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選在了天天上課的時間,特地請了假的赤司一個人來到了天天租的公寓的管理人家裡,在出示了一系列的證件,證明了確實是赤司天一的家屬之後,管理人很快的帶着赤司來到了天天租住的公寓房。
“你就是赤司君的哥哥啊?長得和赤司君不怎麼像呢。”管理人像是打開了話匣子,笑得合不攏嘴,“赤司君一直是一個人呢,兩年前突然就說要搬進來,才13歲的孩子說什麼獨立的,他那時候看上去情況不怎麼好,臉色都很難看,所以租給他的時候有些猶豫。不過既然是家人給的獨立考驗,而且還一次性支付了五年的租金,就租給他了。不過你弟弟啊,你們似乎不夠關心他哦。”管理人皺起眉頭。
“除了上課之外都不出門,吃飯一直都在叫外賣真讓人擔心他的身體呢,看起來不怎麼會照顧自己呢。我有送過他幾次自己做的飯菜,不過他似乎不怎麼喜歡我做的東西,後來就沒送了。幾次來找他的時候看上去臉色都很不好。”
赤司並不瞭解天天的事情,聽到管理人這麼說,也就安靜的不打斷他。管理人的話更多了,帶着點譴責的意味。“像那麼有禮貌的孩子,其實很讓人心疼呢。不過幸好他上了高中後,認識了很多很好的朋友,最近看到他也會對我笑了。”說到這裡,年邁的管理人呵呵笑出聲來。
找出鑰匙打開了房門,他說:“好了,你就進去吧。我有事就先走了。離開的時候記得關好門窗啊。”
“啊,非常感謝您。麻煩您了。”赤司有禮的道謝。
“不,不用謝。不過有像你這樣優秀的哥哥,看來他的情況比我想象中很好很多。”管理人這樣說着,離開了。
雖然門開了,但赤司在門口還是做了一下心理建樹,深吸口氣纔打開門。就算是那時候WC賽上輸給了城凜,他也沒有這麼緊張和不安過。門打開,裡面狹窄的空間一覽無遺。赤司看了一眼就驚訝的瞪大眼睛。
房間很空蕩。在這個狹小的包含了廚房的小客廳裡,他只看到了寥寥幾樣的必要傢俱。看起來並不柔軟的雙人沙發,還有小小的櫃子上放着一臺老舊電視,除了中央有一個小桌子外,真的什麼都沒有,這些傢俱一看就知道是房東配送的,但是屬於赤司天一本人的用具卻只有櫃子上放的全家福照片而已。窗簾是黑色的,廚房上沒有基本的炊飲工具。打開那個小冰箱,裡面除了幾瓶礦泉水和飲料之外,更多的是不健康的速食品。櫃子裡放着似乎很久沒人用過的杯子和煮飯工具。可是他打開爐竈的時候,卻沒有煤氣。
這個房間潮溼狹窄,屋頂還有污漬,一看就知道是下雨天漏雨造成的。他知道自己的弟弟租的是廉價公寓,但是父親一直都有給他定期打入零用錢,赤司偶爾也會借父親的名頭給他寄自己的零用錢,卻從來沒有想過……他的弟弟真的住在了這樣的房子裡。
住了……兩年。
這個認知讓赤司心疼不已。他對自己的弟弟充滿了謎團,在經歷了昨天的事件之後,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實際上隱瞞了很多的東西。他很聰明,知道很多的事情,對槍械很有研究,而且並不是印象裡那樣寡言木楞的人……
你到底在隱瞞着什麼?天一……
赤司心裡有太多的愁緒。他走到臥室的門前,想打開的時候卻發現裡面上了鎖。他的直覺告訴自己,他會看到更多的東西……能夠,瞭解自己弟弟的東西。門並不牢實,相反的很單薄。赤司費了下力就將鎖頭破壞掉,當他打開臥室門的時候,眼前的一切讓他再也無法維持冷靜。
他的弟弟的臥室……
沉默了很長的時間,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在以爲自己會窒息於此的時候,他拿起手機撥通了自己父親的電話。對方接起後,問:‘怎麼了?徵十郎。你一向不會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的。’
赤司顫抖着手指,連拿着手機都不怎麼穩。對方感覺到他的沉默,更是疑惑了,就在他要問的時候,聽到了赤司的聲音。
“爸爸……”
赤司父被赤司這麼一叫,有些傻眼。他的長子的聲音裡帶着壓抑的情緒,似乎很是痛苦。這讓赤司父有些嚇到。‘徵十郎?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麼?’
“不是我……爸爸,你過來這裡,我要……我要給你看、看一些東西……”說到這裡,這個自懂事以來很少流淚的少年,竟是有些泣不成聲的嗚咽着。“請快點過來……我在天一住的地方……求你,現在就過來吧……”
另一邊的赤司父看着已經被掛斷的電話,他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他的長子在天一住的那裡麼?可是……爲什麼會……
昨天的事情讓赤司父對天天充滿了各種懷疑和驚訝,他甚至被青王和赤王約去了談話,那個叫長川的警長也一直用羨慕的口氣說他的幺子的優秀,竟然能夠那樣解決一次綁架事件,天天說到的那個嫌疑人,根據他的提示警察們也很快的找到了他,對方也承認了。
這些都是他不知道的。他印象裡的幺子,是那樣的人麼?能夠對付那麼多持槍的罪犯,毫不手軟的殺掉那麼多人,甚至還那麼頭頭是道的分析出整個事件……
他聽到那些人的描述,甚至後面看到了報道,都認爲新聞裡短暫出現的那個耀眼又自信的少年,跟自己的幺子不是同一個人。
秘書打開了辦公室的門,說:“董事長,會議已經快開始了。”
“……推掉。”赤司父這麼說。秘書驚訝的看着他,這可是非常重要的股東會議,但是向來工作狂的老闆竟然說要推掉。
“推掉……全部,今天的全部。讓司機開車過來,我要去空座市。”赤司父這樣吩咐着,快速的從衣櫃裡取出自己的西裝外套,一邊套一邊腳步匆忙的往外面走。
他要知道……他的幺子……或許今天就可以知道,爲什麼他的幺子會變成那樣偏執古怪的孩子,又突然變得……電視上那樣讓人認不出來的……人。
這樣的成長,太奇怪了。以赤司天一給人的印象,他怎麼可能會如此熟知人心,能夠控制人心看透人心甚至那般成功的將那些罪犯玩弄於鼓掌之間,將所有的人質靠着自己的力量救出來。甚至,那麼輕鬆的取出埋在身體裡的子彈,那麼熟練的包紮……這些……他都要知道。
他一直知道天天住在哪裡,就算是再不想管,基本的行動資料還是會通過偵探知道。不過自己的幺子很討厭別人邁入他的領地,一旦被觸及就會發狂,變得很容易暴怒,最後也因爲一系列被證實的自我傷害事件,赤司父失望的撤回了附近的保護人員還有偵探。
他不想去管了……除了給他更多的錢之外,他不會再管了。
去空座市花了他三個小時的車程,已經是下午一點鐘,他飢腸轆轆,卻沒有想過吃飯,他讓司機開快一點,更快一點,闖紅燈被罰單,就算是上新聞也沒有關係。他迫切的要去那個地方……那個他只知道地點,卻從來沒有邁進一步的……他的幺子的領地。
車停在了公寓樓下,赤司在二樓的窗臺看着他,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可是他的雙眼是通紅的,顯然剛纔已經哭過。這更讓赤司父不安,他邁着沉重卻又急切的腳步上樓,赤司站在一間房間的門口。赤司父等他沉默的讓開之後,看到裡面簡陋而沒有人氣的客廳,也是呼吸一窒。
他一直想要給自己的兒子們更好的生活,甚至重新裝修過本宅,就是要讓他們住得舒服一點,雖然在其他事情上會要求很嚴厲,不過生活上要給自己的兒子最好的,最舒適的。
可是他那個養尊處優,連盤子都不會洗的幺子,竟然住在了這樣簡陋的地方……
這種地方讓出身名門的赤司父無法想象。他走過了客廳的每一處,他摸着粗糙硬實的沙發皺眉,看到冰箱和櫃子裡的東西沉默不語。
“爸爸,你該看看……這個……”赤司沙啞着聲音,打開了臥室的門。就算是一直都板着臉的赤司父,在看到裡面的景象時,還是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
入眼的是貼滿了牆壁的照片。很多很多,被擴大裝在精美的畫框裡的是妻子還在的時候,一家四口拍的家庭合照。美麗賢淑的婦女手裡牽着一個七八歲的紅髮男孩,男孩的另一隻手被一個穿着西裝的紅髮青年牽着,而青年的懷裡抱着一個稍小的黑髮男孩。他們笑得很開心,婦女淺笑着,男孩微笑着,一貫嚴肅的青年也翹起了雙脣,而那個被抱在青年懷裡的男孩,笑容燦爛就好像擁有了整個世界。
然後,是其他的相框。相框裡有他的妻子,有他還有他的長子,密密麻麻的各種生活照,還有一張被擱置在櫃子上的僅剩下三個男人的照片,照片裡的紅髮少年和中年人都很嚴肅,而拘謹站在一邊的是一個空有精緻的外表卻眼神呆滯木楞的黑髮少年,和牆上那照片裡古靈精怪又充滿了幸福氣息的男孩大不相同。
這已經是二年前的合照了。照了不久,赤司天一就離開了家,開始一個人生活。
他還看到了很多其他的照片。有從報紙上剪下來的他的採訪照片,有從雜誌裡剪下來的他登在商業雜誌上的照片,有的已經發黃,但是都被整齊的貼在了光禿禿的牆壁上。當然,還有他的長子的……所有的,身爲帝光國中籃球社和洛山高校籃球社的一員所上場的所有的比賽的照片,還有登在籃球雜誌上的照片……全部都有。國一到國三,甚至是前不久赤司參加的IH和WC賽的照片都有。新新舊舊整整齊齊的被排列貼上去。
一邊的書架上被分類整齊的擺放着各色的書籍,基本都是籃球雜誌、商業雜誌還有各類報紙,都有被標記好貼上了書籤,書籤貼的位置都有登陸他們的照片或者是近期的報道,最新一期的還是在前天的。
而這個臥室裡唯一像是有人住過痕跡的,就只有角落那低矮的木板牀上,凌亂放着的一牀薄被和一個枕頭,而這個房間的暖氣機也是良久失修已經不能運作。
這就是他的兒子睡覺的地方,圍着冷冰冰的家人的照片生活,但是除了那兩張家人合照之外,他的幺子的身影根本沒有出現在那大量的照片之中。就好像是已經消失了的人,他存在的痕跡被自己狠狠的否定了。
作者有話要說:天天想感嘆:……家人這種生物……太難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