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改元大典已經過去一月有餘,京中卻再一次不平靜起來。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最先傳出,但新皇要削藩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洛陽,而且這消息正以各種方式被京城中各方探子加急傳回。
彷彿爲印證消息的真實性,二月初,義成節度使王化爲與河陽節度使鄭澤玉被撤換,新任節度使爲新皇李從厚的心腹人物。這一下,各鎮節度使一下子惶恐不安起來。紛紛親自來朝向李從厚表示忠心。唯有實力最盛的河東節度使石敬瑭與鳳翔節度使潞王李從珂等少數幾人未曾前來,後唐帝國的局勢再一次緊張起來。
二月中旬,局勢惡化,李從厚昔日心腹、冠軍大將軍蕭遠山終於忍不住親自入宮勸阻新皇停止削藩,卻不料早爲樞密使朱弘昭、馮贇所惑的李從厚不僅沒有聽從,還以“將軍年事已高”爲由將蕭遠山撤官遣回魏博。
二月末,新年剛過五天,洛陽北城。
“蕭將軍,此行離去,未必是禍。我看陛下爲朱馮二人所禍,此番削藩,必將引來大禍。將軍乘機脫身,卻是福運當頭!”李昊天敬了蕭遠山一杯,鄭重道。熟知這段歷史的李昊天可是深知,還有幾天,李從珂便要造反,李從厚的死期還有幾個月就到了。
蕭遠山經此打擊,頭髮也有大部分變了白色,不復昔日威嚴,神情中盡是疲憊。
“昊天,你能看到這一步,我很欣慰啊!你說的對,此行離去對我是福非禍,但是我追隨陛下多年,卻不忍心看着陛下被一步步推入深坑啊!”
李昊天沒有言語,只是沉默的向蕭遠山敬着酒。這位將軍,一生戎馬,一直對李從厚忠心耿耿。但他卻沒想到自己守衛多年的主子一坐了皇帝,沒有帶給自己更多榮華富貴,反而聽信讒言將自己貶走。蕭遠山的心中,一時無法接受這種巨大落差,而更多的是,忠心耿耿的他不忍心看着自己守護多年的人一步步將自己推向死亡。
一旁要隨父親歸去魏博的蕭澤菡也是一臉傷心,她的心中,既爲見不得曾經雄姿英發的父親如今如此傷心落魄而傷心,又爲即將告別自己心中喜愛的人而傷心。場中的氣氛一直很壓抑,直到蕭遠山一行人的馬車已經離開了很久很久,這種壓抑的氣氛依舊在場中縈繞。
“哎,卻不知道,李從厚接下來會安排我做什麼?潞王兵臨城下時,我又該何去何從?”李昊天對前途也是一陣憂慮,他原以爲自己保護李從厚登基,又做到天子身前近臣,已經改變了歷史。可他沒有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爲依舊沒有讓歷史發生一絲一分的改變,按照歷史原來的進程,李從珂即將入京爲帝。而他李昊天,似乎爲了李從厚已經把潞王李從珂,這位未來的皇帝得罪的不輕。
還在惆悵思索,一位霸衛營士兵卻是飛馬來報。
“稟李指揮,皇上宣您立即入宮!”
果然來了,卻不知道這次又是要拘禁哪家節度使的家人?這些天,李從厚已經多次命令李昊天將諸位節度使的家人請進宮,名義上宴請別人,實際上藉機要挾各位節度使。李昊天無奈地搖了搖頭,翻身上馬就朝宮中去了。
“微臣參加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李昊天向着李從厚叩拜道。
“平身吧,李愛卿!”李從厚經過多日的適應,已經完全進入了皇帝的這個角色。如今的李從厚,除了身形上依舊是那個大胖子外,但思維表現上卻再也不是那個木訥的宋王了。看了看李昊天,李從厚心底還是很滿意的。這幫宋王府舊臣裡面,就李昊天最聽話,對於削藩之事從不多嘴,只是默默地辦好李從厚安排的每一件事。
“李愛卿,這一次,我卻要你去把潞王李從珂之女李惠明請到宮中來。我這個侄女數年前削髮爲尼,法號幼澄,正在城外三裡處的清涼庵中靜修,你去把她請過來吧!”
“是,屬下立即去辦!”恭敬應了聲,李昊天沒有任何遲疑,立即***辦了。削藩之事,李昊天從諸多宋王府舊臣的下場中認識到,自己勸阻也是毫無意義。所以,李昊天已經開始計劃着自己城破之日的逃跑計劃。至於李從厚,李昊天目前還不認爲自己有這個能力去改變歷史。
出了宮門,領了幾個侍衛,李昊天便奔清涼庵去了。不過一個時辰的奔馬,清涼庵已經到了。清涼庵的門沒有鎖,李昊天帶人徑自進入,又抓了個尼姑問到了幼澄的住處,便尋了去。
才走不一會兒,幼澄的住處卻是到了。這是一處幽靜的小院,院中的梅花開的稍晚了些,正散發出陣陣清香。由於這一次,要抓的只是一個削了發出了家的女子,李昊天打算自己一人進去把這姑娘自覺的請去。
推開正中房間的房門,一個削瘦的身影正跪坐在地上向着正前方的菩薩像敲着木魚。
“幼澄小師傅,李郡主,還請跟我去皇宮長住幾日。”李昊天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輕柔。從剛一進門見到幼澄的背影起,李昊天忽然有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彷彿眼前這個女子是極爲熟悉的。
“唉,皇上還是放心不下我父親,連我這已經吃齋唸佛的人卻也不放過麼?”那女子停了手中對木魚的敲到,輕輕嘆息了一聲,然後緩緩轉過了身子。
“賈妮?”李昊天驚呼出口,一時間他的臉上佈滿了震驚之色。下一刻,他猛地向着幼澄撲了過去,一把將幼澄緊緊抱住,竟是流下了眼淚。
“賈妮,原來你也沒死,原來你也到了這裡啊!”
李昊天懷中的賈妮被李昊天突如其來的一抱弄的先是一陣驚愕的失去了思考,半晌纔回過神來,然後一張玉臉變得通紅,弱弱地道:“這位大人,你,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不,我沒有認錯!賈妮,難道你過來之後失憶了嗎?你看着我,看着我,我是昊天啊!”李昊天猛地一摸幼澄的臉,將她的頭轉向自己,眼睛火熱地直視着幼澄。
幼澄再次錯愕,想努力掙開李昊天的禁錮,但自己一介弱女子卻無能如何也比不過李昊天有力氣。
“我不是你說的什麼賈妮,我是趙國郡主、潞王李從珂之女李惠明!你也可以叫我現在的法號幼澄!”幼澄終於爆發,眼中帶怒,一字一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