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防尊最終什麼也沒有說,沉默地被安娜拉着回了房間。
他並不睏倦,但心頭鬱郁,讓他體內的力量略略有些失控,因此一回房間就倒在了牀上。安娜將小小的鞋子脫下,與以往——或者說很早之前一樣,爬上了牀,躺在了周防尊的身邊。
“尊。”安娜小聲道,“又看到漂亮的紅色了。”安娜的眼睛看不見除了紅色之外的東西,而在她眼中,身爲赤王的周防尊就是一抹燦爛而美麗的紅色。
雖然赤王並不喜歡這種形容詞,但面對安娜,他也只有默認了。
周防尊伸出手來,順了順安娜的頭髮。赤王不慣做這種事情,因此並沒有掌握好力道,被順毛的人不會覺得舒服。但是安娜卻舒了口氣,小心地往他身上靠了靠:“尊,別生氣。”
“不是尊的錯。”
周防尊沒有言語。
身爲王,本應當庇佑族人,然而他竟然在無知無覺中讓自己的族人——包括他自己陷入被他人控制的境地。
儘管周防尊平日看上去什麼事都懶得管,但他絕不是那種無視自己身負的責任的人。
安娜很清楚。
她小聲地向周防尊說起了這些日子的情況。
幽蘭是被八田救回的,據八田所言,他看到一羣黑衣人在追逐着一名身形狼狽的少女,便立即上前阻止了對方。後來,他見幽蘭沒有去處,就將她帶回了吠舞羅。
接下來,在安娜眼中所發生的事情與周防尊所看到的就完全不同了。在周防尊原本的認知裡,幽蘭被救下之後,一直鬱鬱寡歡,但又乖巧地不願給他們添麻煩。只有一點她怎樣也不肯合作——那就是告知他們她爲何會被人追捕。甚至連身份來歷,她都不願談及。大家見她那般難過,自然也不願揭開她的傷口。
但安娜所看到的卻不一樣。在她眼中,幽蘭被就下來之後,就一直很不安分。她似乎一開始就知道周防尊的身份,因此很畏懼他。但另一方面,幽蘭又似乎很想接近周防尊,曾經好幾次爲赤王做菜——儘管都將廚房給燒着了,但好在這裡是吠舞羅,並沒有任何人受傷。又有幾次,她認爲自己是一個驕傲而又獨立的人,所以要自己去打工,結果懵懵懂懂的和一羣小混混跑到陰暗的小巷子裡,正巧讓出來找她的十束遇見。只是十束雖然身爲吠舞羅的成員,但在打鬥方面並不擅長,所以儘管他全力保護幽蘭,卻又被她拖着落到了小混混的手中——原本他們是有機會逃出去的。最後還是由聞訊趕來的出雲解決了敵人。
總之,類似的好心辦壞事的行爲很多,但吠舞羅的所有人卻都覺得幽蘭格外乖巧,更是心疼她了。幽蘭很樂意親近周防尊、十束與出雲——但對於將她救下來的八田,卻不知是什麼原因總是有一種隱隱的厭惡感。這讓八田很是難過了一陣子。
後來幽蘭才說自己討厭使用暴力的人,八田才決定無論怎樣都不打架。當然,遇見伏見之後,這個決定早就報廢了。
“……我討厭她。”安娜很少有這樣強烈的情緒,“大家……纔不是讓她隨意挑選的東西。”
安娜很喜歡吠舞羅的大家,無論是八田的衝動還是周防尊表面的冷淡,安娜都很喜歡。她看得到赤組裡所有人內心深處的溫柔。然而,幽蘭卻以各種形式對吠舞羅的人挑刺。
她說,赤王看起來太兇悍了,希望他能溫柔一點,學會微笑。她說,十束看起來很溫柔,但是這種溫柔平均分給了所有人,就是一種無情,她希望他能夠知道什麼是“特殊”的。她說她討厭使用暴力的人,期望八田能夠學會冷靜。她說出雲有時候太過婆婆媽媽,作爲男人應該果斷一些……
可是,她又怎麼知道赤組的大家所經歷的過往!?周防尊一直壓抑着赤王那沸騰的力量而每日噩夢,八田雖然衝動卻相當義氣,十束用自己的溫柔使得整個赤組越發團結,出雲的周密才讓大家能夠愉快地度過每一天……所有人的缺點都不是幽蘭所看到的那樣簡單。吠舞羅的大家有着各種各樣的鮮明個性,這才組成了一個大家庭。
而作爲一個外來者、一個被吠舞羅所救了的人,幽蘭有什麼資格,在還未了解大家的本質的時候,就居高臨下地“教導”他們?
所以安娜從第一眼開始,就不喜歡她。儘管幽蘭其實看上去只想接近大家,並沒有做什麼特別壞的事情。
但安娜看得到,幽蘭眼底的野心與不滿足。可是赤組不是她實現自己慾望的工具。
幽蘭不曾說過自己的過往,但在言行之中卻彷彿總是不經意間透露出自己“出身一個大家族”“懷有很重要的物品”“有些人覬覦着這個貴重之物”“很希望有人能夠幫助她”之類的信息。
而且因爲自己的自私行動讓十束受傷,因爲自己的意願而讓吠舞羅的利益受損……安娜討厭這樣的女人。
但是,其他人卻好似對此視而不見,只是覺得幽蘭很聰明、很溫柔、很善良,還一直商量着要暗地裡幫助幽蘭報仇。不能明着幫忙,因爲會傷了幽蘭的自尊心。
周防尊默默地聽着安娜的話語,此時安娜已經將腦袋靠在了赤王的手臂上。小小的女孩攥住了周防尊的衣袖:“大家看起來都覺得爲幽蘭受傷都是很值得的……”以前,如果十束因爲“逞能”而受傷,出雲一定會念唸叨叨許久,然而,這一次他卻彷彿沒有看到——只是爲了不讓幽蘭覺得自責。
“安娜……很、很害怕……”害怕大家會因爲那個女人而遭受更多的傷害。
周防尊動作輕柔將女孩往自己身上摟了摟:“不會有事的。”
他的語氣平淡卻有力。
安娜呆了呆,心頭的石頭立即落了地。
“嗯。”她沒有猶豫地道。
她相信尊,相信這個猶如父親一樣的王者,從未有過懷疑。
在赤王接受新的世界的時候,青王也同時刷新了世界觀。
這個世界還有一股無法掌控的力量,而這種力量還能夠影響到王。
他向黃金之王詢問凡多海姆家族的更多信息,卻得知黃金之王完全沒有關於這個家族的情報。
“擁有能與王抗衡的力量的家族……竟能夠將自己的消息隱藏至此?”青王只覺有些不對勁,然而他怎樣想也找不出頭緒來。
這是他很少有的感覺。
宗像禮司是一個看到第一步就能看到結局的人,一葉而知秋,說的就是他這種人。
然而,這樣的他竟然對凡多海姆家族有種束手無策的感覺?
——真是新奇的體驗。
宗像禮司暗道。
但他旋即想到了之前伏見提供的情報,以及自己對十束多多良的行爲所下的結論。
——看起來確實是能影響“王”的力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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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像禮司面上仍是帶着禮貌的微笑:“既然凡多海姆家族出事了……不知道白銀之王有什麼動作?”
第一王權者白銀之王,作爲石板的研究者,必然會對凡多海姆家族有所關注。
這樣想着的宗像禮司眉頭一皺。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麼,但又被某種力量強制性的掩蓋住了。
聽聞宗像禮司的話語,國常路大覺一怔。
“他……還沒有收到消息。”他的話語有些遲疑。
話說,姑娘們看出青王應該發現哪些矛盾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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