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0年春,正月。在秦漢以前,一年之開春之際,正是行軍打仗的好時節,尋常打上個幾個月,正好就到了收割的季節,不論是勝的一方,還是敗的一方都各回領地休養生息,儲備力量。到了冬天,天寒地凍,萬物蟄伏,就是一年之中的窩冬之機。
酸棗,十八路諸侯討伐劉戰之會盟地點。酸棗位於豫州、兗州、冀州三州交界處,自古以來用兵家必爭之地。十八路諸侯之所以將會盟地點選在酸棗,最看重的就是酸棗絕佳的地理位置,進,旬日間即可兵臨洛陽;退,可以酸棗中心迅速向豫、兗、冀三州分散,再圖反擊。
張超、張邈會同劉岱、孔伷、喬瑁等五路人馬,率先抵達酸棗,其餘十幾路人馬也在星夜趕來。
這一日,張邈來到張超軍中,探討天下大勢。
二人正說着,張邈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弟弟啊,聽說你在廣陵,行政教化賞罰等諸多事務,自己都不管,全都交由臧洪來做。這個臧洪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啊?弟弟能這麼放心地把一郡之權交給他,他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吧。”
嗯?我哥竟然知道這件事,某可是嚴令郡中之人不得聲張的啊……張超聽了張邈的話,先是一愣,隨即笑道:“哥,你的消息很靈通啊。”
張邈眉頭一皺,他沒有想到張超會這麼敏感,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說道:“弟弟啊,你不要多心,咱們是兄弟,你還怕哥跟你搶人嗎?
而且此事,你雖然做得機密,但哪有不漏風牆啊,這件事早就有很多人知道了,只是你不清楚罷了。就說這次會盟的十八路諸侯,少說也有一半諸侯知道臧洪之事。
弟弟,你就說說臧洪這個人,哥聽聽就行了。”
張超心中稍寬,低頭思忖片刻,說道:“也罷,區區一個臧洪的事兒,當然能講給哥哥聽了。
是這樣,臧洪是某在廣陵徵召的當地名士,他爲人雄氣壯節,乃天下義士;性格耿直,卻又善於機變,海內奇士也。
臧洪才略智遠勝於某,施政有方,政績卓越,他還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做事條理分明,喜歡綱舉目張,不管多複雜的事,到了他的手裡,總能快速地處理妥當。”
“哦?這麼說來,臧洪果然是個人物。”
張邈一臉驚疑,他雖然聽說了一些臧洪的事蹟,卻沒有想到張超對臧洪的評價如此之高。
“那是自然。”張超一臉自得地點了點頭。
“弟弟啊,你看,能不能……讓爲兄見識一下這個臧洪?”張邈瞭解他這個弟弟,很少誇一個人,既然弟弟都說好,那就說明臧洪真是個人才,他不禁對臧洪產生了極大的興趣,試探地問道,“當然,弟弟放心,爲兄只是想見識一下,並沒有別的心思。”
“嗯……”張超眉頭一皺,面露難色,“哥,這個……”
“要不這樣,某不單獨見他,就讓他來此處,當着賢弟的面,這總行了吧?”張邈眼中閃過一絲決然,趕緊說道,“怎麼說咱們也是兄弟,你不會連你哥都防着吧。”張邈也沒有怪罪張超的意思,畢竟他這個弟弟天生的膽小、疑心重。
“那……好吧。”張超覺得當着自己的面,張邈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便點頭答應了,接着沖帳外喊了一聲,“來人。”
“主公。”帳外甲士閃身入帳朝張超拱手一禮。
“把臧功曹喚來。”張超擡手一揮,說道。
“是!”甲士領命退向帳外。
不大一會兒的工夫,一個身形魁梧的文士走進帳中,朝張超拱手一禮:“主公。”
“呵呵……子源,來,坐。”張超往旁邊的將墩一指,笑着說道。
臧洪一攏衣袖,坐了下來,問道:“主公召喚,不知有何事讓屬下辦?”
“額,沒有什麼具體的事要子源操勞。”張超擡手一指張邈,“子源啊,這位是陳留太守張邈,認識一下了。”
臧洪起身朝張邈一禮,說了一句常見的客套話:“見過張大人。”
“呵呵……老夫聽聞臧功曹之名久矣,今日終得一見哪,臧功曹果然一表人才,不同凡響啊。”
張邈起身一拱手,臉上的愛才之色顯露疑。
“張大人謬讚了,實在是我家主公領導有方啊。”
臧洪拱手還禮,一臉正色地說道。
二人一番客氣寒暄之後,張邈忍不住問道:“子源啊,如今劉戰獨攬朝政,似有反漢之心,你對天下大勢有何高見哪?”
臧洪沒有立即答話,而是看向了張超,見張超點頭同意,他才緩緩開口:“前有董卓禍亂京師,後有劉戰專攬朝政。二者看似相同,其實大有區別。”
張邈注意到了臧洪的微表情,心中一嘆:看看,看看人家臧洪,連說話都要徵詢上級的同意,再看看某手下的那幾個……唉,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哪!這麼忠心多智的下屬,某怎麼就沒有遇到過一個呢!
暗自唏噓片刻,張邈又問道:“子源啊,二者有何不同呢?”
張超也帶着與張邈同樣的疑問看向臧洪。
臧洪認真地說道:“董卓者,天下之賊也!劉戰者,爲民請命罷了。”
“哦?聽說劉戰自從當了丞相後,任命了不少潁川士子,還私募軍馬,聽說劉戰手下的飛虎營存在久矣。他這樣做,難道不是要謀逆嗎?”
張超不得要領,面色古怪地問道,他沒想到一向智謀百出、洞悉天下的臧洪會這樣看待劉戰。如果劉戰是爲民請命的話,那這次的十八路諸侯討劉戰算什麼!
“是啊,子源,劉戰反漢之心昭然若揭,怎麼能說他是爲民請命呢?”張邈也不贊同臧洪的說法,忍不住附和道。
“哈哈……主公,張大人,難道不知劉戰是如何當上丞相的嗎?”臧洪哈哈一笑。
張超緊鎖眉頭,說道:“這個,天下誰人不知啊,不就是百姓請命,百官共舉嗎?或許這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主公,但凡居大位者,都會在就職前有所推讓,然後才坦然上任。洪只知有三請三謝之禮,卻不知有七請而不就之說。單以此論,劉戰是不願當這丞相的。主公試想一個諸侯王連丞相都不願當,他怎會有反漢之心呢?
在洪看來,劉戰者,乃大漢之忠良柱石也。”
“嗯……還真是這麼回事。子源目光如炬,果然看得透徹啊。”
張超點了點頭,說道。
“臧功曹果然不簡單哪,一語中的。這麼說來,我等似乎沒有正當的理由討伐劉戰啊。”張邈若有所思地說道,隨即臉色一沉,“只是,這十八路諸侯討伐劉戰之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啊。”
“這個……只能聽天由命了。”臧洪仰天長嘆一聲,說道。
……
五日後。
十八路諸侯齊聚酸棗,彼此相臨紮營。一眼望去,遍地都是營帳,各種顏色的帳篷一直鋪到了天邊。
諸侯到齊,第一件事就是舉行隆重的會盟典禮。
典禮上,各路諸侯一致認爲,要先選出一位盟主,號令十八路諸侯,統一調度,討伐獨斷專權的劉戰。
張邈首先站了起來,朝衆人一拱手,朗聲說道:“某聞廣陵臧洪智謀滿腹,爲人剛正不阿,某認爲,臧洪可以爲盟主,號令諸侯大軍,剿滅劉戰。”
張邈話音一落,不少諸侯開始議論起來:
“臧洪是誰?”
“聽說是廣陵郡功曹。”
“呵……一個小小的功曹,如何能當得盟主之位?”
“聽說此人乃一奇人,智謀百出,處事幹練,是個難得的人才。”
“人才怎麼了,選盟主最首要的是看人望。”
“人望高的,在關鍵的時刻不一定能做出正確的決斷,某看此人可以。”
……
一片嘈雜聲中,山陽太守袁遺站起身來,拱衆人一擺手,大聲說道:“某認爲,某之弟紹應爲盟主。”
衆人頓時安靜了下來,只見冀州刺史韓馥緩緩站起身來,說道:“伯業說得對,袁家四世三公,本初在海內廣有名望,吾同意本初當這個盟主。諸位看了。”韓馥是個實誠人,加之他又是袁逢的學生,聽了袁遺的話,就第一個站出來表示支持。
聽了韓馥的話,衆人莫衷一是,又“嗡嗡嗡”地議論了起來……
袁術老臉一黑,騰地站了起來,譏笑一聲,說道:“袁家可不知一個人參加此次的會盟啊。某以爲,選盟主還是不要看名詞了,才智應該擺在首要位置,若在關鍵時刻,盟主做了錯誤的決斷,後果不堪設想啊。”說完冷冷地看了一眼袁紹,心中很是不爽:區區一個庶出子,怎麼能夠當盟主呢?堂兄當真是糊塗,推舉盟主怎麼就不推舉某呢?偏偏卻推舉一個庶出子,袁家的人都被袁紹丟盡了!
袁術一直看不上袁紹,聽了袁遺的話本就有些坐不住了,見韓馥也站出來跪舔袁紹,當即就忍不住了,索性跟着張邈推舉一個他不認識的臧洪,也不能讓袁紹遂了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