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不可能有這種事……我看見……亡靈了嗎……?”
克萊因有些顫抖的聲音傳入亞絲娜的耳中。
“亡……亡靈……?這是怎麼回事?”亞絲娜下意識發出疑問的聲音。
“因……因爲,那件黑斗篷……是微笑棺木的……”
聽到這個名稱的瞬間——
亞絲娜也有腦袋中央逐漸變得像冰一樣冷的感覺。
微笑棺木。
從死亡遊戲SAO的中期到後期,一直在浮游城艾恩葛朗特里散佈恐懼的最強殺人者公會。
【赤眼沙薩】與【強尼布萊克】等知名殺人玩家都屬於微笑棺木,他們對無數的一般玩家伸出毒手……
最後在與攻略組玩家的共同討伐隊進行死鬥後遭到毀滅。
那場戰役之後,幾乎所有微笑棺木的成員都不是戰死就是被送進黑鐵宮裡,但是隻有一個人成功脫逃了。
不知道爲什麼當時攻略組討打的基地當中看不到公會會長,那名不論是直接、間接都是在SAO內殺了最多玩家的男人。而他的名字是——【PoH】。
經常穿着黑色皮革斗篷,裝備着切肉菜刀般大型刀具的殺人鬼,經過兩年的時間後,此刻在Underworld當中低頭俯瞰看着亞絲娜與克萊因。
“……不會吧。” 亞絲娜也只能用沙啞的聲音這麼呢喃。
那是幻覺。
自己看見亡靈了。
消失。快消失啊!
但是在太陽熱氣底下搖晃的黑色剪影,就像是在嘲笑亞絲娜的願望一般,緩緩地擡起右手。
然後以調侃的動作輕輕左右揮了揮。
接下來的光景—— 可以說是至今爲止遭遇的最恐怖的惡夢。
黑色斗篷的身邊,像滲出來一樣出現了兩三條新的人影。
接着神像背後鄰接的巨大遺蹟宮殿屋頂,就出現了一大羣紅色集團。左側的宮殿屋頂上,一下子就涌出數十人規模的影子。
————不要啊。已經夠了。 亞絲娜拼命地祈禱。她的心靈已經無法承受更多的絕望了。
…… 新出現的紅色軍隊,卻像是永無止盡般不停涌出。
一千、五千、一萬人。
終於超過三萬人時,亞絲娜就放棄掌握人數了。
不可能。
纔剛讓多達五萬名美國人玩家伴隨着痛苦登出Underworld而已。
應該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重新準備如此龐大的軍隊。
而且也不可能是日本人。要是在日本以假網站誘導玩家前來Underworld的話,克萊因他們一定會率先注意到纔對。
這是幻覺。那全是用術式製造出來的,沒有實體的影子。
不知不覺間,在前線和美國人玩家的戰鬥中幾乎已經獲勝的玩家們也停下手回過頭來。
龐大的戰場上,壟罩在奇妙的寂靜當中。
完全掩蓋宮殿屋頂的紅色龐大軍隊所散發出來的鼓譟,彷彿不祥的風聲般傳到亞絲娜耳朵裡。
無法立刻聽出混雜、融合在一起的聲音是什麼語言。拼命豎起耳朵之後,纔好不容易聽出由幾道較大的聲音說出的句子。
……우리나라를지키라 (卑鄙的日本人)
……幹掉你們。
那不是英文。也不是日文。
這個時候,旁邊的克萊因顫抖的聲音呢喃着:
“啊啊……糟糕……這下糟了……那羣大軍的來源不是日本也不是美國……”
亞絲娜一邊感覺冷汗從背後流下,一邊聽着他接下來的話。
“……而是華夏與韓國。”
對於韓國,沒什麼好說的,亞絲娜並不瞭解,但華夏——亞絲娜卻是一直有在瞭解,畢竟那是她戀人的家鄉。
那是一個人口頗多,也頗有神秘色彩的國度。
當這個國度的人,站到自己的對立面的那一剎那,亞絲娜有些抑制不住的顫抖。
畢竟,她最愛的人,林木就來自於那個國家。
愛屋及烏,她對華夏的感官一直很好,但此刻——她似乎不得不於這些來自於戀人家鄉的人們對立了……
零……求求你,快點醒來吧……
……
……
或許是聽到了來自於亞絲娜的呼喚,或許是因爲尤娜不知重複多少遍的歌聲。
血海深處,林木的身體好像被誰拉住了手,在向上面拉去。
或許過了很久,又或許只是短短一瞬,林木重新回到了水面。
彷彿一瞬間脫離了屍山血海的十八層地獄,重回人間。
凝固的思維與遲鈍的身體緩緩復甦。
“夜夜……”
這一次的呢喃聲,要清晰的多。
清晰到,尤娜下意識地停止了歌聲,清晰到羅妮耶與緹潔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接着,在尤娜希冀懇求的目光中。
那對紫羅蘭的夢幻雙眸眨了幾下,在眨眼間,那層晦暗與死寂悄然消退了。
視野恢復清明,思維開始轉動。
“零……”尤娜顫抖的聲音傳入林木的耳中。
眼神微動,林木看向緊抱着自己的尤娜,輕笑了一聲——
“抱的我都喘不過氣啦,尤娜。”
……
……
幾十分鐘前——
貝爾庫利看見了敵人皇帝的飛龍墜落在無法立刻脫逃的高大巖山上。 他隨即用氣力甩開使用絕技後產生的強烈疲勞感。
“很好……再飛一下子就可以了,星咬、雨緣、瀧刳,拜託你們了!”
貝爾庫利剛這麼叫,三頭龍就更用力拍打翅膀來加快速度。
只要敵人靜止不動,那麼點距離對於飛龍來說,只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就能飛抵——
從騎乘的龍背上跳下來時,貝爾庫利腳下還有將近兩百梅爾左右的空間。
直接這樣落下的話,就算是他也無法承受劇烈撞上巖山時的衝擊。
但是騎士長就像是空中有透明階梯存在般,一邊划着螺旋軌道一邊從空中跑下來。
實際上,他每一步都在腳底下生成風素並且將它炸裂,藉由產生的反作用力才減緩降落的速度。
他早在好幾十年前就從元老長裘迪魯金身上偷學到把腳也變成素因控制媒介的秘術。
皇帝貝庫達就站在遙遠下方宛如人造高塔的巖山上,最古老的騎士這時一邊盡力往對方的視界之外跳躍,一邊把手放到愛劍的劍柄上。
——第一擊就要決勝負。
這是一百五十年前斬殺上上一任暗黑將軍之後,整合騎士長貝爾庫利再次凝聚必殺的心念。
經過如此漫長的一段時間,都沒有出現能喚起他純粹殺意的敵人了。
在中央聖堂裡,名爲尤吉歐的年輕人獨自挑戰了貝爾庫利。在那場戰鬥當中,貝爾庫利雖然認真與他對戰,但還是沒有浮現殺氣。
不對,真要說的話,就連對長年的宿敵暗黑將軍,他都沒有抱持過憤怒與憎恨等負面的心念。
也就是說,貝爾庫利在漫長的生涯當中,這還是首次在愛劍的劍刃上灌注真正的怒氣。
他確實生氣了。打從心底產生激烈的怒氣。不只是因爲愛麗絲被綁架的緣故。
從名爲現實世界的外面世界而來的外人,讓原本可能訂定和平條約的暗黑界人上戰場,平白無故地犧牲了數萬條生命。
這對持續守護這個世界兩百年以上的貝爾庫利來說,是無論如何都無法饒恕的罪行。
——皇帝貝庫達,我不知道是什麼理由讓你這麼做。
但是,看見那個叫作亞絲娜的女孩,就知道現實世界人並非每一個都是像你這樣的惡鬼。
也就是說,你這傢伙身爲人類的本質,早就是無可救藥的惡劣了。
這樣的話,就接受你該有的報應吧。
讓你知道暗黑將軍夏斯達、整合騎士艾爾多利耶,以及在戰場上喪生的許多人,其生命究竟有多沉重。 就用這一擊……讓你徹底瞭解!
“喝……啊啊!”
在高度十梅爾處踩完最後一步,騎士長貝爾庫利將灌注了全身意志的斬擊朝着皇帝貝庫達毫無防備的腦門揮落。
燃燒起來的大氣發出白色光芒。劍刃產生出來的光線過於強烈,讓整個世界失去了顏色。
這無疑是過去出現在Underworld的所有劍技當中,內含了最大等級威力的一擊。
Main Visualizer內的泛用視覺化記憶檔案覆寫優先權,甚至超越系統控制命令的檔案,也就是足以讓數值能力無效化的,名符其實的必殺一擊。
甚至能夠消除設定在超級賬號04——暗神貝庫達身上,幾乎等於無限大的天命數值。
不過那是在能命中的情況下。
即使注意到致死流星從天而降的瞬間,貝庫達的表情也沒有任何改變。 那是最多隻能擡頭往上看的超快速劍技。
不論任何反應、應對,應該都不可能避開那個剎那。
貝庫達包裹在黑水晶鎧甲裡的身體輕輕往旁邊滑開。
往唯一可能避開的方向,千鈞一髮下能夠避開的距離移去。
貝爾庫利的劍只能碰到隨風飄揚的紅色披風。
外圍的皮毛以及厚厚的布料,全都分解成細微的粉塵——
隨着“滋滋”的雷鳴般巨響,堅硬的巖山頂端被刻劃出深邃的傷痕。整座巨大的巖山都產生震動,有幾塊巖塊從側面剝落。
——能躲過這樣的一擊嗎?
即使瞠目結舌,貝爾庫利的身體還是沒有停下任何一秒鐘。
他早就已經脫離在戰鬥中遇見突發狀況思考就因此而停滯的階段。
他最後再次踢了一下空氣,一邊繞到皇帝側面一邊着地。立即又發出一記橫掃。即使灌注全身精力的大技揮空,他也花不到半秒鐘就發動下一道攻擊。
但貝庫達就連這記追擊都避開了。
簡直就像被風吹走的煙一般,沒有任何準備動作就輕輕在地面滑行。劍尖只掃過鎧甲表面,爆散出無謂的火花。
但是…… 貝爾庫利這次確定自己已經獲勝了。
從上空施放出來的那記用盡全力的初擊,並沒有因爲揮空就消失。他已經發動愛劍的武裝完全支配術【時穿劍·空斬】——即斬斷未來的力量。
也就是在中央聖堂的戰鬥裡讓尤吉歐陷入苦戰,只有斬擊的威力留在軌道上,碰到該處的人將被透明劍刃砍倒的絕技。
皇帝貝庫達由背部開始被吸進無法認知的斬擊滯留的空間。
他戴在額頭上的寶冠也隨着些微的金屬聲碎裂。
貝庫達的雙臂像要求饒般高高舉起。
貝爾庫利有強烈的預感,他裹在黑色裝扮下的高大身軀會被直向砍成兩半。
磅——清脆的爆破聲。
源頭來自於完全沒有往後看的皇帝互相擊打的手掌。
——他空手就夾住空斬。而且還背對着攻擊。
如海市蜃樓般在空中搖晃的透明斬擊,直接被皇帝的雙手吸進去。
同一時間,皇帝的藍色雙眸開始染上深沉的黑暗。
“心念?原來如此……心靈與念力嗎?”
那是非常寒冷,完全感覺不到一絲活人氣息的聲音。
發出這種聲音的單薄嘴脣,形成了類似微笑般的外形。
“你的心就像老年份的葡萄酒一樣。黏稠、濃密……又相當有分量,會在口齒間留下長長的餘味。雖然不符我的興趣……但是作爲主菜前的開胃酒也算不錯了。” 蒼白的右手握住腰間長劍的劍柄。
緩緩從劍鞘裡抽出的細長劍身,包裹着一層藍紫色磷光。
不覺得自己的劍有什麼了不起的皇帝貝庫達,一邊把它垂下一邊再次露出微笑。
“那麼,再讓我多喝一點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