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人每次到五行山都抱着猴子或許已經醒來的微弱念頭,儘管理智上很清楚這種可能小到沒有,然而在看到封印中毫無動靜的悟空時還是會覺得失望。
從前他總覺得猴子鬧,有時候煩的狠了還會和猴子打一場,沒哪次想到猴子不鬱悶的,那時候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如此期待着這隻猴子的聲音和身影,聽他笑嘻嘻的叫自己一聲“老白”。
白大人終於承認,沒有猴子的日子,他的確有些寂寞了。
躺在樹上的青年露出一個略顯無聊的神色,拎着酒壺的手臂垂在身體的一側微微晃盪着,清風撩動他的衣襬,枝葉間隙中漏下的陽光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目不轉睛的盯着枝頭的一顆松球出神,似乎完全沒發現一根細長細長的管子快要鑽進酒壺裡去了。
就在這根金燦燦的管子差一點點就要碰到壺嘴,青年的手忽然收了回去,儘管他面容上仍然沒有絲毫表情,但那雙冷淡的眼睛卻變得柔和起來。
他聲音低低的叫出了一個名字:“三月。”
頭頂的樹冠晃了晃,身形瀟灑的年輕人從上面跳下來,輕輕地落在白大人斜上方的一根纖細的樹枝上,挺拔而平穩的站立在上面。
他揉了揉鼻子,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大白哥,你怎麼知道是我?”
白大人這時候才轉頭看了他一眼,頗爲無言的說道:“我看到了。”他坐起來,從樹上跳下,一副打算要走的樣子。
“大白哥等等!”三月慌忙追上去,“等我看過猴哥了再走啊。”
白大人腳步不停,拎在手上的酒壺看也不看的拋了出去。
三月手忙腳亂的接住酒壺,再看時白大人已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天際,杳無蹤跡,他想追也不知往哪裡追,望着空蕩蕩的藍天感到說不出的喪氣和失望
。
“猴哥,我來看你了。”三月來到悟空沉睡的地方,他在一個寒潭中,最合適他休眠的地方。
沒有人清楚這隻寒潭存在了多少年,雖然此時看上去清可見底,然而它的深度卻達到了一個凡人無法想象的可怕距離,更孕育着許多未知的生物,其中不乏龐大且強悍的巨大水怪。
只有極少數活的夠久的仙人才知道這塊不可輕易涉足的神秘之域--就像混沌世界一樣,這地方也是未知的。曾經有幾個好奇心過重的仙人試圖探索這片水域,然而無一不是有去無回,有的仙人是消失之後立刻就隕落了,有的仙人則是過了很久很久才陸續隕落,只有一位魔神級別的大能離開之前點燃的長明燈至今仍然沒有熄滅。
所以有的仙人就猜測了,穿過這塊水潭或許是三千世界之外的類似混沌的地方,普通的仙人是沒辦法在那邊存活的,就算能像那位大能前輩一樣活着,也永遠都回不來了。
三月他們會知道這個地方,也是悟空沉睡之後女媧娘娘透露給他們的。
當初女媧也是對這片寒潭好奇的仙人中的一個,但她並未深入水底,只是跟着感覺游到了某個地方就明智的停了下來。
有些水獸的確體積龐大,以女媧當時的能力對付起來並不是那麼容易,何況那還只是淺水區域的水獸,幸而這些水獸對她並沒有太大的興趣,旁若無人的從她身邊遊過,又消失,而在這片清澈的彷彿一眼就能看遍的水域中女媧根本想不明白這些時不時就從她身邊游過去的生物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爲什麼在岸上一隻都沒有看到……
或許那些一去不復返的仙人正是因爲這種疑惑才忍不住深入水底,但女媧忍住了,她最後原路返回,卻也不是一無所獲,息壤和補天石就是在這裡得到的。
也就是說,由補天石孕育而出的悟空真正的誕生地就是這裡,他回到這裡,就像回到自己的家一樣自在,輕而易舉的就被這個讓其他人退避三舍的“險境”接納。
三月蹲在岸邊看着寒潭底部沉睡的猴王,一臉失落的唸叨着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的白大人:“大白哥剛剛來過了吧?一看到我就走,叫都叫不住,我還小的時候大白哥可不是這樣的,那時候他可疼我了對吧?……好吧,並不是太明顯,畢竟大白哥是感情內斂過頭的男人,猴哥你懂他的。”
三月說着把壺蓋打開聞了聞,瞪大眼睛道:“這是花果山的桃花酒嘛!猴哥你不是都藏起來了麼,大白哥怎麼找到的?”他嘟嘟囔囔着傾斜酒壺,從壺中流出的酒水泛着桃花一般淡淡的粉色,無聲的融入靈氣充沛的寒潭水中,匯聚成爲一股細流,如同一條透明的小龍一般蜿蜒着潛入水底,盡數被毫無意識的猴王吸入了口中。
悟空的表情似乎舒展了一些,從三月這個角度看就像是在笑一樣。
“好喝吧猴哥。”三月跟着露出了笑容,就着酒壺把餘下的桃花酒都喝光了,一臉滿足,他晃了晃空蕩蕩的酒壺,可惜道,“就這麼點兒。”他摸着下巴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低下頭看着水裡的悟空說,“這樣好了猴哥,我去找大白哥,就說猴哥你喜歡喝,讓他再多弄點過來。”
不管怎麼說,三月自己覺得這主意挺棒的,不給酒,就煩死他!
一切都是爲了猴哥——這絕對是個讓白大人無法反駁的藉口。
三月的鬱悶一掃而空,興沖沖的說道:“猴哥你等着啊,我很快就把大白哥帶過來。”
然而要去哪裡找大白哥呢?
啊,不如去問問千里眼吧!只要大白哥別刻意躲起來,千里眼總能找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