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篇2
“打不開。”楊戩站在昏暗的樓道里,看着沉思中的孫小沫,“裡面有人,一共四個。”
孫小沫皺着眉,心裡突然有種被鳩佔鵲巢的不痛快,路上她有注意過時間,距離她生日也就是她穿越那天只過了三個月,房子她父母留給她的,就算她在這邊人已經死了,這也才三個月而已,什麼人手腳這麼快,連門鎖都給她換了?!
孫小沫語氣裡沒有一絲波動:“按門鈴。”
“蹬蹬蹬”
樓道里響起高跟鞋踩着臺階的聲音,樓梯上出現了一名穿着套裝的年輕女性,她看到站在門外的楊戩,略顯疲憊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意外的神色,她皺皺眉,慢慢地走上來:“你找誰?”
孫小沫看到她的那一瞬差點沒忍住從楊戩懷裡跳出來,嗷嗷嗷嗷嗷嗷傾傾傾傾!我想死你了!
楊戩及時把她按了回去,他用拳頭堵住了小奶狗張開的嘴巴,小奶狗嗚嗚叫了兩聲,淚眼汪汪的縮回去,眼巴巴的看着莫名其妙看着他們的年輕女性——趙傾。
楊戩在不認識的人面前總是帶着幾分疏冷和矜持,他擡眼打量着眼前的女人,臉上的表情舒展開來,態度溫雅卻也保持着一定的距離:“我是孫小沫的朋友。”
楊戩打量趙傾的時候,趙傾也在打量楊戩,這樣的男孩子,想必出身良好,非富即貴,她不知道孫小沫是不是真的認識對方,不過楊戩這句話一說出來趙傾就笑了:
“你和她關係很好?”
楊戩平淡的“嗯”了一聲,承認的很爽快。
孫小沫心頭一暖,感動不已,她怯生生的看着笑容越發燦爛的趙傾,默默地往楊戩懷裡縮了縮,努力降低存在感。
“你找她做什麼?”趙傾的語氣裡帶着一絲忍耐,孫小沫認爲她最近肝火很旺,不然不會兩句話不到就一副要爆發的暴躁。
楊戩言簡意賅,惜字如金的吐出兩個字:“有事。”
“咚”的一聲,趙傾握着拳頭狠狠地砸在門上,然後瘋狂的按着門鈴,臉上的神色卻冷靜的可怕,她一邊按門鈴,一邊轉過頭來,目光冷漠的看着楊戩:“你以後都不用來找她了,她死了,還有,你記住——”趙傾嘴角勾起,一字一句的說道,“對孫小沫來說,我是她最重要的人,她提都沒提過的小鬼頭,連她死訊都不知道,連她的葬禮都沒來參加的人,有什麼資格說和她關係很好?”
楊戩:“……”
孫小沫:“……”(*/ω\*)這就是我的閨蜜,一個佔有慾強烈的可怕的女人。
門開了,刺眼的燈光傾瀉而出,一個臉上貼着黃瓜片的女人惱火的罵道:“按什麼按!找死啊!媽的,又是你這個賤——”
“啪——!”響亮的耳光聲打斷了女人的怒罵。
霎時間,整個樓道里寂靜無聲。
孫小沫嘴巴張成“o”字型,瞠目結舌的看着從包包裡掏出手帕,慢條斯理的擦着手指的趙傾——才三個月不見,到底發生了什麼!傾傾寶貝你變得好暴力啊啊啊啊!
趙傾擡頭,看着眼珠子快要瞪出來,渾身發抖的女人,把手帕扔到一邊的黑色垃圾袋上,平靜的語氣中透着一股讓人膽寒的陰狠:“限你們一家老小,三天之內從這裡滾出去,小沫死了,我在這世上了無牽掛,我一點都不介意潑汽油放火燒了你們一家在到警局報案自首,呵呵,反正這座房子也被你們弄髒了,我能把傢俱全都扔了,重新裝修一遍,但和小沫有關的一切也會因此消失……全都怪你們,如果殺了你們,我心裡倒是會更好過一點呢。”她說完,垂下眼睛,一副這想法好像不錯的認真表情。
孫小沫呆了,愣愣的看着趙傾的側臉,眼淚霎時流了出來——爲什麼會變成這樣?這還是她熟悉的趙傾嗎?
女人臉上的黃瓜片早就掉光了,無論誰聽到趙傾的語氣都不會認爲她只是在口頭威脅而已,正是因爲意識這一點,才更感到可怕。
趙傾沒有看她,轉身便走。
房子裡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老婆,那賤女人走了沒有?”
被楊戩抱着離開的一剎那,孫小沫看清楚了房子裡男人的面孔,認出對方是誰後,她一下子什麼都明白了。
她父親是從孤兒院領養的孩子,後來領養父親的那一家又另外生了一個兒子,就漸漸開始冷落父親,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父親從家裡搬了出來,後來父親和母親突然出車禍去世,沒有任何親戚願意接收孫小沫,包括她的爺爺奶奶,而福利院也不願意要她,如果不是趙傾的父母出手相助,她不但保不住父母留下的房子,說不定就被人販子給賣到那個山旮旯裡給人家當媳婦了……
鳩佔鵲巢的夫妻兩個,正是孫小沫名義上的二叔和二嬸。
房子被他們佔了,孫小沫想想,感覺不怎麼意外,是這家人能幹出來的事情……房子的問題孫小沫不怎麼在意,她這次回來就是想把自己很早以前寫好的遺書交給趙傾,她本來是要把自己所有的財產都留給趙傾的,但趙傾的樣子,很不對勁。
這麼陌生的趙傾,是她從未見過的。
她好像,過分在意自己了,孫小沫總覺得怪怪的,又擔心是自己想多了,畢竟她和趙傾一起長大,同吃同睡,感情深厚的女孩子之間關係親密一點不算什麼……吧?
楊戩低頭看了看發呆中的小奶狗,目光深沉的看了眼前方不遠處走着的趙傾,想了想,決定把他觀察的東西告訴孫小沫,他用手指捏了捏小奶狗的耳朵,小奶狗傻愣愣的沒反應,戳戳小奶狗的腦袋,小奶狗歪着頭,依然沒反應。楊戩有些想笑,屈起手指在小奶狗肚皮上撓了撓,身爲主人,他最清楚自家寵物的癢癢肉在什麼地方,孫小沫破功,“嗷”的叫了一聲,受不了的把身體縮成了球球:“別撓!別撓!癢死了!”
“這個女人的身體裡,是另外一個人的靈魂。”
孫小沫一開始沒聽明白在說什麼,楊戩捏着她的下巴,輕輕的轉動她的腦袋,讓她眼睛看着前方的趙傾,隨後他睜開第三隻眼睛,凡人肉眼不可見的金光打在趙傾的身上,孫小沫定睛望去,慢慢地,心裡越來越震驚,趙傾的身上,竟然還有一個重疊的灰色人影!
楊戩彈指,一道氣勁打中了趙傾身旁的垃圾箱,趙傾聽到動靜,扭頭看了一眼,孫小沫驚駭的發現那張臉不是她熟悉的趙傾的臉,而是一個男人的臉……
“呃,boss?”
金光消失,楊戩閉上第三隻眼睛,男人的臉消失了,趙傾還是趙傾,一個貨真價實的女人,她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不冷不淡的看着楊戩,嗤笑一聲。
孫小沫仔細想想,趙傾的性格和boss好像是有那麼點相似。
……但現在的趙傾明顯更加扭曲一些。
“她到底是不是趙傾。”孫小沫自言自語。
楊戩和趙傾遠遠對視着,嘴脣幾乎不動,聲音傳入孫小沫的耳朵裡:“他的魂魄至少附在這具肉體上有二十年了,這個女人從面相上來看,本該在二十年前就死掉的。”
孫小沫:“……”
二十年前孫小沫還不認識趙傾,但她曾經從已經故去的趙母那裡聽到過,趙傾九歲出過一場意外,差點死掉,雖然保住了性命,但因爲頭部遭受重創,忘記了很多東西,並且因此自閉了大半年纔開始慢慢恢復,但那之後性格卻完全變了。
趙母說,他們是因爲趙傾的央求才會出手幫她的。
從小趙傾的佔有慾都很強,但她對孫小沫卻是好的沒話說,毫不誇張的說,孫小沫是被趙傾寵着長大的,孫小沫視她爲最重要的家人,她也問過趙傾爲什麼會對她這麼好的問題,趙傾每次都說前世欠自己的,孫小沫自然不會當真。
孫小沫還記得第一次看到趙傾在地下車庫和一個女人接吻時的場景。
她也記得趙傾第一次來他們公司見到boss時的古怪反應。
明明她和boss連話都沒說過兩句,趙傾卻緊張兮兮的讓自己離boss遠點,還告訴她boss是個表面正經背地裡風流的花心渣男,那時候孫小沫還天真的以爲趙傾和boss之間有什麼歡喜冤家式的過節,纔在自己面前拼命抹黑他。
儘管趙傾沒說出來,孫小沫感覺得到趙傾對boss有着超乎尋常的熟悉和了解。
到後來趙傾甚至提出讓她辭職的要求,那是她生日前幾天,兩個人因爲這個鬧了矛盾,所以孫小沫纔沒回趙傾家裡住,而是一連幾個晚上都睡在這邊。
看着越走越近的趙傾,孫小沫腦子裡亂糟糟的,她心裡堵得慌,感覺沒辦法平靜的面對趙傾,等到趙傾走到他們跟前,孫小沫擡頭看着她,兩個字脫口而出:
“傾傾。”
趙傾一怔,下意識的低下頭,看到楊戩懷裡的小奶狗時,眼神迷茫了一下。
孫小沫豁出去了,又喊了一聲:“傾傾,是我,小沫。”
趙傾死也不會忘了這個聲音,她居然不覺得怕,也不覺得一隻狗開口說話是多麼的驚悚怪異,在愣怔過後臉上竟然慢慢地露出了狂熱的驚喜,她伸手想要去抱孫小沫,然而楊戩輕飄飄的推開一步,避開了她的雙手。
趙傾擡起頭,滿眼殺意的看着楊戩,冷聲道:“把小沫還給我!”
楊戩目光冷然,平靜的看着趙傾,根本沒把她的威脅放在心上,口中吐出四個字來:“奪舍,重生。”
趙傾表情一僵,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正常,誰也沒辦法從這張臉上分辨出她的心思,她不再理會楊戩,而是低下頭看着孫小沫,伸出手來,聲音輕柔,但不容抗拒地說道:“小沫,到我這裡來。”
孫小沫眼睛裡噙着淚水:“傾傾,我已經死了。”
趙傾的表情因爲她的話扭曲起來,她咬了咬牙,按捺着情緒,過了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她目光堅定地說道:“不要緊,也許還有轉機,我會想辦法讓你活過來,就算你永遠是這副模樣,我也會照顧你一輩子,不讓你受一點委屈,聽話,過來。”
孫小沫深呼吸,壓下心中又酸又疼的難過感覺,她儘量用輕鬆的語氣說道:“傾傾,我只是在這個世界死了而已,在另外一個世界我活的很好,我沒有變成小狗,只是借用它的身體而已,回去之後就能變回人了。”孫小沫撒了個小謊,“這次回來是想看看你,讓你別難過,我只能在這裡呆一天,以後也來不了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傾傾,你想開點,你過的好……我才能安心。”
趙傾臉色蒼白,悲哀的看着孫小沫,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幾度掙扎,終究是沒把那些話說出來,有些事情,就算彼此心知肚明最好也不要述之於口,有些秘密,她寧願一輩子爛在肚子裡。
這一定是上天對他的懲罰,給了他機會重新來過,卻是這樣只能守護不能相守的方式。
他不想又一次傷害她。
“……好。”趙傾也露出了笑容,黑暗裡,她的眼睛裡有什麼輕輕閃爍着,“我答應你,你不用牽掛我。”
孫小沫點點頭,喉頭哽咽着,不能成聲。
趙傾目光復雜的看着楊戩,她抿着嘴脣,冷淡的問道:“你和小沫是什麼關係?”
楊戩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和“如意金箍棒”的關係,他不想敷衍趙傾這個問題,他感覺自己的回答要是不能令趙傾滿意,趙傾也許會找自己拼命……儘管他根本不怕她。
沉思片刻後,楊戩認真的回答:“同吃同睡共享夢境。”
孫小沫傷心中,沒聽清楚。
趙傾眼睛裡冒火,妒恨的看着楊戩,她閉着眼睛,低下頭,兩隻手死死地捏着拳頭,過了好一會兒情緒才穩定下來,想殺了楊戩再把他分屍的念頭也消退了,她睜開眼,目光銳利的看着楊戩,硬邦邦的說道:“請你好好對她,不要讓她受委屈,也不要……辜負她。”
在楊戩心裡,金箍棒=孫小沫,孫小沫=金箍棒,孫小沫和哮天犬都是“自己人”,他對待自己人向來護短,這是闡教的傳統。
趙傾三個要求,楊戩小小的掙扎了一下,嘆口氣,以後只能欺負哮天犬一個了,他表面不露,深沉的表情從未變過,緩緩地點了點頭:“嗯。”
趙傾咬牙,看了眼孫小沫,發現孫小沫好像沒在狀態,於是壓低聲音威脅地對楊戩說道:“不要和亂七八糟的女人走得太近,也不要對小沫和家人以外的人隨隨便便露出笑臉。”
楊戩莫名其妙,他沉吟片刻,不解的請教道:“這是爲何?”
趙傾磨牙:“因爲小沫會不!高!興!”想到這個少年長大後該是多麼的招蜂引蝶,趙傾就不能忍,妒忌和怒火讓她在心裡把楊戩這樣那樣的咔嚓了一次又一次,“連這個都做不到,你有什麼資格站在她身邊?……或者你把她還給我。”
“好吧。”楊戩答應了她,他幹嘛要對隨隨便便什麼人笑?和亂七八糟的女人走得太近?外人和自己人比當然是自己人最重要了,這個楊戩一向分的很清楚,如果因爲對不相干的人露出笑臉讓自己人不高興了,那他不笑便是。
趙傾沒話說了,楊戩又不樂意讓她抱孫小沫,這麼看着孫小沫乖乖在情敵(霧)懷裡呆着對她來說簡直是莫大的煎熬,她感覺再呆下去自己會忍不住發狂,放火燒死這個少年!
她深呼吸,捏着拳頭問:“小沫,你什麼時候走?”
孫小沫纔回過神,仰臉愣愣的看着趙傾,想了想,回答:“大概明天下午一兩點的時候。”
趙傾盡力露出一個不扭曲的微笑:“今天晚上和我一起睡怎麼樣?我想和你好好說說話。”
孫小沫:“……”腫麼辦,趙傾一說這個她滿腦子都是boss那張冷酷的臉,明知道趙傾身體裡住着個男人的靈魂,喜歡的仍然是女人,孫小沫莫名彆扭了,嚶嚶誰來告訴她該怎麼應對這種尷尬的情況?QAQ
孫小沫果斷把哮天犬踢了出來。
趙傾:“小沫?”
小奶狗擡起頭,樂哈哈的吐舌頭:“汪!”
趙傾:“……小沫,你在賣萌嗎?”o(*////▽////*)q
楊戩好心提醒她:“它不是小沫,是哮天犬,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小沫躲起來了。”
哮天犬擡起頭看了看主人漂亮的下巴,傻乎乎的眨巴着眼睛,主人叫“小沫”叫的好順口。
趙傾直接黑了臉。
她到底沒能實現和孫小沫孤女[男]寡狗共處一室的願望,楊戩難得來這裡一趟,他纔不想把時間浪費在不必要的睡覺上,用孫小沫的名義問趙傾借了點錢後,楊戩抱着哮天犬轉身去玩了。
趙傾只能滿身低氣壓的跟着,高跟鞋重重地踩在地面上,用力之大竟然把鞋跟踩斷了,趙傾索性到路邊的商店裡買了雙帆布鞋,一身不倫不類的打扮,沒表情的盯着前面的楊戩。
趙傾這輩子用的到底是個女人的身體,體力哪裡能跟楊戩這個非人類比,沒多久就累的一步也走不動了。
兩個人一隻狗無聲的在公園的長椅上坐了一夜。
太陽從東方升起來的時候,沉默了一夜的趙傾平靜的同楊戩和孫小沫道了別,轉身離開了公園,孫小沫叫住她:“傾傾!”
趙傾沒回頭。
孫小沫呼吸幾次,聲音纔不發顫:“咱們家我睡的那個房間,牀墊下面我藏有東西,給你的。”
趙傾點點頭,慢慢地走遠了。
趙傾離開後,孫小沫的情緒一直很沮喪。
楊戩看着懷裡沒精打采的小狗,想了想,隱去身形,一身現代的裝扮重新變回了原先的模樣——扇雲冠,水合服,寬袍廣袖,飄逸似仙。
他把孫小沫護在臂彎裡,身體騰空而起,飛昇到一定高度時,他腳下竟然凝起了祥雲,他矮下身子,把小奶狗放在鬆軟的雲朵上,像捏棉花糖一樣捏了一朵雲在小狗眼前晃了晃,孫小沫聽到少年那含着溫柔的笑意,令人感到寬慰的聲音說道:
“你看,我也能駕雲了。”
他取下小狗頭上的水手帽,把小小的一片雲朵放在它腦袋上,手指勾着它的下巴擡起來,打量了一會兒,“嗤”的一聲笑出來,孫小沫以爲他會說:真蠢。但聽到耳朵裡的卻是:
“傻乎乎的,挺可愛的。”
孫小沫用力一蹬,爬到楊戩的膝蓋上,楊戩伸出手在小狗屁股上輕輕託了一下,重新把它抱在懷裡,那片雲從始至終竟然都乖乖的呆在它頭頂,即使有風,也沒有被吹走。
呆在自個兒身體深處的哮天犬再次被主人的溫柔感動的淚眼汪汪:主人誇我可愛了嗚嗚嗚。
之後楊戩又帶着孫小沫偷偷看了一回趙傾,見趙傾找到了她藏起來的遺囑,並且打算聯繫律師後,孫小沫放了心。
遺囑是她在趙傾的爸爸媽媽去世之後想起來寫的,當時她只是感嘆生命太無常,有備無患,因此瞞着趙傾悄悄地寫了遺囑,結果還沒幾年竟然就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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