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送嫁

簡寧出嫁前,長房的人只有一個兒子回來了,長房長子簡俊趕在簡寧添狀的日子從帝都趕到邊城。

添狀那天,簡寧見到闊別多年的兄長,臉上現出得體的笑容。

簡俊爲妹妹帶來的添狀禮是一套足金的頭面,還有兩匹帝都最時興的紗錦。“爹在帝都一直忙於公事,孃親身體不好,你長姐要在婆家料理家務,一時走不開。”說話時,簡俊臉上微紅。

“邊城離帝都千里遠,能夠在出嫁前見到哥哥,我已經好開心。只願爹孃,身體康健。”簡寧彷彿看不見簡俊臉上的紅意。

簡寧的嫁妝是邊城簡家置辦的,因爲遠嫁南方,因此田莊鋪子之類的一律沒有準備,只准備了一疊厚厚的壓箱銀,而所有嫁妝歸攏起來也不過三千兩之數。長房出了那套金頭面,和兩匹紗錦,竟然再無其他準備。

簡寧房間內,竟然一時安靜下來。還是二房的許氏看氣氛不對,連忙說了幾句好話。還故意在衆人面前提起爲簡寧準備的壓箱銀,叮囑簡寧到了南方,就要立即着手置辦田產等物件。

房間內的氣氛才慢慢活躍一些。

簡敏爲簡寧準備了一雙螺絲金手鐲。款式不算新穎,但也是花開富貴的式樣,端的是好意頭。

所有人都以爲簡俊會親送妹妹下江南的,誰知道當天晚上,簡俊在拜見簡老太太的時候,居然提出要由二房,三房的男丁代替自己送簡寧出嫁。

“本來應該由我來送妹妹出嫁的,但是江寧路途遙遠,一來一回起碼要大半年的時間,而秋闈又迫在眉睫。要是下江寧,只能耽誤了今年的秋闈。因此我想勞煩二弟和三弟代替我送五妹走一趟。”二弟是二房長子簡光,三第是三房長子簡勇。

許氏聽了,立即想拒絕,憑什麼長房的差事丟給二房來做,沒有男丁送嫁,丟臉的是長房,和二房有什麼關係,但許氏眼珠一轉,在面無表情的文氏面上一掃,立即改變主意。

“秋闈自然是要緊的。代替俊哥下一趟江寧也沒什麼打緊的,五丫頭也是我看着長大的。這事我替光哥答應下來了,只是不知道勇哥那邊?”

“自然是秋闈要緊。”文氏面上看不出表情,“讓勇哥走一趟也無妨。”

簡老太太見二房和三房都同意了,當下就點點頭。“既然你要準備秋闈,就不用等到你妹妹出嫁那天了,今晚休息一晚,明天直接回帝都。”

老太太房間內又是一片寂靜。連簡俊面上都現出幾分赫色。“謝祖母關心,雖然要準備秋闈,也不差那幾天,我還是等五妹出嫁了,再回去。”

“這怎麼行!”簡老太太臉色一板,“你是簡家長房長子,以後支撐簡家門庭的人,既然要準備秋闈,自然是早早準備的好。這事就這麼定了,二房三房的男丁都在,五丫頭出嫁那天,就由光哥兒送出門,光哥和勇哥一起送嫁。”

簡老太太一錘定音。簡俊想了想,沒有再反對。許氏撇一眼文氏,見對方還是面無表情,心裡暗罵一句。

簡敏知道這件事,還是簡寧出嫁當天,看見端坐在房間裡,無比端莊的簡寧,心裡卻是爲她感到悲哀,女子出嫁,遠嫁江寧,以後莫說有沒機會回邊城,即便帝都,也不知何年何月纔有機會去一次。出嫁時父母兄長姐姐均不在身邊,這是何等的悲涼。

簡敏不解簡寧爲何得到這樣的待遇,在簡敏心中,簡寧一直是一個四平八穩的人,做事公道,對待姐妹,侄兒也是不錯的,卻沒想到在婚嫁之時不得孃家人待見。

簡光揹着一身喜袍的簡寧出門,花轎擡起,一路吹吹打打送到城外訂好的小院住下來。第二天就由簡光和簡勇陪同,送簡寧遠嫁江寧。

簡敏和蔡氏陪着文氏回到簡家,文氏坐下來就嘆氣,蔡氏從丫鬟手上接過茶杯,送到小几前。文氏擡手拿起來,嘴脣還沒有碰到茶杯,小丫鬟就進來報二房的許氏過來了。

文氏冷哼一聲,“她來做什麼!”話是這樣說,不過文氏還是理一理衣服,讓人迎了許氏進門。

“五丫頭也是我看着長大了,想當年,她剛送到邊城的時候,才那麼大一點兒。”許氏一坐下就用帕子抹抹眼睛,一副傷心的摸樣。“現在說出嫁就出嫁了,也不知道出嫁後,婆家是否對他好。這女人啊,在家做姑娘,有父母兄弟照看着,出嫁了,卻是隻能靠自己。”許氏的目光在簡敏身上一轉,“要是夫婿有出息自然是好,要是….唉,我是真心替五丫頭可惜了。想想五丫頭多懂事明理的一個人啊。”

“今日是五丫頭的好日子,二嫂你該開心纔是。”文氏慢吞吞喝一口水。

“是好日子,但哪一個姑娘家出嫁,父母兄姐都不陪在身邊。說到這點,我心裡就覺得難受。”許氏又是一頓揉胸口。

文氏擡頭看一眼許氏。沒有接話。

許氏見文氏就是不肯接話,自己也覺得沒趣。

“這勇哥兒下江寧,東西可都收拾好了?”

這話是不是問得有些遲了,花轎都出門了,現在纔來問東西是否收拾好。不過蔡氏還是老老實實回答,“都收拾妥當了。”

“勇哥這次下江寧,可以順道到江南一帶走走。我記得四丫頭好像有鋪子專門賣繡品之類的東西的,要是這次勇哥下江寧,看到什麼新奇的物事,大可以讓你三哥給你捎帶回來,留着自己用也好,不喜歡也可以放在鋪子裡賣。江南的新鮮貨物在邊城一帶可搶手了。我就想着勇哥平時沒什麼機會到南方走走,難得有這次機會,出門一趟,多捎帶點東西回來,也是好事。”

簡敏笑着回答,“謝二嬸關心。三哥這次是送五妹出嫁,還是等事情都辦好了,再說其他。”

許氏用帕子捂着嘴笑了,“能有多麻煩的事情啊,要是勇哥兒準備的銀子不夠,今晚就得趕緊送出城去,免得誤了事情。”

文氏聽着,覺得心裡膩味。根本不想接許氏的話。許氏自己說了半天,只兩個小輩一直在陪笑臉,文氏根本不接話,自己也覺得無趣,隨意聊了兩句便離開了。

等許氏一走,文氏一直端着的臉頓時冷了下來。

“哼,把三房當成什麼人了,都是些眼皮子淺的人嗎!”文氏猛灌幾口茶水,身後的蔡氏連忙小心翼翼給婆婆把茶杯倒滿。

“自己不好意思說,就到三房來搬弄是非,她打的是什麼主意,要我出頭嗎!我當什麼出頭的椽子。哼,他們自己嫡支的事情,要庶支來說道是非,她也不覺得丟人。自家的閨女,自己父母不痛,還指望別人怎麼痛她。還指望別人怎麼珍惜她,不往死裡整她就算好了。”

文氏氣得大口喘氣,連連灌了三四杯茶水,才稍稍順氣。

簡敏和蔡氏都不敢吭聲。簡寧出嫁,看着風光,其實內裡淒涼。其中原因,他們兩人都不知道,當年簡寧送到邊城的時候,簡敏還小,蔡氏又未嫁進來,如何知道內裡的情況。但看文氏的表情,心裡也明白,簡寧背後肯定有一段長房說不出的事,否則,長房嫡女出嫁,哪裡來得着這麼淒涼,父母不來送嫁,就連兄長,姐姐都沒有來。

文氏自己又是嘆氣,又是搖頭,看看站在旁邊不敢擡頭的女兒和媳婦。“你們有什麼想買的,想捎帶的,都讓人託話給勇哥吧。”

蔡氏看看簡敏,搖搖頭,“一應需要的物件邊城都能買到。媳婦沒什麼需要捎帶的。”

簡敏連忙也答,“女兒也沒有。”

文氏卻說,“本來我已經讓勇哥給家裡買些江南的新鮮貨物回來的,想着等他回來了,再讓你們過來挑揀挑揀的,畢竟三房在邊城也有好些鋪子。不過,你們二嬸這樣說,卻是讓人氣不過。”

何止讓人氣不過,簡直讓人像吞了蒼蠅一樣難受。真要買了回來,二房肯定覺得自己給了三房恩惠,也給三房指點了一條財路,三房也成了那等眼皮子淺的人,但是二房卻不想想,當初簡俊提出要求的時候,卻是說請二房和三房的男丁一起送嫁的。如果不買回來,得了骨氣,卻是白白錯過了錢財。這次送嫁是公中出錢,二房三房本來就沒有多少花費,把江南的新鮮物件買回來在邊城出售也罷,送人也罷,自用也行,都是不錯的。要知道,江南的新鮮頭花,布料,首飾都是先傳到帝都,然後纔到邊城的。

往往去年江南已經流行的首飾,到了今年,邊城纔有花樣出現。因此說,二房許氏今日丟下的一番話,真真讓文氏難受。

“罷了,我跟她計較什麼。二房一直掌着中饋,要真是這樣那樣都計較,我還活不活了。”文氏用手扶額,“你們也想想吧,要真有什麼想要的,就讓婆子給勇哥說一聲。反正,這眼皮子淺的話我是怎麼都要生受下來的。不受下來,就怕她心裡咯得慌!”

簡敏和蔡氏更加不敢搭話。文氏喊來婆子,讓兩人把想要買的東西一一寫下來,讓婆子給簡勇送過去。

簡敏和蔡氏相視一眼,應了下來。

文氏也不耐煩看着她們兩個留在眼前,揮手打發兩人下去。

簡敏和蔡氏攜手到了蔡氏的房間,蔡氏取出紙筆交給簡敏,“四妹看看有什麼需要的,先寫下來。”

簡敏卻是笑着推開,“大嫂寫吧,我也沒什麼需要捎帶的。要是三哥方便,就請三哥幫忙捎帶一些松江的棉布回來,我想給孩子多做幾身衣服。”

蔡氏笑着點點頭,自己拿了紙筆去寫了清單,交給婆子,讓婆子給簡勇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