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這一次是慧最放鬆的反蘇經歷了。
所有的行動都是由澤田綱吉計劃並執行的,而慧則只用在一旁發揮輔助作用就可以了。
大約年輕的彭格列首領早就習慣了這樣的事情。
“真是厲害的領袖啊。”慧依舊躲在綱吉的頭上,雙手揪着兩撮頭髮固定身體,“完全想不到以前竟然是走在平地上也會摔倒的人呢!”
“……你連這個都知道?”彭格列十代露出尷尬、卻又懷念的笑容,“小時候一直被人叫做廢柴綱,還爲這個稱號難過了好一陣子……嘛,不過現在想想卻是有趣的經歷呢。”
他推開門,這是一家裝修高雅的西餐廳。
悅耳的音樂聲傳入耳中。
是有人在彈奏着鋼琴曲。
綱吉剛踏入餐廳,便有侍者上前迎接。
這家餐廳並非意大利頂級的西餐廳,甚至可以說相當不起眼,卻是彭格列嵐守經常來的地方。
偶爾,嵐守大人還會上臺演奏幾曲。
出乎預料的,那個在黑手黨裡赫赫有名的彭格列嵐守是一個十分出色的鋼琴手。
當然,彭格列嵐守獄寺隼人的這點愛好,很少有人知道。而澤田綱吉正是其中一個。
還記得前段日子,他和獄寺還一起來過這裡呢。
點餐,上菜。
很快的,侍者退下了。
“第一個目標是獄寺麼?”慧從綱吉身上滑了下來,落到了一旁。
綱吉所選擇的位置很隱蔽,再加上慧如今的大小,只要藏一下就不怕會被人發現了。而上完菜後,餐廳侍者除非在客人敲響桌上的鈴,否則是不會來打擾的。當然,如果真遇到緊急狀況,慧也能隱匿身形。
“我以爲你會先選擇里包恩。”慧抱着等身大小的麪包,一邊啃一邊道。
由於精神力遭到重創,現在的她很需要補充能量。
“里包恩麼,他和骸、恭彌一樣,都不是可以直接影響的人。”澤田綱吉微笑道,“他們有着屬於自己的思考方式,與其直接將真相拋給他們,倒不如讓他們自己先發現疑點。就算被強行扭曲了性格,但這一點,還是沒有變化的。”這是在分析過情報之後,澤田綱吉所得出來的結論。
與被替代的他不同,儘管守護者們扭曲了與“大空”的關係,但在其他行事上並沒有太大的改變。
“而隼人,他可是我最重要的左右手呢。”澤田綱吉將目光投向大門。
年少時就一直以成爲澤田綱吉的左右手的獄寺隼人,在十年之後確實成爲了彭格列十代最倚重的人。雖然有山本武在旁分擔,但獄寺隼人仍舊承擔了大部分彭格列的運作——尤其是換了這個幾乎可以評價爲不幹正事的“彭格列首領”之後,他肩上的擔子想必是更加沉重了吧?不過好在,似乎也是湯姆蘇的能力,許多原本對彭格列隱隱懷有二心的家族竟然全部銷聲匿跡,一副全新臣服的樣子。
如果當初他剛接手彭格列時,這些家族有這樣的表現,那澤田綱吉也不會在後來將彭格列戒指毀去了吧。
似乎回想到當時那緊張的局勢,澤田綱吉的面上閃過一抹悲傷。
如果不是經歷過那些不該有的犧牲,彭格列十代也不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因爲彭格列戒指畢竟是從初代那時便流傳下來的、代表着彭格列大空與守護者的象徵。更何況還有傳聞,說彭格列初代家族的意識寄宿在指環中。可惜的是,澤田綱吉從未遇見過初代。大約,那只是一個故事,一個爲了凸顯彭格列指環的重要性的故事。而在這個帶有神秘色彩的故事下,彭格列指環就更顯得不一般了。
銀灰色頭髮、碧色眸子的男人走入了西餐廳。
這個在黑手黨世界裡名聲赫赫的男人,在無人識得他的地方釋放自己疲憊的心靈。
澤田綱吉無聲嘆息。
他還記得,獄寺曾經興奮地將自己的秘密基地介紹給他,說是最喜歡這裡了,希望十代首領也能喜歡。
他從未見過、獄寺隼人如今這幅疲憊的模樣。
往日,即便有再多的任務,再艱難的處境,獄寺也不會散發出這種彷彿靈魂都乾枯了的感覺。
澤田綱吉站起身。
慧擡頭看了看他,彭格列十代壓低帽檐,往鋼琴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沒有跟上,只是看着,有些失神。
懷裡被啃了好幾口的、等身大小的麪包片,從她懷裡滾落。
她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格外寂寞。
——大約是,羨慕了吧。如果那個人還活着,現在會怎樣?是不是會像這位首領對待自己的守護者一樣,依舊包容着她、引領着她?不會再迷惘、不必害怕走錯路,因爲有那個人在。
——現在想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正如當初立誓,成爲那個人的利刃,爲那個人斬斷一切阻礙,永遠守護在那個人的身側——全部,都沒有意義了。
她低聲嗤笑,然後抱起麪包片,繼續啃着。
獄寺隼人依照往日的習慣點完餐。
他撐着下巴往窗外看。
並沒有什麼好看的,只是心中煩悶而已。
十代首領已經不是從前的十代首領了,獄寺隼人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對從前那麼尊敬的人——產生了厭惡感。他甚至覺得,他的首領背叛了他。
“澤田綱吉”殺戮時的冷酷與殘暴,仍時時閃現在獄寺眼前。與此同時,他又覺得“澤田綱吉”的掌控欲愈來愈強了——甚至一副恨不得大家每時每刻都在一起的樣子。可是和他呆的越久,獄寺隼人就越忍耐不住心中的野獸。
【獄寺隼人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懂澤田綱吉了。
那個人,變得如此冷酷,如此勢力,如此殘暴。
他,已經不是過去的澤田綱吉了。
面對年幼的敵對家族成員,他能夠面不改色地奪取性命,連不是正式成員的女人都不曾放過。
而在做這些的時候,澤田綱吉竟然連眉毛都不曾動過。
他的冷酷、他的無情讓獄寺心寒。
而另一方面,他又似乎很寂寞的樣子。
獄寺忽然回想起偶然遇上的,那個感覺和曾經的十代首領很相似的女孩兒。
那是一家咖啡廳的女僕。
既美麗又善良——還總是羞怯怯的,讓人心生憐愛。
獄寺忍不住聯想到他的首領。
如果將這幅表情放到彭格列十代面上。
獄寺的心底,騰起一種燥熱的、又帶着輕蔑和嫉妒的感覺。
說不準其他人已經見識過他的這幅模樣了吧?
想到那個人一副寂寞的樣子,如果以他的身體爲條件而留在他的身邊,那個人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吧?
那副卑微到極點的模樣。
他想起之前,澤田綱吉緊緊拉着他的衣角,祈求着他留下。
獄寺的內心在顫抖着,莫名地顫抖着。
但他以爲,這是厭惡。
——誰都可以吧?留下什麼的。
——如果我也這樣做呢?將那個人忽然壓倒在桌上,撕開他的衣襯,扳開他的……】
“砰!!!!!!!”巨大的聲響打算了獄寺的胡思亂想。
他蹙起眉頭,朝鋼琴的方向看去。
失態的真·澤田綱吉腦中佈滿彈幕。
【哈雷路亞。】他彷彿聽到了神聖的歌聲,似乎在祝賀他阻止了新大門的開啓。
“這位……客人?”鋼琴師錯愕地看着剛剛還在和他商量要自己彈一曲的客人。
這是這家西餐廳的慣例,客人可以要求自己來彈奏曲子。
“……不,只不過是手滑。”綱吉微微笑了起來,他的笑容十分具有說服力,“很抱歉。”
“沒事。”鋼琴師也沒有多做糾纏,讓開了位置。
澤田綱吉並不擅長於彈奏。
或者說,他只會彈一首曲子。
在一切變化尚未發生時,獄寺隼人曾經爲綱吉專門寫過一首曲子,名爲“羈絆”的曲子。
在私底下慶祝的、澤田綱吉的生日時,獄寺隼人鄭重地彈奏了這首曲子。後來,綱吉聽里包恩說過,這首曲子應該是合奏曲,那時綱吉便決定學會這首曲子後,在獄寺某一次的生日會上,給他一個驚喜。他很感激獄寺多年來的陪伴。
可惜,大約是他太過愚鈍吧,不久前纔將這首曲子學過關——不過里包恩認證,質量上應該是不錯的。
綱吉擡起手來,修長的手指跳躍在黑白鍵上。
那輕快的音符便充盈着整個餐廳。
獄寺隼人愣住了。
那本是他悉心撰寫的曲子,自然最能擊中他內心的感受。
隨着這首曲子,獄寺彷彿回想起了過往。
一起奮鬥、一起努力的日子。
一聲聲十代首領,一次次艱難挑戰,一回回遭受里包恩欺壓。
那些,年少時最純粹的感情。
不知不覺間,獄寺面上佈滿了眼淚。
獄寺的目光落到了綱吉的身上。
青年的身形似乎很是眼熟。
對方微微擡起頭來,撞上了獄寺的視線。
灰髮的青年一震。
——“十……!”
一曲彈奏完畢,綱吉站起身來。
四周傳來了掌聲,是對這首美妙樂曲的讚歎。
綱吉頗有些自豪地微笑了起來,他的嵐守在音樂上的才能確實得天獨厚,而這首曲子更是獄寺最棒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