依舊扯開嗓門大聲吆喝,一副不依不饒繼續開罵的架勢。
“走,咱們下去看看!”
眼見運河衙門的人馬不起作用,大老爺作爲通州知州既然遇上了,自然要過去看上一眼,不然以後要是有什麼手尾的話,指不定會有人將包袱甩到大老爺身上。
他倒是不怕背這麼點小鍋,只是心中很有些好奇,什麼人的船這麼牛比,難道不知堵塞運河水道會有不小麻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