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病房。
透過玻璃隔離玻璃牆看着躺在重症監護室裡的林木,眼神麻木,臉頰蒼白而憔悴。
身旁,薇奈特雙手搭在珈百璃的肩膀上,輕聲安慰着她。
身後,薩塔妮婭和拉菲爾皆是一臉不忍。
……
……
直葉擡起手,水從手臂兩側流淌而下,她長長地呼了口氣。
回想起來,從前每一天幾乎都有這種感覺。
隨着實力愈來愈強,活動範圍也逐漸變得寬廣,光是在不熟悉的土地上空飛行便能讓自己心跳不已。
但是自從被人奉承爲風精靈領土裡老經驗的強力玩家後,增長的知識也同時造成阻礙,不知不覺之間每天便被掩埋在惰性當中了。
爲了種族全體而戰這種義務,就像是一道加諸在翅膀上面的透明枷鎖一樣。
ALO裡將放棄領地的人稱爲【Renegade(領地叛徒)】,這英文單字原本是叛教者的意思。
捨棄成爲義務的教義而被趕出故鄉的人們……
至今爲止一直被人認爲是下流背叛者的這羣人,說不定心裡也有一絲驕傲存在—— 直葉一邊茫然地這麼想着,一邊迅速洗完頭髮與身體然後將泡沫沖掉。
從牆壁上的凹槽里拉出乾毛巾,操作旁邊的面板之後,從天花板隙縫裡便降下了強烈的暖風。
等頭髮差不多幹了時她便走出浴室,用寬大的浴巾包起身子然後跑向客廳。
看了一下時鐘,發現跟人家說大概要花二十分鐘的時間,而現在已經過了十七分鐘了。
她把另一盤培果三明治包上保鮮膜後,撕了一張便條紙在上面寫下“哥哥,肚子餓了就吃這個吧”,然後把它夾在盤子下面。
直葉衝回到二樓自己房間後,以飛快的速度換上運動服躺在牀上,接着戴上休眠狀態中的AmuSphere。
以等不及的心情通過聯機程序,鑽過七彩光圈後,馬上就有草原微風帶着清爽的芳香來迎接莉法。
……
……
貼在天空頂端看起來似乎動也不動的太陽終於開始慢慢傾斜,並且將劃出弧形的地平線染上一片血紅。
判斷上一次奧伯龍到訪已經是現實時間超過五小時以前的事情後,亞絲娜便靜靜撐起身體。此時真實世界應該過了午夜十二點。她一邊祈求現在沒有人監視,一邊從牀上下到瓷磚上面。
走了十步之後,她立刻就來到金屬門前面。
這一切都要在今天結束了—— 她在心裡這麼呢喃着,然後右手手指往門旁邊的密碼輸入面板伸去。
她之前通過鏡子偷偷的觀察到了那個男人輸入的密碼。
只要通過這個,就可以離開這裡,接發那傢伙噁心的罪行了。
我很聰明吧,零……
亞絲娜臉上流露出溫柔的笑容。
…3……2……9…
每按下一個數字,亞絲娜的神經便跳動一下。
直到按下最後一個鍵。
發出一聲巨大金屬音,接着門便稍微打開來了。
亞絲娜鬆了口氣的同時伸手將門推開。
門外面的粗大樹枝上嵌有一條狹窄的道路,一路蜿蜒至遠方的樹幹爲止。
由鳥籠裡跨出一、兩步之後,背後的門便自動關了起來。亞絲娜將垂在肩膀上的頭髮往後梳,然後毅然挺起胸膛,接下來便像她過去在另一個世界裡那樣,邁開堅定的腳步向前。
過了幾分鐘之後,她回頭一看,發現金色鳥籠已經完全被十分厚重的濃綠樹葉遮擋住而完全看不見了。
wωw ★ttκǎ n ★C○
在世界樹又長又大的樹枝上站了一陣子後,亞絲娜嘆了口氣。
感覺上已經走了幾百公尺的路途。
但這顆樹實在是太過於巨大了。 由於奧伯龍的個性相當急躁,所以亞絲娜認爲他應該會將登出的系統操縱檯放在鳥籠之外,或者是距離不遠的地方纔對,但是現在看來她的預測應該是錯誤了。
如果他是使用SAO類型的全息圖視窗,或者是聲音操縱的話,那要使用系統登出便相當困難了。
話雖如此,亞絲娜無論如何都絕對不想再回到那個地方去。
目前她能做的就只有不斷地向前走。
亞絲娜在心裡不斷提醒着自己,接着再度向前邁開腳步。
粗大世界樹的樹枝上嵌有一條道路,而道路低處的壁面與路面上還都雕刻有精緻的圖案,再配合左右兩旁新芽所形成的天然扶手,整體給人一種奇幻世界的感覺。
由時常會出來露臉的小動物與小鳥這些活動物體的配置來看,也可以確定她是在【遊戲內部】。
雖然心裡想着這裡應該不會有怪物出現纔對,但亞絲娜還是提高警覺地走了幾分鐘路程,最後終於在樹葉簾子對面見到應該是世界樹本體的巨大牆壁。
樹枝與樹幹接合的部分有個類似樹洞的黑色孔道,小路便一直延伸到裡面去。
亞絲娜在無意識之間一邊墊起腳尖,一邊慎重地往洞穴口靠近。
來到樹洞前面時,可以發現入口本身是模仿天然樹洞而做成扭曲的橢圓形,但裡頭則有一道很明顯是出自於人工的長方形大門。
門上雖然沒有門把,但卻有一面觸控式面板。她心裡一邊祈求門沒有上鎖一邊碰了一下面板。
結果門無聲地往右邊滑去。屏住呼吸確認裡面沒有其他人的氣息之後,亞絲娜便迅速閃身入內。
內部是一條灰白色直線往前延伸的通道。通道里頭有些陰暗,只是每隔一段距離便會有橘色照明燈照耀着無機質的壁面。
與外部通路那漂亮的樹木造型不同,這裡似乎是任何物體都懶得配置,可以說是沒有任何裝飾品的單調通道。
簡直就像是遊戲世界忽然變成辦公室的書庫或者是某些嚴肅的地方一樣。赤腳的亞絲娜感覺全白的地板上不斷有冰涼的冷氣傳到自己腳上。
這種感覺無情地宣告着她即將進入敵人根據地,亞絲娜不由得咬緊自己的嘴脣。
須鄉伸之是被與茅場晶彥不同的瘋狂思想所支配的男人。
身爲企業的一份子,卻利用自己身分綁架了玩家腦部來進行危險的人體實驗,他的精神狀態已經不正常了。
他一切的行動都是來自自己永無止盡的慾望。
一直以來他都是被永遠想要更多的無窮貪念所驅使着。
從小就認識他的亞絲娜非常瞭解他的這種性格。
須鄉現在已經獲得亞絲娜的一部分,更因爲確定自己不久後將會得到她的全部而有了某種程度的滿足。
當他知道亞絲娜自己嘗試由鳥籠脫身而出這件事時鐵定會暴跳如雷。到時候他將盡可能給予亞絲娜最大的屈辱,甚至還有可能直接把亞絲娜拿去當成他邪惡研究的試驗品。
一想到這裡,亞絲娜的雙腳就幾乎快要失去力量。
但如果在這裡轉身回到鳥籠去的話,亞絲娜就可以說在精神上完全輸給了須鄉。
她想,如果此刻是零身處於她的境地,就絕對不會站在這裡猶豫不決。就算手裡沒有劍他也會大步向前邁進。
不……如果是零的話,亞絲娜覺得須鄉伸之那種人根本鬥不過他,就連茅場晶彥都只是和他同歸於盡,更不用說區區須鄉伸之了。
而自己身爲零的伴侶,不可以差他太多啊。
想着,亞絲娜挺直腰桿,凝視通道前方。好不容易纔讓重如鉛塊的腳往前踏出一步。
一旦跨出第一步之後,後面的腳步很自然便不斷跟上來。
這似乎是條永無止盡的道路。
上下左右的面板別說是接合線了,甚至見不到任何瑕疵,讓人開始懷疑起自己到底有沒有在移動。
亞絲娜只能靠着偶而出現在天花板上的橘色燈光不斷向前走,最後看見正面出現第二扇門之後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扇門與第一扇門可以說完全一模一樣。
亞絲娜再度慎重地用手指碰了一下面板。
果然門又無聲地向旁邊滑去。 這次門裡面也是與剛纔完全相同的通道,只不過左右兩邊皆可通行。
雖然已經感到有些厭煩,但亞絲娜還是穿過那扇門。
驚人的是,幾秒鐘後自動關閉的門瞬間便融入牆裡不留任何痕跡。
亞絲娜急忙在牆壁上到處摸着,但似乎已經沒辦法再將門打開了。
亞絲娜聳了聳肩之後,決定把門的事情拋在腦後。
反正她也沒打算再回到那裡去了。她擡起臉來往左右兩邊看了一下。
通路這次已經不是直線而是呈平緩的圓弧形。經過短暫考慮之後,亞絲娜開始往右邊的通道走去。
隨着她不斷前進,腳底也發出細微“啪噠啪噠”的腳步聲。
當她又開始覺得有些奇怪,想說自己是不是沿着圓形通道重複走了好幾圈時——終於有牆壁以外的東西進入亞絲娜的視線當中。
彎道內側,淺灰色的牆壁上貼着某張類似海報的東西。
亞絲娜忍不住跑過去一看之下,發現那是這個地方的導覽圖。她立刻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
長方形物體上部以極爲普通的字體寫着【研究室全圖 C層】這樣的內容。下方則是簡單的平面圖。
看來她目前的位置是在三層正圓形通道的最上面一層。
亞絲娜目前所在的C層除了通道之外便沒有任何東西。
剛纔通過那條連接鳥籠的直線道路並沒有被標示出來。
但是下方的B層與更下方的A層裡,圓環通道的內側則有各式各樣的設施——像是【檔案閱覽室】、【主屏幕室】、【休息室】等等。
樓層之間的移動似乎是靠地圖上標示在圓環頂端的電梯來實行。
由俯瞰視點所畫出來的圓形三樓層之間有一條垂直線將其連結起來,代表電梯的直線甚至還延伸至樓層下方。
視線沿着表示電梯的直線一路往下看後,發現最下方是一間長方形的寬廣房間。
見到標示在上面的文字時,亞絲娜馬上感覺到背後一陣惡寒。
那上面的文字是【實驗體收藏室】。
“實驗體……” 輕聲說出來的名詞在亞絲娜嘴裡留下苦澀的感覺。
這裡無疑就是須鄉的非法研究設施。
確實,只要把所有研究都搬到假想世界裡進行,那就可以輕易瞞過公司了。
就算秘密快要被發現,也只要一根手指就能把所有證據消滅,甚至連一張紙都不會留下來。
至於這個設施的主要目的,其實從【實驗體】這名詞就可以知道。
被須鄉以SAO的名義所綁架的玩家……他們的精神就是被以某種形式監禁在導覽圖標示的收藏室裡面。
亞絲娜靜靜考慮了一陣子之後,轉過身子繼續開始在通道里前進。
快步走了幾分鐘後,通道左手邊的外側牆壁上便又出現了平淡無奇的電動門。
旁邊牆壁上依然設有面板,上面還有個朝下的小三角形。
亞絲娜深呼吸一下之後用手指碰了那個三角形。
結果門馬上就往旁邊滑開,接着出現一間長方體房間。
踏進房間裡並將身體半轉過來後,馬上就見到與現實世界電梯同樣的操縱面板。
亞絲娜迅速看了面板,接着按下並排的四個按鈕裡最下面那個按鈕。門立刻關上,接着是相當輕微的下墜感包圍住身體。
搭載亞絲娜的小箱子無聲地朝假想大樹根部下降,幾秒鐘之後便伴隨着假想的減速感逐漸停了下來。
光滑的純白色電梯門上忽然出現前一刻還沒有的直線裂縫,接着便往左右打開。
亞絲娜儘可能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響,悄悄往門外跨出一步。
眼前是與上層同樣沒有任何裝飾的通道,直線向前延伸。
亞絲娜確認過沒有人之後開始向前走去。
奧伯龍只給了亞絲娜一件簡單又單薄的洋裝,實在讓人覺得有些心慌。但是她倒是很慶幸自己現在是赤腳。
如果腳上有穿鞋子的話,就一定會有腳步的效果聲音會出現。
亞絲娜從前在SAO裡面,嘗試不讓怪物注意到自己存在由背後攻擊或是伏擊時,也曾捨棄防禦力而光着腳。
有一次還被零那傢伙看見,爲此嘲笑了自己好一段時間。
雖然之後有認真的道過歉,但回想起來果然還是好欠揍。
回想起有關林木的事情,亞絲娜的嘴臉下意識的揚起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