襯衫和領帶, 讓他看起來是個大人。雖然笑起來依然十分靦腆,但個子高了不少,眼神也沉穩了很多, 伸出的一隻手蒼白, 帶着些許繭子。
陽光透過樹葉之間微笑的縫隙介入, 有一些打在兩人臉上, 一塊一塊的, 讓彼此看不清對方的長相。金木研又往前站了一步,“你好,我是這裡的住戶, 從來沒有見過你,不知道你有什麼事嗎?”丙人堅信這是平行世界, 他不知道神丸子設定這樣一個世界, 或者說輪迴有什麼作用, 但他確實該死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撫摸着胸口,估算着自己這次身體的年齡。
約莫十六歲。
應該跟對方是相等的。
當丙人站出去的那一剎那, 金木研的眼神變了,彷彿連陽光都變成了利劍,射在滿目瘡痍的地面,發出“噼裡啪啦”不斷爆破的聲響,“轟”, 一聲又一聲, 席捲而來的巨浪吹起了兩人的頭髮。沒有感受到這一切, 丙人再次露出了笑容, “你好, 是金木研嗎?”做出友好的姿態,想看看這個平行世界的金木研是什麼反應。結果對方迅速抽回了手, 蹣跚着後退幾步,眼神裡波濤洶涌,似是有無盡怒氣,又夾雜着一絲興奮。
丙人不理解對方的這種舉動,無論怎樣看,對於第一次見面的人來說,這樣的舉動也太突兀了。
除非……不是第一次見面,心裡的某個想法蠢蠢欲動,他按捺住內心的顫抖,看向金木研的臉。後者連退數步,左手撐在有些老化的樓梯扶手上,低沉地笑出了聲。丙人感覺他和金木研是活在兩個世界的人,不過本來如此。“那個……你沒事吧?”沒有試圖接近,反而站在原地不動。嘴裡說着擔憂的話,卻面無表情。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鏡,“需要我幫你叫醫生嗎?”
兩個人瞬間對調了立場。
“跟那時候一樣……連表情都一模一樣啊……”
這回鯨神丙人也連退數步,將自己藏在了陰影中。有人經過,看到金木研,停下來打了聲招呼,也沒在乎他現在的模樣,又靜悄悄地走開,他們沒看到隱藏在暗處的丙人,幾個人說着連當事人都能聽到的悄悄話。“哎呦,就是那個死而復生的小鬼吧,那事還真挺恐怖的。”“就是說啊,現在他母親也死了,精神不正常也可以理解。更何況平常的時候金木研的性格也還可以。”
這樣的流言蜚語傳播着,誰都知道金木研是曾經最接近死亡的男孩兒,即便他現在受到的關注少了,得到的眼神卻只多不少。這給他的人生帶來了很大困擾。但其實,早在那個人出現的時候,他的人生就已經偏離了原來的軌道。他放下捂住臉的手,一張小臉蛋滿是淚痕,“爲什麼……爲什……麼?”到底是爲什麼,這是他絕對不能明白的。他也想過要報仇,可是報仇又能得到什麼,他不是聖母,也不是一個只能終日活在喪母之痛的心情下的孩子,他學着成長,學着面帶笑容,嘗試着從陰影裡走出來。
而這些,他辛辛苦苦用五年攢出來的自信,在這一天——曾經的那個人出現的一天——土崩瓦解。
丙人歪着腦袋,他也很想問爲什麼,兜帽男可沒說被自己殺過的人還會復活,既然會復活又要自己殺來何用?簡直無法理解。但抱持着疑慮,丙人開始懷疑起這些事件的真相。起碼能夠證明,這裡不只有主角們在被人玩,自己也只是個玩物罷了。可是那又如何呢?玩物什麼的,弱者就只會成爲玩物啊。“因爲你很弱啊。”
“什麼……”金木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你弱,就只能被強者殺死;就像我,因爲我也同樣很弱,所以只能被比我更強的人玩。”說罷,他攤了攤手錶示自己很無辜。“這就是世界的真相。”金木研,你身爲主角,就永遠躲不過這個命運,我們是被綁在一起的,只是……這種你殺我我殺你的遊戲,細細思索起來,倒還真是……讓人興奮極了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他可以想象到,金木仇視的眼神,只注視着他,只有他!別的其他人一概都忘記,只有自己,活在他仇恨的世界裡,記得一輩子!一輩子也忘不掉!
啊啊啊,身體都興奮起來了~~~~
金木研忽然從揹包裡掏出□□,手指顫抖,即將扣下扳機。丙人無語哽咽,他前傾了半個身子,“哈”了一聲,面露疑問,“你要用那種東西殺我嗎?”竟然選在這種地方,啊啊啊,金木研你這麼純良這麼好騙這麼弱,讓他都不忍心下手再殺一次了。吶,金木桑,我來讓你變強好不好啊,你會感謝我嗎?會的吧,是一定會的吧,畢竟是變強啊。
而且是在這種地方,丙人環視着周圍,屋子內不時有人影晃動,在他看得過程中還有不少房間窗簾微動,很顯然是有人注意到了。
笨蛋金木呢,就讓我跟你好好玩玩吧。
“阿研,你真是個笨蛋,又把買來的水槍拿出來嚇唬人了,你忘了這是我陪你買的了嗎?”丙人帶着溫柔的笑一步一步走過去,那“踏”“踏”的聲音彷彿踩在金木研的心尖上,又來了,跟那時一樣的感覺,就好像魔鬼一樣,踩着黑夜的鐐銬,還夾雜着血絲的牙齒不斷逼近,金木研這才發現,自己遠沒有想象的那麼堅強,以爲自己做好了揹負一切的準備,以爲自己可以隨時斬斷過往的一切,以爲……
丙人扶住了對方的肩膀,“走吧,我們去那邊玩,金毛是不是也在啊?”
“……在?”金木研無法做出該有的反應,他甚至腦子裡一片空白,丙人微微一笑,十指扶了扶快要掉下去的眼鏡,邊架住金木研的雙肩,將他拖走。其實今天,就可以把他殺死了,但是……在知道對方可以復活後,自己又想到了一個更新的玩法,老是殺死一個弱者有什麼意思呢?半抱住這幅瘦弱的身軀,丙人摟住他,宛若情人喃喃低語,“阿研,你恨我嗎?”
“我……我恨……我恨你!”金木研忽然清醒,毫不遲疑扣下了扳機,眼睛冒火,他卻沒發現兩人早已處在一條幽暗的隧道之中,周圍全是垃圾和碎裂的管道,沒有人來,也不會有人來,依靠啃種的聽覺,又怎麼會聽不見別人的腳步聲呢?子彈出膛,卻並沒有打進那人的胸口,金木研捂着腹部,後退了兩步半跪在地,嘴角滴出鮮血。
“阿研,你可真逗,你沒發現我用赫子已經轉換了它的方向嗎?”丙人半俯下身,貼着金木研的耳朵,“你殺的,是你自己啊。”
“……”金木研意識模糊。
“所以,接下來我要帶你去個地方,讓你重獲新生。”丙人哼着歌脫下外套,蓋在阿研身上,將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後,向着醫院邊吹口哨邊慢慢走着。嘉納醫生,接下來就拜託你了,請務必……讓我的小金木越來越迷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