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那一眼,讓我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往後一縮,同時心底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他說他要在校園裡走走是什麼意思?
爲什麼要當面跟我說這件事情?
我心裡一瞬間冒出了一個念頭,傅行的意思該不會是,讓我和他一起去校園散步吧?
覺得這應該不太可能,微微低了下頭,我嚥了口唾沫,還想着怎麼才能不尷尬地離開辦公室,身邊一陣清風帶過,傅行已經站起來,走到了門口。
“李輕輕,你在發什麼呆?”
我扭頭,看到他儼然一副在等我的樣子,有些難以置信。
他真的是要和我一起出去!
那一剎那間的狂喜瞬間席捲了全身,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他旁邊,直到我們都出了教學樓,學校兩旁栽種的茉莉的清香闖入我的鼻息裡,我才慢慢反應過來這個事實。
站在我旁邊,和我說話的人,是傅行啊!
曾經看過的豆瓣,天涯那些帖子裡,有不少都是關於女生追到自己心中男神的的故事,我看過不下十篇,那些成功的樓主,整個帖子裡瀰漫着一股甜甜甜的味道,讓我看的好興奮,好高興,彷彿身在其中,與樓主一起品嚐那戀愛的酸臭味。
可是看完了,回到現實中,只有莫名的惆悵縈繞在心間,同時還能察覺到舌尖不斷泛起的苦澀味道。
她們好歹有男神可以去追,好歹可以爲了一個人或開心或難受,但我不能。
傅行是一個已經有了未婚妻的人,這讓我無論對他再有什麼樣的情思都不得不狠心斬斷,因爲每一次對他的想入非非都會讓我覺得自己背上了道德的枷鎖一樣,渾身重的都喘不過氣來。
但現在不一樣了!
男神就在我身邊,我都還沒追他呢,我們都已經能一起散上步了!
就好像從天而降的一個餡餅砸在了我的腦袋上,我一邊同他走着,一邊還得抑制自己心裡的狂喜,甚至差點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會叫了出來。
因爲有傅行的陪伴,學校裡早已經熟悉的一切變得完全不同了,好像我踩的不是路,而是用白色的棉花糖鋪成的道路,每一步都散發清甜的香氣,原來學校也可以像一場夢境,美得似夢似幻。
“李輕輕,你現在已經大二下學期了,有打算以後的出路嗎?”
傅行的話讓我立刻從各種甜的掉牙的幻想中跳脫了出來,“……嗯,傅老師,我以後準備找工作,或者考公務員。”
“你成績不錯,也很刻苦,最難得的是還鑽研的這股勁,如果考研,應該會對你以後的助力更大一些。”
他哪知道,我做的這些努力裡,有六成以上都是因爲是他。況且,我現在窮的響叮噹,吃飯有的時候都成了問題,又怎麼會肖想繼續求學這樣的事情。
但我什麼也沒說,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繼續偷偷看他。
“今天早上人不太多,學校裡幾乎都沒什麼人。”害怕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太過沉悶,我隨便地找了個話題說。
“是啊。”他點點頭,“這時候,絕大部分的學生可能還沒從牀上爬起來呢。”
他本來還在前面走着,忽然在一個地方停了下來。
我停下腳步,定睛一看,原來不知不覺,我們已經到了學校的百年古樹旁。
這株古樹三四個成年
人手拉手才能抱起來,因爲在建校之前就存在,已經有了近百年的歷史,被很多人認爲已經有了神力,因此不少學生都會在考試之前專門來拜一拜。
此刻的老樹已經枝繁葉茂,即使走近也只能看到濃密的綠色樹葉。
傅行就在此刻盯着那棵樹看,忽地嘆了口氣。
“傅老師,你是不是……心情不好?人一生這麼長呢,沒什麼事情是過不去的。”
我撓撓頭,忍不住勸了他一句。
“我碩士畢業後就來了這個學校,一晃都七八年了,可以說,最美好的年華都奉獻給了這所學校。”
他望着那古木,語氣淡淡,“我當時來的時候,以爲自己會和這顆樹一樣,在這個學校工作一輩子,然後到了退休的時候,就安享晚年,每天傍晚來這裡散散步。”
我第一次聽他這些事情,沒想到他原來對這所大學居然有這樣濃厚的感情。
“不過現在我已經不這麼想了。”
他微微地搖了下頭,“有些私人的培訓機構邀請我去做講師,我在想,與其繼續在這裡啃着一份不高的工資,還不如做個講師,也不用受那麼多束縛……”
“傅老師!”
我的心一沉,“你可不能走,如果你走了,那我們這些學生該怎麼辦?我們都很……都很愛戴你,你這麼敬業,還這麼年輕,一定可以大有所爲的!”
瞬間,剛剛所有的狂喜像洶涌的水一般從我的體內流失殆盡,這種樂極生悲的極端體驗,讓我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臉色一定蒼白的厲害。
他輕聲笑了,終於轉身看向我,手輕輕在我肩膀上拍了拍,“你還是太年輕了,我們走吧。”
我相信傅行是個言出必行的人,他今天都這麼說了,可能明天就會徹底地從這所學校裡消失。
我不想讓他走,鼻子發酸,眼睛就已經不爭氣地紅了,“傅老師,你是因爲你未婚妻的事情纔要走的嗎?”
他邁開的步伐一頓,什麼話也沒說,我就知道他是默認了。
這件事情果然對他的打擊不小,畢竟他和那個我從未見過的未婚妻已經在一起了那麼多年,對於她的背叛,他什麼也沒說,卻已經下了離開的決定。
我只不過是他的一個學生,根本不會是讓他留下來的理由。
可如果就讓我眼睜睜地看他走了,從此以後也不知道會什麼時候再相見,我又如何能甘心?
我大學之前不是沒有對別人有過懵懂的感情,但是傅行是我第一個喜歡到骨子裡的人。
暗戀是最心酸的故事,但我不想就讓這段感情掩於脣齒,止於歲月。
心頭各種情緒衝撞着我,讓我最終說出:傅老師,我喜歡你,從進大學看到你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喜歡你了……我知道自己沒什麼資格讓你留下來,可是我還是想懇求你,能不能暫時先別走……”
說着說着,我的眼淚已經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
他慢慢轉過身,那雙清雅的眸子微微張大了些,震驚地看着我。
可能他覺得我是個悶葫蘆,和我說什麼都不擔心會說出去。
可能他就是因爲他女朋友的事情,想找個人說說自己心中的苦悶,卻沒想到事情的發展居然是這個走向。
他看我哭得很厲害,脣瓣侷促地抿了抿,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我,卻朝我走近了點。
“
李……”
“傅老師!”
傅行才說了一個字,背後就有人叫他。
我慌忙用手擦臉,看到一個男生從遠處跑過來,笑着和傅行打了打招呼。
看到那個男生的臉,我愣住了。
這個男生,不是那天和傅行他們打麻將,還和那個叫“小紅”的女生玩的很好的人嗎?
他看到我,尤其看到我還沒來得及擦去的眼淚,也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齊元飛,你這麼早就起來,不太常見啊。”
傅行不着痕跡地向他走了幾步,正好擋住了齊元飛探詢地看着我的視線。
他們兩個人隨意地聊了幾句,我後背忽然冒出了涔涔的冷汗。
幸好南望不在這裡,不然,如果被他撞見這一幕,也許會發生什麼也不一定。
我迅速地整理自己的面容,聽到齊元飛笑嘻嘻地對傅行說:“傅老師,你不知道嗎,最近我們社團在弄一個和環境保護有關的活動,作爲我們社團的會長,也就是南望,起得比我還早,現在應該正在做鳥窩吧。”
“鳥窩?”
傅行也呵呵地笑了起來,“可我也走了一圈,沒看到他啊。”
“沒看到,怎麼可能呢?”齊元飛指着那株百年古樹,“他就在那上面呢,是他讓我從寢室裡拿點工具遞給他,不然我這個時候還在被窩裡躺着呢!”
我的心抖了抖,仰頭看向了那顆大樹。
不可能,不可能……
南望不可能在這裡!
如果他在,那我和傅行的對話,他豈不是聽得一清二楚了?
傅行眼睛眯了起來,也和我一樣看那顆樹,見上面什麼動靜也沒有,露出淡淡的笑容,“他應該不在這裡了……”
他的話音未落,一個身影跳了下來。
南望手裡拿着一些修整鳥窩的工具,然後當着我們的面,把那些工具像扔草芥一樣,隨意地丟到了地上。
“哐啷”的聲音砸在草地上,發出悶悶的聲音,雖然聲音不大,卻好像砸在了我的心裡。
我擡眼看了他一眼,發現他面無表情,一直盯着我看,連招呼都沒有和傅行打。
此刻應該九點多了,陽光打在他的臉上,他長長的睫毛在臉上照出斜斜的睫影。
一種危險的氣息在他周身蔓延着,我第一反應是想跑,他卻只一步,就把我的手腕狠狠攥緊,疼得我立即發出了嘶嘶的抽痛聲。
“南望,你幹嘛呢,傅老師在這呢!”
齊元飛的聲音在耳邊響着,顯得十分急切。
他卻恍若未聞,把我往他那裡湊了湊。
他個子太高,我纔到他胸口的位置,已經被他強大的氣勢嚇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冰涼的手把我的下巴挑起,我被強迫着,不得不直視他的眼睛。
那雙桃花眼裡,充滿紅色的血絲,和他濃濃的憤怒。
“原來如此……”他冷冷地說了一句。
“南望,你冷靜點,現在還有老師在呢……”我小聲地說,不想讓這些話被傅行聽到。
“老師?”他露出輕蔑的神情,冷笑一聲,“你有把他當老師嗎?!”
然後,他無視我央求的目光,在齊元飛和傅行的注目下,貼上了我的脣。
他的吻來得強勢而霸道,幾乎抽乾了我肺裡所有的空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