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意晚看着周圍一地的碎片,又看了一眼正得意洋洋的杜涵薇,她深呼一口氣,慢慢跪下來,向旁邊有白玉碎片的地方移去。
地上不僅有大塊的碎片,還有細小的顆粒,到處散落着。
當雲意晚的膝蓋與碎片接觸,尖銳的端口直接刺入她的皮膚,血液開始絲絲縷縷地沁出來,染紅了她膝蓋處的白衣,再傳到白色的地磚上。
雲意晚的額頭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細汗,全是冰冷一片。
之前原本還是紅潤的臉蛋,這時候已經逐漸蒼白,卻爲她增添了幾分楚楚動人之感。
每一次的移動,都會讓她全身痙攣,可是又不得不繼續下去,因爲杜涵薇正眼都不眨一下地盯着她。
這一次的痛,比她上一次給宮雲深找藥之時經歷的疼,更爲深刻。
“妹妹,你這速度有些慢啊!姐姐看得都快睡着了。”
她就是想看雲意晚疼,就是想看她哭。
感覺只要雲意晚匍匐在她腳下,她就覺得是這世間最愉悅的事。
雲意晚現在都已是舉步維艱,她還要讓她加快速度,簡直比直接殺了她還要痛苦。
可她不敢反抗,她現在有求於她,只能按她的話來做。
她儘可能地忽視膝蓋的疼痛,不停地移動兩條腿,速度也提升了不少。
可是,痛是無法消滅的。
身體無法承受這麼劇烈的反應,在她移動的過程中,突然一個激靈,整個人都向地面撲去。
手掌重重地打在碎片上,生生嵌入肉裡,並在地面留下一長條血痕。
雲意晚的白衣已經被鮮血染紅,髮絲也凌亂不堪,臉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跡,整個人狼狽得與以往大不相符。
淚水在她撲到在地的時候,不自覺地流了出來,再與血跡融合,顯得微乎其微。
杜涵薇看着她的狼狽,沒有半分同情,反而笑意更深。
“妹妹,小心啊!你摔的樣子可真難看。”
說着,又用帕子捂着嘴輕笑。
雲意晚心道:貓哭耗子。
她又接着走,最後,所有的碎片都被她集中在自己身邊。
“可以了吧!你該兌現自己的承諾了。”
“真無趣!”
看着雲意晚挺沒用的,她沒想到還真能按她說的完成,她突然覺得自己想的方法太輕了。
不過,沒關係,有什麼比親耳聽到自己的爹孃死了,更折磨人呢?
身體與心靈同時經受雙重摺磨,她就不相信雲意晚還能跟她搶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我啊!今個兒聽說,君上讓將士們攻入南潯皇城……”
“你說什麼?他不是答應過我,不攻打南潯嗎?”
杜涵薇看着她臉上的着急,又不急不緩地接着說:“妹妹,別急嘛!還有一個消息,你肯定更生氣。”
“說,你快說啊!”
雲意晚一把抓上杜涵薇的手,杜涵薇卻不想她碰觸她,直接一把將她推了出去。
雲意晚腿上早已是鮮血淋漓,身子更是脆弱不堪,被杜涵薇一推,直接跌坐在地上。
而坐的地方剛好是她堆放碎片的地方,又一次感受它傷害自己,她卻沒了反應。
南潯被北蒼攻陷了,那她的父王母后呢?是否平安無事?她的父王會爲了南潯的滅亡而傷心嗎?
“看你可憐,也不瞞你的,今早我聽說,南潯的君上、君後薨世了,哎……你年紀輕輕就成了孤兒,可真慘!”
她的臉上不見半分同情,而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她倒是想看看,雲意晚沒了那公主的位置,還能拿什麼跟她比?
“你說,我父王母后怎麼了……”
她木然的擡頭,臉上的蒼白更甚,眼裡全是不可置信。
“你還不知道吧!我聽說是宮雲深拔劍殺了他們,真慘啊!”
“將……”
不可能,她不相信宮雲深會殺了她的父王母后,絕不相信!
“就是那個,你張口閉口喊的將軍哥哥,他拿着……”
“你還在這裡幹什麼?”
“什麼?”
她不知道雲意晚爲什麼突然來這麼一句,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了。
“你在這裡幹什麼?看笑話嗎?你還是人嗎?看着別人不舒服,你很開心嗎?你是人?哈哈……我看你連畜生都不如。”
杜涵薇被她這句話說懵了,她這輩子第一次別人罵,還被罵成這樣,一時竟不知做何反應。
“你……竟然辱罵君後,你……”
“罵了又怎麼樣?君後怎麼樣?很高貴嗎?還不是從我這裡撿去的,你到底有什麼可得意的?”
對於杜涵薇這樣的人,她以前不說,是給彼此顏面,她也不想與人爲敵,可想這樣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她的退讓。
杜涵薇被戳中了死穴,更是被氣得不輕,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着雲意晚,“你……你……”
雲意晚看着她就覺得噁心,直接抓了身下的碎片扔向她,“滾啊……滾。”
聲音響亮,卻又有些嘶啞,驚動了殿外的人,個個探頭張望,想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
杜涵薇害怕碎片傷害到自己的臉蛋,忙提起衣袖爲自己遮擋,一邊還向門外走,嘴裡嘟囔着:“瘋了,瘋了……”
在退出殿門前,她從手袖中拿出匕首,正是雲意晚之前找不到的那把。
“你的破匕首,懶得給你保管。”
到底是替雲意晚保管,還是另有圖謀,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將匕首扔下之後,就急匆匆地走了,一副怕雲意晚會撲上來吃她的模樣。
殿外的人看她走後,想進去看一眼雲意晚的情況,結果還沒進門,就已經被關在門外。
雲意晚將門關上之後,靠着門跌坐在地上,此刻的臉上已是滿面淚光。
她緊咬着牙關,極力剋制早已澎湃的淚水,發現沒用,她又咬上了她的手臂,血液順着她的嘴角流到了她的頸間,與她的淚水匯合。
可她仍像不知疼痛地繼續着。
她知道杜涵薇不是好人,可有一點是她承認的。
那就是她剛纔說的話,絕對不是騙她的。
她還在奇怪,爲什麼牧寒會突然將她關起來?
呵!不就是做了虧心事,不想讓她知道嗎?
他明明答應了不會出兵南潯,可一轉頭就派人去攻打南潯,簡直就是陰險小人!
現在還殺了她的父王母后,她與他之間不共戴天。
可現在的她又怎麼全心思慮仇恨?
一直疼愛她的父王母后就這樣離開她了,她連最後一面都來不及見。
她的腦海中不斷地浮現她與她父王母后的過往,淚水更是決堤。
“父王……母后……”
傷心之下,她不自主地喊出她的至親,聲音淒厲,流轉在大殿之內。
殿外的宮人聽着也能感同身受,他們的主子待他們好,他們也知感恩,可是他們被關在門外,也沒法去查看情況。
很久以後,雲意晚將門打開,除了眼眶微紅,不見其他的不適。
只是她的身上以及她身後的環境,都可以用不堪入目來形容。
“娘娘……”
宮人們看到他們娘娘的身上到處都是血,他們也是害怕不已。
畢竟若是雲意晚有事,他們就是護衛不周,自然會受到懲罰。
雲意晚用着她細微的聲音說道:“別看了,先讓醫官給本宮包紮,把這裡打掃乾淨。”
宮人們眼裡都是震驚,他們沒想到雲意晚一身傷還可以這麼淡然。
正當他們開始行動時,雲意晚又傳來一句,“準備一些好吃的,晚上大家一起吃。”
宮人們聽到可以吃好吃的,自然是高高興興地去準備了,完全沒有考慮雲意晚爲什麼突然有這麼好的興致?
而云意晚淡然地等待着醫官爲她治傷。
她要養好身體,她需要成功地回到南潯,她要回家。
從現在開始,一切只能靠她一人,也只有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