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吠舞羅的這段日子,簡直讓沢田綱吉脫胎換骨。開始試着放肆的大笑,開始試着在深夜裡與友人一同遊蕩在這座城市裡,奶茶的暖香,光屏的亮彩流瀉在身上,有不良少年味道的銀鏈微微生光,呼出的熱氣一縷一縷上升,沢田綱吉手揣在外套口袋裡,無比熟練的露出大空的微笑。
“綱君,”魔術師落在他面前,黑斗篷像鳥的翅膀一樣垂落,似乎發覺沢田綱吉的神情與之前有些許不同,夏目不由得微笑起來,“看樣子,交到了不錯的朋友。”
“夏目!”沢田綱吉幾天不見夏目,自然很是想念,他興沖沖的奔到夏目身邊,剛要再靠近一些,超直感猛然預警,一條黑龍扒着夏目的衣領從兜帽裡爬出來,不過一尺來長,身上的鱗片如黑曜石般閃光,一紅一黑的妖瞳威嚴而冷漠。
沢田綱吉雖然接受了老爸可能是個黑手黨,這個世界可能有超能力,自己也好像並不算正常這一系列事實,乍一見到這種傳說中的生物,還是有點小激動。
“夏目,這是……”
“這是靜司先生。”夏目冷靜的回答,反手就拎住了黑龍的背鰭,企圖把他塞回兜帽裡,黑龍當然不願意,死死纏在他手上,拉鋸戰持續了一會兒,夏目忍無可忍拍了一張紙符,黑龍頓時被裹成了一隻春捲,只有龍角還艱難的露在外面。
目睹了這一切的沢田綱吉默默後退,超直感告訴他,現在還是離的遠一點吧。
把暫時安分下來的黑龍攏進袖子裡,夏目嘆了口氣,“綱君,見笑了……其實我這次前來,是因爲無色之王已經被解決了,他會被強制退位,這樣一來,襲擊十束先生的罪過也就得到了應有的懲罰,當然,我想吠舞羅不會那麼輕易的放過他。”
“已經解決了嗎……”這個消息來得太過突然,大腦來不及緩衝,沢田綱吉想起了中午時分,天空中彷彿空襲般的劇烈爆炸聲,還有一個巨大的火球緩緩墜落到城郊,估計是修理無色之王鬧出來的動靜,這麼一想他也蠻慘的_(:3ゝ∠)_
“還有,綱君,我受你父親所託,會把你完完整整的送回意大利,現在差不多也是動身的時候了。”夏目看到澤田綱吉的表情變了,甚至有些隱隱的不情願,稍微一想就明白他在失落什麼。
“只是暫時的分別,今後還會見面的。”夏目溫聲安慰道,“可以向十束先生草薙先生甚至周防先生要終端通信號,雖然信號基站是獨立的,電話還是能打通的。”
沢田綱吉點頭,有些懨懨的,“只是想到又要回到那樣的環境中,面對其他人嘲笑鄙夷的目光,也許是我太不滿足了,明明已經有了這樣美好的回憶了,我不想再做那個毫無存在感的廢柴,不想再重複那種無意義的人生!我……”
“那就不要再做,不要再重複,”夏目擡起手,揉了揉沢田綱吉蓬鬆的棕發,神情溫柔,“爲什麼要把自己困在那樣的怪圈裡呢?綱君能做得很好,無論是與人的相處還是魔術的修習,不遜於其他人,所以不需要妄自菲薄,哪怕回去了,也已經是完全不一樣的綱君。”
他牽着沢田綱吉的手,跟他一起走回吠舞羅酒吧,沢田綱吉一路低着頭,一手擦了擦眼淚。
“果然還是捨不得……這是我最開心的一段日子了……”
“綱君,沒有人會一直在一起的,”夏目垂下睫毛,雖然在說着別離的話語,眼眸深處卻是微笑的,“至少還處在同一片天宇下,知道對方還在恣意的活着,在曾經相遇的地方聚首大笑,這樣一想,就覺得是非常幸福的事情了。”
“夏目……”沢田綱吉握緊了夏目的手,喃喃道,“不是在開導我嗎?怎麼覺得……夏目說的好悲傷。”
“嗯,有比離別更悲傷的事情,所以離別也就不算什麼了。”夏目微微含笑說完這句話,輕輕一推沢田綱吉的後背,把他推向不知何時已經等候在酒吧門口的吠舞羅衆人,看着他被包圍起來調笑打趣,失落的神情逐漸消失,心中頓時覺得安慰。
黑龍撕破了符紙,沉默的依偎在他肩膀上,龍角輕觸臉頰,似乎是在安慰。
“靜司先生,也許我實在是活的太久太久了,一千年,連人類的世家都支撐不了的漫長光陰,就在一個恍惚間瞬息而逝,這對於妖怪而言,到底是祝福纔是詛咒呢?”
“看着很多很多曾經親密的人類在眼前死去,生與死的界限遠比離別殘酷,我們站在此岸卻觸碰不到彼岸,連悲傷的眼淚都毫無疑義,哭過之後照樣踏上征程。”
“現在似乎能夠明白了,當初的妖怪友人希望我能變成妖怪的心情。”
天狐擡起頭,陽光有一瞬刺痛了眼睛,他想起最早死去的禪師,想起藤原先生,想起許許多多他看着死去的人類,這些人通通都在他的《平安風物誌》中有過影射,所以參與劇情任務的時候,因爲其中蘊含的真情實感,不少玩家紛紛表示哭成傻逼。
夏目在等着沢田綱吉道別完畢,突然,黑龍炸起了鱗,一隻手突然落在夏目頭頂,按了按。
“一副沮喪的樣子……”暗紅的眼瞳逆着光,赤王輕笑了一聲,“可要被那個小鬼比下去了。”
手掌傳來的溫度透過發頂傳來,夏目閉了閉眼,察覺到其中的安慰之一,微微彎起眼眸,“不會輸給綱君的,一定不會的。”
周防尊聞言收回手,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尺來長的黑龍,一紅一黑的妖瞳中微帶冷意,最終,卻向他微微點頭致謝。可見雖然性格霸道到唯我獨尊的地步,在夏目的事情上,他總會表現的相對柔軟。
完全被馴服了啊……
航班終於在意大利西西里降落,這架私人豪華客機上的兩位已經下了一路的國際象棋,這並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國際象棋,棋子要憑藉自己的魔力推動,靈活運用符文能讓棋子做出各種各樣的動作,也就有了更大的趣味性,至少沢田綱吉已經完全沉迷了,棋子移動間伴隨有或清新或激昂的音樂聲,簡直像在玩音樂遊戲一樣!
漫長的飛行中,這只是第三局而已,夏目的耐心一直很好,鼓勵沢田綱吉思考,現在沢田綱吉下起來已經像模像樣了。他並不是腦筋不靈光,只是反射弧有些長那樣的,也許是因爲之前被封印過的原因,行動間較之同齡孩子要慢半拍,所以被人稱作廢柴。
但是,如果掌握好教學方法,有些耐心並且多一些鼓勵的話,沢田綱吉會是個很好的學生。
沢田家光一接到兒子終於要被送回來的消息,長舒一口氣,他可是在會議上力挺夏目,被綁架的雖然是他的兒子,更是隻有彭格列內部知曉的唯一繼承人。他爲夏目的人品打了包票,表示綱吉一定會被完好無損的送回來,九代目支持他的決定,這才以微弱的優勢駁倒了那些長老。
沢田家光匆匆趕到機場,就看到機場咖啡館櫥窗透出明亮的燈光,兩個孩子面對面坐在那裡,小一些的那個趴在桌上冥思苦想,手裡的棋子舉起又放下,顯得猶豫不決,大一些的身姿挺拔坐在那裡,衣飾整齊莊重,笑盈盈的注視着小一些的孩子。
暖色的燈光微微帶着些焦糖一般的顏色,這樣的場景猶如一幅畫卷一般,僅僅是凝視着,就能感到溫暖從其中透出,讓整顆心都好像泡在溫水裡。
沢田家光停住了腳步。
除了不想打擾到這份安寧之外,還有一點,咖啡館門外站着的青年一身挺拔的黑色風衣,純白的圍巾鬆散的繞在脖頸上,五官精緻到近乎靡麗,他一瞬也不瞬的注視着咖啡館裡的某個人,用那雙玫瑰紅色的眼眸。
這雙眼睛,在黑市上已經被某些嗜好特殊的收藏家炒到了天價,已經不僅僅因爲那異乎尋常的漂亮顏色,更多的是這雙眼睛的主人所擁有的至高地位。“聖堂”的實際掌控者,已經隱隱逼近世界第一殺手的地位,他的野心表現得極爲旺盛,擴張的腳步快到不可思議,直到今年不明原因的有所收斂,卻也沒有任由自己閒置,轉過頭把之前吞沒的勢力細細消化了一遍,近乎殘忍的處決了一批敗類,倒是讓黑手黨世界的風氣爲之一清。
可以說,他是與彭格列理念最相近的黑手黨,不販-毒,不倒賣軍-火,讓所有人跌破了眼鏡,彷彿大批的利益對他而言只是一疊廢紙,他活的任性而又恣意,令人咬牙切齒之餘又感到豔羨。
沢田家光卻知道,之所以能這樣灑脫的活着,也許是因爲蝮蛇所效忠的那位,最爲寬容溫和,除了重大決策會參與決定,其餘時候這大把的讓人眼紅的權力就甩手下放,只在背後提供些許物質支持,比如……讓整個黑手黨界瘋狂的火炎精煉寶石。
可怕的信任,可怕的胸襟,怪不得乖戾的蝮蛇會甘心效忠。
沢田綱吉終於放棄了,他趴在桌上,氣息奄奄的認輸。
“明明看起來毫無意義的走位,爲什麼最後會變成這樣qaq”
夏目端起紅茶喝了一口,眼梢都是笑意,”走一步看百步是王者的基礎修養,綱君也要學會的。”
“那種東西學不會的……話說我真的會是王嗎?像尊先生那樣的?”
沢田綱吉腦補了一下自己霸氣側漏的場景,總感覺很幻滅啊混蛋!畫風完全不對!
“如果王是千篇一律的,世界就太單調了,”夏目往自己的紅茶里加了兩勺牛奶,端起來嚐嚐味道,“世界是由王來引導的,是由王來揹負的,正是因爲王有無限的可能性,所以世界纔有無限的可能性。”
“周防先生是熱血的王,宗像先生是理智的王,伊佐那先生是……貌似屬性有點奇怪……總之,王者是不同的,統帥着不同的追隨者,綱君未來會成爲怎樣的王,是由自己的意志決定的。”
“……我覺得我會成爲吐槽的王。”沢田綱吉抑鬱的吐槽。
纏繞在夏目手腕上的黑龍滾了一圈兒,顯然被這句話娛樂到了。夏目扶額,簡直恨鐵不成鋼,“綱君,志向是可以遠大的!人要有夢想才能活下去啊!”
“夢想嗎……”沢田綱吉囧囧有神,隨即,有些許柔軟的笑意從他眼底泛起,“我,想成爲夏目這樣的人。”
夏目當然有爲數衆多的腦殘米分,但是這是第一次,有人當面對他說,想“成爲他這樣的人”。
“感覺什麼都難不倒的樣子,永遠成竹在胸,總是溫柔的微笑着。感覺就像什麼少年漫的主角一樣,雖然平時不言不語,其實整個世界都要由他來拯救……”
“咳咳!”越說越離譜,夏目不得不咳幾聲打斷,黑龍已經徹底笑翻過去了,夏目差一點就把他泡進紅茶杯裡!最終深呼吸,抽出一張符紙把黑龍糊在了桌面上,只露出一對龍角,想想不夠,又糊了一層。
沢田綱吉閉嘴了,他覺得再胡說八道下去,黑龍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
話說……的場先生!突然從那副邪魅狂狷霸道總裁風轉變到溫馨寵物風,真的讓人接觸不良啊喂!想想當事人的心情吧!夏目到底怎樣得罪你了要這樣作!
沢田綱吉腦洞再大也沒想過,這是因爲告白沒有得到回答,於是死皮賴臉的非要跟着夏目,異常冷酷的無視了屬下的哭訴。
搶地盤哪有夏目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