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深處的塔爾塔羅斯監獄, 對於現在的奧林匹克衆神來說,是一個禁忌之地。
因爲曾統治世界的古老神族,天穹之神烏拉諾斯和大地女神蓋亞的子女——提坦神族, 在被宙斯以及他的兄弟們推翻並取代後, 被新神王宙斯關於位於冥界深處的塔爾塔羅斯之中, 由三個力大無窮的百臂巨人看管起來。
由於塔爾塔羅斯監獄乃是五大創世神深淵之主塔爾塔羅斯化身, 雖然塔爾塔羅斯在數萬年前就已經陷入了沉睡, 不理會冥界的事務,但提坦諸神們想從塔爾塔羅斯中逃出來,那也是基本上也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你們仨就那麼確定?”站在比百臂巨人更高大的巨人身上上的安小陌, 頭戴花冠一襲白衣,居高臨下的用冷漠的眼神, 看着站在塔爾塔羅斯前的三個百臂巨人, 開口說道。
她的語氣冷靜至冷陌, 模樣雖然變了,但熟悉的語調和氣勢, 讓三個百臂巨人一眼就認出龍頭之上的人是誰。
“你?是你!你不是應該已經……”百臂巨人之一的布里阿瑞俄斯,看了看站在龍頭上的安小陌,又看了一眼安小陌身下的坐騎——百頭百翼百隻巨手,這樣的怪物世界只有一隻,“提豐?提豐怎麼出來了?”布里阿瑞俄斯飛快回過頭, 看着依舊平靜如昔的塔爾塔羅斯監獄, 又轉過頭滿臉不敢置信的說道:“不不不!我不相信!提豐應該被關在塔爾塔羅斯之中, 怎麼會忽然跑了出來?”
“吼吼!”提豐百頭之中唯一能化爲人形的頭不滿的大叫着, 其他九十九個或如獅、或如豹、或如牛、或如野豬, 百獸雲集的獸頭,也隨着當中的人頭一起狂吼着, 發出一陣陣如奔雷般響徹天地的聲音。
隨着提豐頭部的吼叫聲,它的眼中不時噴出炙熱的烈焰,而每個頭上蟠着的毒蛇也同樣怒張開來,毒蛇口中毒涎滴落,堅硬如鐵的岩石被毒涎化爲煙土。同時,提豐一百雙如蟒巨臂和百隻巨翼一併張開,頓時遮天蔽月佈滿整片天空。
“乖乖!安靜,安靜下來。”安小陌輕輕撫摸着一條正隨意噴濺毒涎的毒蛇,語氣溫柔的說道:“今天我們的好日子,不要爲這些雜碎影響了好心情。”安小陌伸手一指百臂巨人,用吃棒棒糖一樣的輕鬆口氣說道:“上!幹掉他們!幹掉這些雜碎!”
隨着安小陌的話,提豐如蛇一般的下身輕輕往百臂巨人身上一揮,擁有五十個頭、一百隻手,同時以兇猛和可怕的百臂巨人們,就如無力反抗的嬰兒般被提豐掃了出去,高高飛起,最終落在遠方的羣山之中。
天地爲之震盪;山川爲之搖動;冥河河水倒流,就連高掛在天空的冥月也爲之錯位。
安小陌高傲擡起頭,看着天空中發出暗紫色光芒的冥月,冷笑一笑,接着指揮提豐將百臂巨人的筋抽去,丟入塔羅斯塔羅斯,才從塔豐頭上跳下來,摸着如小孩子般粘在自己身旁的提豐,開口說道:“提豐不要怕,姐姐在這裡,姐姐會保護你的,那些傷害你的壞人……”想想早已陷入沉睡的冥神,以及被克羅諾斯用計困在人類身體裡沉睡的哈迪斯,安小陌心中更是一定,“他們現在都不能欺負你了。姐姐現在就要解開塔爾塔羅斯的封印,你給我好好看着門,不要讓壞人來,知道嗎?”
“嗚嗚……”毫無剛纔逼人氣焰的提豐,彎下腰看着安小陌“嗚嗚”,那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再次印證了見誰粘誰的小金毛小三,就是地獄三頭犬這貨,真不是雌蛇厄喀德那和別人私通的,真是貨真價實的提豐的娃。
“好了,別賣萌了。對於神明來說,兩百四十三年不過是一轉眼的事,用不着這麼一副生離死別的模樣。”被強迫着洗了個口水澡的安小陌,沒好氣的擦了擦臉上的口氣,安撫了一番提豐之後,擡腿向塔爾塔羅斯監獄走去。
其實所謂的塔爾塔羅斯監獄並沒有任何建築物,也不是是一個真正的監獄,外部更加看不出裡面的環境,人們唯一所能看見的,就是地面上那個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巨大的吸力讓黑色漩渦四周常年狂風四作。自神話時代開始,這個黑色漩渦就無情的吞噬着一切敢靠近他的人和神。
這個世界上,只有得到五大創世神祝福的人,才能安然走在黑色漩渦上而不被吞噬——安小陌也同樣不例外。
越向前走,漩渦所造成的吸力就越大,安小陌就越發覺得吃力起來,待她走到黑色漩渦三米以內時,整個人就如風中飄零的花朵,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被風吹走一般,“哼!這樣就能阻止我了嗎?”安小陌將在空中飛舞着的長髮別在腦後,反手在空中一劃,一把寒光閃閃的金色匕首出現在她手中。
安小陌看着手中的金色匕首,用另一隻手在匕身上輕輕一抹,匕身上立刻出現無數紫色的頭髮,又多又厚的頭髮死死纏繞着匕首的匕身,越來越緊越來越緊,最後竟然漸漸陷入匕身之中,慢慢消失不見。
待到紫發完全消失之後,看着匕身中倒映着的自己的容顏——金髮碧眼美豔端莊,安小陌露出一個詭異的淺笑,接着揚起手中的匕首用力在手臂上狠狠劃了一刀。
刀尖入骨,安小陌雖然已經感覺到刺骨的疼痛,但手中動作卻不停,重重往前一劃,就在匕首劃破肌膚的那一瞬間,一串串鮮紅的血珠順着安小陌白皙如若無骨的手臂,滴到了地上,化爲一點亮光融入地面。
安小陌咬着牙忍着手臂傳來的一陣陣劇痛,一邊沿着漩渦邊緣走着,一邊將自己的血儘可能的,均勻的灑在漩渦邊緣的地面上。只是她開始那一刀雖然很用力,劃出來的傷口夠大,流出來的血也夠,但漩渦的範圍實在是太大了,安小陌沒走幾步,就傷口的血就已經止住。
迫不得已,安小陌只得狠了狠心,又在手臂上劃出一道傷口。
“噝!”安小陌倒吸一口冷氣,額頭上不斷滲出的汗水已經將她的劉海打溼,豆大的汗珠一顆一顆落下來,竟然比血流的速度還要快。
痛!真得很痛!痛徹心扉!一如神話時代,自己被人用同樣一匕首,同樣的方法放血剝皮削肉碎骨時的痛!不同的是,那次是別人乾的,這次是自己的親自動手。
安小陌想到神話時代的痛,忽然覺得自己此時的痛也不算什麼了,用早已被汗水模糊視線的雙眼看着手臂上兩道猙獰的傷口,安小陌再一次揚起了手中的匕首。
痛怕什麼?只要別人比孤更痛!孤不怕痛!要是那個自己在這裡她會怎麼說來着?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連人類都懂得道理,身爲堂堂神明,怎麼可能不知道?
一刀!兩刀!三刀……
手滿了!腳滿了!還有身體……
待安小陌圍着漩渦的邊緣轉了一圈,回到出發點時,除了一張臉之外,她全身上下早已是傷痕累累,外翻的皮肉上鮮血淋淋,但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因爲失血過多,原來紅潤有彈性的皮膚,早已變成了一種慘白色——一種只有在死人身上才能見到的慘白色。
“哼!”安小陌冷哼一聲,無視那隨時都有可能將自己吹上天的大風,踉踉蹌蹌的向着漩渦的中心走去。
此時的安小陌雖然沒有像以往那些闖入塔爾塔羅斯的神一般,被漩渦四周巨大吸力所吞噬,但她每走一步牽動身上傷口,每走一步就會帶來刺骨的痛意。巨烈的疼痛在讓安小陌本能的想放聲尖叫,也讓安小陌的神智更爲清醒,心中仇恨更爲濃烈。
靠着疼痛的刺激,好不容易走到漩渦的中心,心頭一鬆的安小陌雙膝一軟,竟然直直跪在了地上,“殺殺殺!”
安小陌揮舞着匕首,又往自己手臂插了一刀,這次已經不是放血,而是改劃爲削,出手利落乾淨,竟然將手臂上一大塊肉,連皮帶肉毫無阻礙的削了下來。
看着傷口中露出來的森森白骨和平滑整齊的傷口,安小陌嘴角勾起露出一個淺淺的甜笑,同時手中動作不停,刀光閃處快如電,瘋狂的將手臂上一塊又一塊皮肉割了下來。
被安小陌割下來的皮肉一塊一塊落下,但沒有像正常人的那樣血紅肉白落在地上,而是在離開身體的那一瞬間,就變成一塊塊黑色的凝結物,最終被塔爾塔羅斯所吞噬。
不夠!還不夠啊!要解除當年的封印,還需要更多的力量!
安小陌瘋狂的揮舞着手中的匕首,不多時就變原來如雪似般的手臂,割得只剩下粼粼白骨,“還是不夠啊!人類的身體始終無法和原來的神體相比!”
割完手還有雙腿,割完雙腿還有軀幹,隨着安小陌身上皮肉的越來越少,白骨越來越多,安小陌嘴角的笑容越來越甜美,如果不是額上越來越多的汗水和時不時微皺的眉頭,證實她還保留着痛覺,米諾斯簡直要懷疑眼前這個人是不是……
“小陌!”
聽見米諾斯的聲音時,安小陌正猛得一刀捅進自己的小腹裡,學着日本武士剖腹的樣子來個橫切面,好讓體內的內臟能在最短最快的時間流出來。
“你……”安小陌隨手用滿是鮮血的手擦了擦眼睛,擡起頭看着忽然出現在眼前的米諾斯,渾身是血,冥衣幾乎已經全碎,身後的翅膀也只剩下一隻……半隻……哎呀,最後半隻也被風吹走了,“米諾斯?原來你還沒死啊!”
“小陌!”米諾斯滿臉驚訝的看着安小陌,忽然伸手指着她,顫微微的開口說道:“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變成這樣?”
“我怎麼了?”安小陌不滿的皺了皺眉頭,視線轉向一旁的提豐,正想責怪提豐爲什麼沒把這個死傢伙叉出去,讓他看見自己這麼難看又恐怖的樣子時,米諾斯說了一句讓她爆血管的話,“小小年紀,你竟然染髮!”
染髮又怎麼樣?我不染髮,我還戴……喂喂!你關心的重點錯了吧?
安小陌猛得擡起頭看着米諾斯,緩緩的舉起手,漫天殺氣自她身上發出,說重點說重點,這傢伙是哈迪斯的走狗,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但如果讓他跑出去,將今天的事情告訴哈迪斯,那麼今天自己所受的苦就白受了。
“小陌?你怎麼了?”不知道是受傷太遲鈍沒感覺到自安小陌身上發出的殺氣,還是不相信安小陌會殺自己,米諾斯不但沒有被安小陌身上逼人的殺氣所嚇跑,反而試着往前走了兩步,然後迅速被漩渦周圍的狂風捲上了天。
要不是提豐眼明手快將米諾斯拽了出來,米諾斯就要成爲第一個被關進塔爾塔羅斯的人了。
鼓掌……鼓你妹啊!你拉他幹什麼?你不怕他,姐就不用親自動手了!
安小陌狠狠的衝着提豐瞪了一眼,而提豐在接到安小陌鄙夷的目光後,剛纔還生龍活虎的它,立馬“嗚嗚”叫了幾聲,然後滿臉無辜狀的進入自動賣萌、裝死、圍觀、打醬油、我就看看,我不說話模式。
“米諾斯,對……”安小陌話還沒說完,忽然覺得心口一疼,接下來的話也說不下去。
可惡!你這個膽小鬼,既然不敢面對現實躲了起來,就不要在這個時候出來搗亂了!
安小陌看了一眼米諾斯的心口,那個地方——那個衆人看不見,只有自己才能看見的地方,一團火紅的心火正在猛烈燃燒着,那是自己在神話時代藏在米諾斯心口的力量。
除了自己,沒有人知道,包括米諾斯。
好吧!看在你自神話時代就爲孤保存力量,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孤這次就饒過你。
“米諾斯,在我們下次見面之前,你將會忘記今天的事。”站在風眼中的安小陌,一臉平靜看着颶風之外米諾斯,想了想又開口叫道:“還有,安小陌讓我跟你說……”
隨着安小陌前一句話話音落地,米諾斯只覺得心口一燙,如火燒般炙熱感甚至讓他無力站立,一手撐地,一手只能捂着胸口,單膝跪在地上,看着眼前非人力能過的颶風,衝着對面小嘴一張一合不知道在說什麼的安小陌大叫道:“喂!你說什麼啊?風太大,我聽不見!”
“笨蛋!”安小陌小小的嘀咕了一聲,接着一臉決然的轉過身,衝着天空張開雙臂。
一時之間,狂風大作,黑色的颶風自四面八方而來,涌入安小陌體內,安小陌的身體迅速膨脹起來,接着就聽見“碰”得一聲巨響,安小陌的身體炸開,四分五裂,化爲星星點點的銀屑,飄在塔爾塔羅斯之上,那團燦爛的銀光隨着風在空中輕輕飛舞着,就如同一個在舞臺上跳舞的精靈一般美麗優雅。
一點銀屑離隊自漩渦的中心飛到米諾斯面前,轉了轉,輕輕在米諾斯的脣角點了點,接着又在米諾斯臉頰碰了碰。
“我……哭了嗎?”米諾斯順着銀屑的落點,在臉頰上擦了擦,果然有些溼潤,“不好意思,讓你……這隻死蘿莉看笑話了。其實我跟你說,我沒有哭,我真得沒有哭,只是風太大,迷了眼睛,所以……”米諾斯忽然捂住嘴,眼圈紅得越發厲害,金紅色的眼睛裡滿是水光,可偏偏又流不出來。
總覺得……總覺得只要自己一哭出來,她就會離開似的。
米諾斯伸出手,想將那一點離隊的那一點銀屑抓住,似乎抓住它,就能抓住她一般,但他的手才一動,銀屑就已經高高飛起,重新向位於漩渦中心的那羣銀者舞者飛去。
銀光飛舞,燦若星辰,美不勝收,這是被永恆黑暗所籠罩的冥界從來不會發生,也從來沒有發生的景色。
但就像是燦爛太陽也會有落山的時刻一般,再美的景色也總有它落幕的那一刻,當一切的故事都結束之時,滿天飛舞着的銀屑也只能一併融入這黑色漩渦之中,靜靜的在冥界的最深處——塔爾塔羅斯中期待下一次的新生。
243年後,我若未嫁你敢娶,讓你兒子闖宮路上小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