鉅鹿郡。
張角統領近三萬黃巾軍,僅用五日,就如風捲殘雲一般連下楊氏、鄡(qiāo)縣、下曲陽三縣,斬殺縣令兩人、小吏若干,洗掠世家豪族近十戶,得銅錢一千餘萬,糧五百多擔。每下一城,張角都命人拿出部分財物,分發給城中百姓,於是,百姓歡呼擁護,奔走相告,稱張角的黃巾軍爲義軍,更有甚者,有不少百姓紛紛加入太平道,年輕力壯者隨軍打仗,體弱年老者送衣送糧。不過幾日的時間,張角的隊伍就迅速擴張,達到了五萬人之多。
張角見攻城掠地如吃飯喝水一般容易,每遇百姓,必聞頌歌,每攻一城,必有百姓投軍,張角不禁洋洋得意,豪情萬丈,他有些急不可耐地帶領人馬直撲鉅鹿治所廮(yǐng)陶縣。
廮(yǐng)陶縣城外,張角率領三萬人馬,如蝗蟲般直撲四面城門……
就在張角圍城的前一刻,一輛馬車從西城門疾馳而出,往東面倉皇逃竄。馬車之上所乘不是別人,正是鉅鹿太守李仁。李仁驚魂未定地回頭望了望越來越遠的城池,對身邊的婦人說道:“幸好有夫人提醒,否則,吾命休矣!”
婦人眼若秋水,一點絳脣,膚白勝雪,頭頂金簪,一身淡藍色暗紋綾羅長裙,外披乳白色絲質夾襖,腳踩五彩錦靴,端的是雍容華貴,一身的奢侈品。婦人看了一眼滿頭冷汗的李仁,一撇嘴:“看你那點出息,要不是你膽小如鼠、毫無謀略,我們也不至於如喪家之犬一般落荒而逃。如若守上一些時日,必能等來朝廷救援軍隊,到那時,還不是加官進爵,一路高升嗎?”
李仁嘿嘿一笑:“夫人所言極是,仁這輩子算是值了,娶了夫人這麼傾國傾城的千金小姐,真是幾世修來的福分。”
婦人無奈地瞄了一眼李仁:“若不是你那父親僥倖救了我爹一命,我爹怎麼可能讓我嫁給你這樣窩囊平庸之人,還出錢給你買了個一郡之守,真是傻人有傻福!”
李仁也不生氣,一臉的笑意,附和道:“夫人,仁是平庸了點,可也對夫人一心一意不是,況且,凡事有夫人出謀劃策,仁就是再平庸點也無妨,呵呵……”
“唉!不說了,心煩……”
李仁一臉諂媚地往婦人跟前湊了湊:“夫人,哪裡不舒服了?仁給你揉揉。”
婦人擡手一推李仁,臉色一冷:“別理我!”說完扭頭看向馬車之外。
李仁沒有一點脾氣,滿臉堆笑,輕聲道:“夫人只管歇息便是,有事喚仁。”
……
張角在冀州攻城掠地的同時,青、徐、幽、荊、揚、兗、豫七州的黃巾軍也紛紛舉事響應。一時間,黃巾軍聲勢浩蕩、所向披靡,大有推翻朝廷的勢頭,所過之處,官兵聞風喪膽,不少官兵在黃巾軍未到之前,便已逃之夭夭,官兵一逃,百姓歡呼雀躍。黃巾軍所過之處,十城六空,近乎無人防守,甚至,有不少城中的百姓聚衆持械、圍攻守軍,強行打開城門迎接黃巾軍入城。
一座座城池,在瞬息之間被黃巾軍席捲而下。
旬日之間,天下震動。
有童謠曰:
角出鉅鹿,頭裹黃巾,十城六空,天下歸心,蒼天當滅,時也,命也。
各州郡急報如雪片一般飛向洛陽……
……
洛陽。
這一日,天公也不作美,偏偏在這種時候也沒個好天氣,一連幾日,陰沉沉的,壓得人莫名的煩躁不安,路上的行人也比往日少了許多。
皇宮之內愁雲密佈,百官禁聲。
劉宏一會兒如要死的病貓一般,癱軟在龍榻之上,一言不發;一會兒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不時的在殿上來回踱步,偶爾還色厲內荏地發出一聲咆哮:“都啞巴了?逆賊張角現在何處?可有州郡傳來捷報?”
大殿之下一片肅靜,百官無一人答話。
盧植見衆人一副事不關己又膽戰心驚的模樣,長嘆一聲,緩緩走出,朝殿上的“螞蟻”拱手一禮:“啓稟陛下,逆賊張角現已佔據鉅鹿郡,正往趙國郡而去,其勢迅猛如風,郡府之兵少有抵抗,大多望風而逃,形勢危急,臣請領兵出戰,擊潰逆賊,收復河山。”
盧植的話,劉宏只聽到前半句,就一副又驚又怒的表情,壓根沒心聽到盧植後面所說請命出征之言,劉宏喃喃道:“竟然如此之快!鉅鹿太守是誰?何人所薦?”
盧植眉毛一挑,淡淡道:“鉅鹿太守乃無名人士李仁,此人捐獻一千萬錢而得任鉅鹿太守。”
劉宏臉色一僵,尷尬笑道:“呵呵……能爲朝廷捐獻錢財,這李仁也算是對朝廷忠心之士,只不過是個平庸之才罷了,先不去理會他。”說完想到了盧植曾經舉薦劉戰時所說的話——劉戰精通占卜之術,劉宏心中一寬,有些期待地看着盧植,“盧卿,劉戰公子近日可好?”
盧植拱手回道:“回陛下,劉戰公子一切安好,劉戰公子今日奏請面見陛下,不知……”
劉宏騰地竄到盧植面前,急不可耐地打斷盧植的話:“劉戰公子現在何處,快引朕過去。”
盧植一禮:“已在偏殿等候。”
劉宏不禁對劉戰會占卜之術深信不疑——朕剛想起他,他就來了,當真是料事如神!
“好,朕現在就去。”劉宏也不理會殿中百官,徑直往偏殿跑去。
來到偏殿,劉宏見劉戰正悠哉悠哉地坐在殿中品着熱茶,一副怡然愜意的模樣,劉宏趕緊跑上前去,朝劉戰一揖:“弟弟……哦,不,先生,快快救救朕,救救大漢。”
劉戰也不起身,擡手往旁邊一指,微微一笑:“陛下,請坐,不必緊張,那張角不過是一跳梁角色,不必如此害怕。”
劉宏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惴惴不安地坐在了劉戰的對面:“先生能來,朕心甚安,不知先生有何妙計,可保大漢河山?”
“來,陛下,先喝茶。這皇宮裡的茶還真不賴。”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地看着劉宏。
劉宏也是聰明之人,當即說道:“先生如果喜歡,朕就派人給先生多送些過去。”
劉戰微微一笑:“算了,本公子算不得儒雅之人,還是不要浪費陛下的好茶了。”
劉宏:“……”他思忖片刻,一咬牙,說道,“朕在弋陽有一處茶山,專產毛峰,名曰‘弋陽毛峰’,比起先生杯中之茶勝過千倍。”
“哦——弋陽郡?”劉戰淡淡一笑,意味深長地看着劉宏,心中暗道:弋陽不就是後來的信陽附近嗎!這“戈陽毛峰”,該不會是信陽毛尖吧,這次真是賺大了。
劉宏:“朕就把這茶山送與先生,如何?”
“好吧,既然陛下這麼有誠意,那本公子收下了。”
“……”劉宏嘴上不好說,心裡卻說:送茶你不要,送茶山你卻答應得這麼爽快,真是比朕還貪心,不過,話說回來,真不愧是朕的弟弟,與朕一脈相承的貪心。
劉戰見劉宏一陣肉疼的模樣,隨即轉移話題,淡淡道:“陛下,此次應對黃巾賊衆,當發精兵分三路出擊,鎮壓各地反賊,還要留守精兵拱衛京師。”
劉宏面色一喜,趕緊問道:“哪三路?”
劉戰故作深沉,沉吟片刻,說道:“盧植世伯率北軍五校將士負責北方戰線,圍殺張角主力;皇甫嵩及朱儁各領一軍,控制五校、三河騎士及剛募來的精兵勇士共四萬多人,分別討伐潁川、南陽一帶的黃巾軍。”
劉宏聽劉戰說得頭頭是道,連忙用心記下,又問道:“那何人能拱衛京師呢?”
“何進可當此任,可任何進爲大將軍,率左右羽林五營士屯於都亭,整點武器,鎮守京師。”
劉宏聽劉戰讓何進守衛京師,不禁暗暗佩服劉戰的明察秋毫——劉宏最近頗爲親近何氏一族,他拱手一禮:“先生所慮周全,朕全記下了。”
“還有,爲了以防萬一,當自函谷關、大谷、廣城、伊闕、轘轅、旋門、孟津、小平津等各京都關口,設置都尉駐防;另外,陛下要即刻下詔各地嚴防,命各州郡訓練士兵、整點武器、召集義軍。”
“先生的計策聽着就很靠譜,就按先生的意思辦!”劉宏聽了劉戰話,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渾身輕鬆了不少,臉色微微有些紅潤起來。
大致方略說完之後,劉戰又在細枝末節上向劉宏進行了詳細的解釋,一切交待完畢,劉戰忽然想起一事,說道:“如果有人諫言解除黨禁,陛下當如何?”
劉宏想也沒想,當即答道:“當然不準。”
劉戰哈哈一笑:“陛下何其糊塗也!”
劉宏有些摸不着頭腦,一臉的疑惑:“請先生解惑。”
“當此時候,如果黨人與反賊合謀,陛下以爲後果如何?”
劉宏眨了眨眼,想了一會兒,也沒想出其中關節,愣愣地問道:“這些黨人對朕的張父常有加害之心,如果解除黨禁,張父等人將會再次被黨人所謀,這不是朕願意看到的。”
“糊塗!”
劉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