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啾……”忍足侑士再度不華麗的打了個噴嚏,幸村精市瞥了他一眼,倒是沒有繼續難爲他,“回去吧,還杵着幹什麼?”
忍足侑士心裡竊喜,屁顛屁顛的跟着他進了別墅。
進了屋,幸村精市調高了屋內的暖氣,倒了杯熱水給他暖身子。
水杯順着吧檯的檯面推到忍足侑士面前:“喝杯熱水,喝完了去洗個熱水澡,我先睡了。”
他打了個漂亮的哈欠,轉身就朝樓上走,和平常一樣看不出喜怒,可忍足侑士知道他肯定是生氣了,只是懶得跟他計較才表現得如此平和。
忍足侑士接住推過來的水杯,指尖摩娑着杯壁,內心混亂不堪。
沒有比現在更加糟糕的狀態了。
眼見着他就要上樓,忍足侑士抱起水杯猛地將水灌下去,跟着他的腳步追了上去:“我喝完了,等等我。”
忍足侑士追上去拉住了他的手,溫熱的掌心碰上來,幸村精市下意識縮了縮手指,想要抽出手,忍足侑士卻死死地拽着:“我錯了。”
兩人站在旋轉樓梯上,一上一下,幸村精市站在高一階梯處,沉沉地望着他,嘴角扯起一抹無奈的笑容:“你也沒做錯什麼,感情本來就是合則聚,不合則散。”
“可能我和你之前的其她女朋友一樣,時間交往的不長,不太值得在跡部面前提起。”
“也或者說,你是覺得大家早已經彼此熟悉,慎重起見,沒必要因爲一段本不會維持太久的感情而破壞大家的關係。”
“我懂,你不必有太大的負擔,我也不是難纏的人。”
忍足侑士內心莫名煩躁,強烈的愧疚感席捲而來,胸膛發堵,越發握緊了他的手:“我沒有。在你心裡,我就是這種處處留情,不負責任的人嗎?你和她們不一樣,我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只是因爲太喜歡而更加慎重而已。
撩的都是喜歡的,愛的纔是謹小慎微。
他頓了頓,低斂着眼眸,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可他隱隱約約有一個念頭,想和他繼續下去的。
不然,他也不會提出分手。
可他也不確定這份感情能夠維持多久,換了其他人他選擇及時行樂,能在一起多久則在一起多久,可面對他,他不敢確定。
“我並沒有因爲時間短而不做承諾,哪怕只交往一天我也尊重每一位交往的對象,我至今記得她們的名字,喜好。喜歡的時候,是真的喜歡。無論結果如何,每一份感情都是值得被尊重的。我只是希望能在一個更加鄭重的場合向他們介紹你。”說完這句話,他越發堅定了自己的念頭,甚至於在說到句末點了點頭。
幸村精市見他嚴肅的態度,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這該死的刻入骨髓的紳士風度。
這種時候說這種話他覺得他會開心嗎?
他會覺得自己的感情得到了承認與尊重嗎?
或許之前他會覺得忍足侑士瀟灑坦率的可愛,可現在……他現在剩下的只有嫉妒。
幸村精市:“記得每個前任的名字、喜好,你是在向我炫耀嗎?”
忍足侑士:“……”
不是,重點難道不應該是在他想在鄭重的場合介紹嗎?
幸村精市雙手環胸睨着他繼續說:“妥善對待每個人,將紳士作風表現到極致,沒人說過你這樣很像中央空調嗎?”
他毫不留情揭穿那層虛僞的外殼,忍足侑士驀然頓住,心臟微顫。
是了,有人說過,不止一個人說過。
他的前女友們說過,甚至於連跡部景吾也都說過。
他的好沒有界限,一視同仁。
對待愛人和對待普通朋友自然不同,只是這份不同,似乎又沒什麼特別。
“你其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喜歡我。”幸村精市伸手卷起忍足侑士耳側的頭髮。
指尖轉了一圈將他耳畔的頭髮撩到耳後,動作溫柔繾綣,像是神明的愛撫,聲音柔和,掌心帶着難以言喻的溫暖。
可那言語卻如同一盆冷水澆下,讓人警醒。
成年人的戀愛無法維持長久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在感受不到對方全身心的愛意之前就抽身離開,明哲保身。
現在人,苛刻的可怕。
分明連父母都做不到對子女滿分的愛意,卻要求認識不久的另一半一心一意只有自己,與對象的事業,親情,愛好爭寵。
在戀愛中感受不到全部的愛就分手,在婚姻裡感受不到無微不至的關心就離婚。
可愛情的開端本來就是荷爾蒙作祟,沒有誰能保證自己一直沉溺在熱戀期。
人生的組成部分衆多,愛情不可能佔領全部。
忍足侑士一直覺得要求滿分的愛意是一種荒謬的想法,即便是熱戀他依舊保持一份理智,權衡利弊理智抽身。
他只能在一段感情裡保持身體的忠誠,卻無法控制自己的內心,做不到每時每刻輸送滿分的愛意。
他的手捏緊了幸村精市的手腕,脣角也扯起了一抹笑容:“我哪裡表現得不夠愛你?我們一起做過那麼多事情,甚至於連宿儺的手指都吃了,還要怎麼樣纔算是愛?兩個人在一起,生活舒適不才是最重要的嗎?”
聽到這話,幸村精市莫名苦笑:“非得要讓彼此這麼難堪嗎?你做的那些事情難道不是因爲某種目的?你接近我,討好我的原因我已經不想去追究,可你自己應該明白的。”
是了,他是爲了活命,他是爲了積分。
“至於手指……”幸村精市停頓了片刻,莫名覺得自己卑微的可憐,分明知道他不是真的喜歡,偏偏還是會爲他做的事情感動。
或許,他喜歡的大概就是他的這種細緻入微,面面俱到。甘心畫地爲牢,走進他設下的甜蜜陷阱。
其實仔細想想,分明就是漏洞百出。
“你的確是爲我吃了宿儺的手指,我是挺感動,甚至於覺得可以原諒你以前做的一切,可看到你傷口癒合的那一刻,我的確猶豫了。”
“起初我是驚喜的,帶着失而復得的感動與感激。我不知道你是因爲什麼治好了傷口,可能你有你的秘密,你不願意說,我也不想追問。”
“冷靜下來後想想,你那麼肯定你不會反轉術式,又那麼篤定的知道自己不會死,其實你是有依仗的,並不是完全無私的奉獻。”
“當然,我還沒有那麼自私的認爲你要爲我捨棄生命,纔算足夠愛我。只是,你拿這當□□的證據,過分荒謬。”
“你不是差點爲了那兩個孩子吃掉宿儺的手指嗎?”
“難道說你也愛他們嗎?”
一句句話宛如利箭朝着他的心臟不斷射來,每一箭都正中靶心,忍足侑士的雙腿沉重像是灌了鉛一般,無法挪動一步。
是了,幸村精市說的沒錯。
他吃手指只是因爲知道自己不會死,在能保全所有人的情況下,做出一點可有可無的微小犧牲也無傷大雅。
他一直是仗着幸村精市對他的喜歡,有恃無恐的從他身上索取一切利用價值。
他按部就班的完成那些任務,扮演着深愛者的角色,入戲太深誤以爲自己爲他犧牲了許多,甚至於誤以爲自己喜歡他了。
幸村精市的笑容依舊溫和,只是裡面的苦澀藏得太深,匆匆閃過稍縱即逝:“現在你還覺得我的看法對你而言,有那麼重要嗎?”
那些話將人拒之於千里之外,讓人發自內心的恐慌自責。
然而溫柔如他,並沒有過多的刁難他,輕輕拍了拍的肩膀,狀若無事的說:“好了,別再糾結這些了,去洗澡,要是真的感冒了,我不負責照顧。”
那堅毅的身影一步步遠去,忍足侑士木訥地站在樓梯下方,由下而上仰望着那道身影莫名羞愧難當。
看着他慢慢遠去,徒然升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一種生命中的重要部分正要從身體抽離的錯覺。
溫熱的水從頭頂淋下,汩汩水流順着深藍的髮絲流墜到地面,地面的積水倒映着他的身影將他的面龐割得四分五裂。
他撩起額前的碎髮,將溼發搭在腦後,沉聲呼叫系統:“東雲,目前精市的好感值多少?”
系統冰冷機械的聲音隨之響起:【好感值30,需要提醒您一下,幸村君目前已經被移除攻略池,繼續花費時間對您,對他而言都沒有太大的好處,以後你攻略其他對象,對他而言只是折磨。】
“東雲君,希望以後不要管的太多,這樣才能合作愉快。”他沉冷的聲音落下,另一道陰邪的聲音乍然響起,“哈哈,看不出來你還有挺強的勝負欲,怎麼喜歡上那個丫頭了?想擺脫羈絆嗎?把你的身體給我,你安心去死……唔,咕嚕咕嚕……”
他的話還沒說完,忍足侑士伸手關掉熱水開關,將冷水撥開,取下蓬蓬頭對準了他的嘴巴呲水。
冷水沖刷着他的牙齒,冰的滲人。
“忍足侑士,你瘋了!”宿儺被迫喝了好幾口,吐了一口水出來,嘴臉轉瞬移動到他的手背,忍足侑士提前逮住了他的行蹤軌跡,對着手背繼續沖水,“嘖嘖,好好的一個帥哥,偏偏長了一張嘴。得有一千年刷牙了吧,以後我們就是一體了,我會每天早晚爲你刷牙的。”
他拿起牙刷擠上了牙膏,準備往宿儺的嘴裡送,宿儺一臉驚恐,轉瞬遁走:“你給我等着。”
世界總算是清靜了。
冷水瞬間稀釋了空氣中的熱氣,不過片刻,整間浴室都透着冷意。冰冷的水從頭至上淋下來,忍足侑士站在淋浴頭下巋然不動。
不一會兒雞皮疙瘩起了滿身。
沒過一會兒又開了熱水,等身體變暖又繼續換成冷水,冷熱交替循環往復。
約摸十五分鐘後,身體幾乎已經凍得沒有知覺,他摸了摸額頭,脣角勾起一段邪肆的弧度。
很好,已經開始發燙了。
他沒擦身上的水直接裹上浴袍出去,腦子已經昏沉卻還保留着一絲意識,搖搖晃晃的朝大牀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