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程大奶奶, 簡敏轉身來到宋氏的院子。宋氏好些日子沒見宋晟，正心肝兒，寶貝兒逗宋晟玩。簡敏入房, 向宋氏行禮。宋氏點點
頭, 讓侍候在身邊的張東家的去廚房給簡敏端一碗蓮子糖水, 又讓紅玉給宋晟準備開胃的淮山糕。
“婆婆, 晟哥兒還小, 吃不了太多的糖。”
“我自然知道，我這點心是用淮山磨成泥，用文火煨熟, 晟哥兒吃了，健脾開胃。”
“是媳婦想岔了。”
“你啊, 什麼都好, 就是想太多。”宋氏見房中就剩下她們兩人和晟哥兒, “你說的那事辦好了嗎？”
“都辦好了。今日程大奶奶過來，我就和她說了, 我猜，程大奶奶多半能從她婆母手上拿到偏方。”簡敏回來第一個晚上，就和宋氏
通了氣，請宋氏幫忙掩飾。對外就是宋氏對簡敏生了晟哥兒後，一直沒所出, 有所不滿, 而簡敏就以此爲藉口, 問程家太太要偏方。
至於宋存厚面對的難題, 簡敏想從程太太身上下手的事情一句不提。宋氏本來就希望簡敏多生幾個哥兒, 簡敏請他幫忙掩飾，自然樂
意, 不過也奇怪，簡敏爲何如此行事。簡敏只推託說，不如此，只怕程家不願意。宋氏沒多想，就應下來。今日早起用飯的時候，就
特意在張東家的，和紅玉面前敲打簡敏。
不論程家，還是哪一家的人來打探，自然能探聽到這消息，印證簡敏的話。
“這事怕是連累了婆婆的名聲。”
“老婆子再乎什麼名聲，你給晟哥多添幾個兄弟纔是正事。”宋氏逗着晟哥兒，一臉慈祥。目光掃過窗戶，張東家的正端着托盤往房
間裡來。
“既然過去了，怎麼那麼快回來。存厚是你相公，你本來就應該侍候在側。現在反到是你在城裡享福，存厚在衛所受苦。”宋氏忽然
面色一整，一臉嚴厲。
簡敏垂下腦袋，一副受教的模樣，“相公擔心婆婆的身體，所以讓媳婦回來侍候婆婆。”
“我要你來侍候作什麼？那麼多的丫環婆子，哪一個都侍候得比你好。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趕緊給宋家多添兩個孩子。存厚是武將
，武將上陣殺敵，性命都是捏在手心上的。說不好，哪一天就......”宋氏聲音一頓，眼圈一紅，“我還指着你多生幾個孩子，日後
晟哥兒不會孤單，存厚也能多幾個上香的人。”宋氏說得悲切，說到最後，眼淚一滴滴滑下來。
宋晟正和奶奶玩得好好的，不明白奶奶爲什麼突然哭起來，小傢伙蹬蹬跑到小几上，取下一條帕子踮起腳尖給宋氏擦眼淚。
宋氏心痛地摟住宋晟，“晟哥兒啊，我可憐的晟哥兒啊.......”
宋晟被哭得傷心的宋氏摟住，不知所措四處張望，發現沒人安慰自己，竟也跟着宋氏哭了起來。
簡敏脆在地上，“婆婆，是媳婦沒用，讓婆婆傷心。媳婦，媳婦......”簡敏忍不住也哭起來，原來想着在張東家的面前做一場戲，
沒想到宋氏觸景生情，說到傷心處，哭了起來，簡敏也想到宋存厚的身世，也忍不住低聲哭泣。
張東家的和紅玉忙勸說宋氏，安撫嚎啕大哭的宋晟。宋氏用帕子抹一下眼淚，“你下去吧，我這裡也不用你侍候，你柱在這裡，憑白
讓我傷心。”
簡敏露出一臉的無奈，站起來，看一眼宋晟，一步一步往外挪。
傍晚時分，程大奶奶就收到心腹下人傳來的消息。聽了消息的程大奶奶在房間裡轉了又轉，臉色變化莫測。程大公子被丫環請進房間
的時候，就看見自己妻子坐下來，一時皺眉，一時卻展顏歡笑。
“你這是做什麼？”妻子異常得讓程大公子料理好生意的好心情都跑光了，有些懷疑妻子是不是得了失心瘋。
“相公，你說，我們是不是要接婆婆回來一趟，或者我們去看看婆婆。”
程大公子愕然，“你想做什麼？”
“當初張家不過是說不準婆婆料事，也沒說不準我們去侍候婆婆，爲人媳婦，哪裡有不照顧侍候自己婆婆的道理。就算張夫人問起，
我也不怕。”
“是有這個道理，將軍府不會怪你不懂道理，不過會在程家另找一人來代替你我。”程大公子冷冷看着妻子，“你到底想做什麼。”
程大奶奶把今日簡敏對她說的話，還有從宋家傳出的消息一一告訴程大公子。
“我是想着借探望婆婆的機會，請婆婆把偏方交給我們。我們也不是做什麼，就是送給那宋太太。她要是能成功懷上了，宋太太也會
感激我們，日後相公行事也可以少些顧忌。而且，我們也可以藉着要爲宋太太料理身體這個藉口，趁機把婆婆接回來，好好侍候。總
好過現在讓婆婆待在廟裡，終年不能相見的好啊。”
程大公子被說得有幾分心動。當初程太太被送到廟裡，皆是爲了保存家族，現在有一個很好的藉口，可以趁機把程太太接回來，而且
可以不開罪將軍府。
“我再想想，這事不能輕舉妄動。”
“相公，我都想好了，明天，我就去將軍府，探一探張夫人的口風，要是張夫人同意了，將軍那裡自然是沒話的。”
程大公子想想覺得不錯，便同意下來。
隔日，前往張府的程大奶奶，把事情的經過一一告訴張夫人。
張夫人挑挑畫得細長的眉毛，輕輕回了一句，“知道了。”
程大奶奶自己斟酌着這話的意思，覺得張夫人不介意，當日離開張府，便親自前往江寧城郊的庵堂裡接了程太太回家。
張府內，程大奶奶的一舉一動，都有心腹下人一一稟告張夫人。
“求子嗎？”張夫人手上一頓，一滴濃厚的墨汁滴落紙上，程家太太四字寫在紙張上，猶豫片刻，張夫人放下筆，把沾染了墨汁的紙
張撕碎，重新鋪上一張紙，“女兒一切安好，江寧城內諸事如常......”
把信件寫好，封了口，交給下人往帝都範家送去，張夫人又招來心腹婆子，“去找幾個好生養的丫環連同賣身契一道送去宋家，就說
是我特意找來侍奉宋老太太的。”
心腹婆子目光一閃，心領神會，領命而去。
等簡敏看見四個長得非常符合好生養身材的丫環在宋氏面前磕頭時，簡敏不由嘆息一句，張家好快的動作。
宋氏面對四個突然被送來侍候自己的丫環很是茫然，不過做了一段時間老夫人，宋氏還是知道怎麼裝威嚴。冷着臉，讓張東家的把四
個丫環領下去，交給張媽媽來□□，□□好了，再分派任務。等張東家的把人領走，宋氏立即回頭看向簡敏，“張家的夫人到底怎麼
回事？怎麼無緣無故送人來侍候我。”
“婆婆忘記了我們在張東家的面前做的一場戲，看來消息是傳到了張家，張夫人這是要爲婆婆解憂。”
宋氏很不滿意搖搖頭，“我是想抱孫子，但是我只想抱你生的孫子，別的女人就算生了哥兒，也不是和晟哥一條心的。”
宋氏的直白讓簡敏感動，“婆婆再忍耐一下，......事情很快就會解決了。”
“嗯，”宋氏開心點點頭，想的和簡敏所想完全不是一回事，“希望程家的奶奶趕緊把偏方送過來。”
告別宋氏，簡敏往正院走的路上，忽然看向旁邊的院子，腳步一轉，轉到了一個偏僻的小院。院子內正房中，傳來朗朗讀書聲。
“業哥，背得不錯，這些日子業哥兒沒有荒費了功課。”
“靈姐姐，我把這些書背下來，就可以考試當官了嗎？就可以幫祖爺爺申冤了嗎？”
“業哥兒，......祖爺爺知道你有這份心，他在九泉之下，必定開心。”
“靈姐姐，祖爺爺是怎麼樣的人？”
“祖爺爺是一個好人，業哥兒，來，我們再背一段。”
簡敏輕輕敲了門，房間內的聲音啞然而至。腳步聲響起，陳箐靈推開房門，請簡敏入內。陳繼業收拾好桌子上的書本，向簡敏躬身行
禮，悄悄推了出去。
“要不是你告訴我，我還不知道程家還有一張生子的偏方。”目送陳繼業漸漸隱沒在夜色的背影，簡敏緩緩說道。
“程家這張方子的確存在，也的確有效用。當年，還曾派上過用途。如果太太有意，可以用這張方子，方子的藥性溫和，對女子的身
體沒有害處。”
“子嗣的事情還是順應天意吧。”簡敏看着燭火下的陳箐靈。“要不是你幫我想到這個法子，我還真不知道怎麼接近程太太。”
“這些是我記錄下來的事情，或許能夠幫上夫人一些小忙。”陳箐靈從袖子中取出一張紙，遞給簡敏。簡敏打開一看，裡面是漂亮的
簪花小字。簡敏見過陳箐靈寫字，不是這種簪花小字，這字看上去更像陳蓉的字。
“原來早有準備。”紙上詳細記錄了江寧城兩名千戶家中的情況，還包括一些不爲人知道的私事。
對於簡敏話中話，陳箐靈沒有回答。站起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向簡敏磕了三下頭。簡敏沒扶起陳箐靈，坐着受了陳箐靈
三下跪拜。
“實不願牽涉宋大人和宋太太入局。但事已至此，只能盡微薄之力。”
“從邊城我贖買陳繼業，還是在更早之前，你們已經商量好了？”
“是聖旨下來，封賞宋大人爲江寧千戶時，纔有了這一主張。”
“相公被封賞爲江寧千戶，可是你們手筆？”
陳箐靈搖搖頭，卻又點點頭，“開始不是，但後來......”後來少不了他們的樂見其成。
“你說不願意牽涉我們入局，但現在卻讓宋家從上到下，從老到幼都置身危險當中。”
“雖非我所願，但爲報陳家冤屈，還請宋太太相助。”陳箐靈重重磕了一下頭，沉悶的響聲在空蕩蕩的房間內迴響。
簡敏打開紙張，把裡面的內容詳詳細細看了兩次，把紙張湊到燭火邊上，跳躍的火苗瞬間躍於紙上，不一會兒，紙張化爲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