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的其他人來的比盛朗熙想象中的要快。
據本國雜談日刊報道,上午八點多,十幾輛私人飛機在本市貴賓專用停機坪徐徐降落,這是繼本國總統盛朗熙上任時各國政界首腦,商界大亨齊聚H 國後的又一盛景。
按照機場方面以往的規定,這樣的盛景應該是鋪紅毯,鳴十八響禮炮接待這些貴賓,奇怪的是,機場方面沒有任何作爲,那些貴賓從飛機下來後便不見了蹤影,沒有一家媒體探清他們各個的身份,以及來此的目的。
盛子睿一把抓住盛朗熙的衣領,眼露着兇光,惡狠狠的說:“快把老爺子交出來,否則我讓你好看!”
盛朗熙冷冷的看了一眼他抓着自己的手,“小叔來的時候,想必已經看見外面佈滿了我的人。”
“你的意思是你敢對我無禮?”
“如果小叔恣意而行,不排除這個可能。”
“你……”
盛子寬走了過來,皺着眉頭掰開盛子睿的手,訓斥道:“都是一家人,你這是幹什麼,虧阿朗還叫你一聲小叔,有沒有一個當長輩的樣子?”
“大哥,這小子實在是……”
盛子寬瞪了盛子睿一眼,盛子睿想說什麼沒說出來,重重的哼了一聲,正好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響了,就去一邊接電話了。
盛子睿走後,盛子寬拍拍盛朗熙的肩膀,兩人一起走到走廊盡頭的落地窗前。
“阿朗,這裡就剩咱們兩個人,你給我說句實話,老爺子他……”
“就在這家醫院的重症室系。”
盛子寬怔了一下,哦了一聲。
在重症室說明還沒死,想要奪得盛氏的財產,還得在他的身上下功夫。
“我聽說老爺子以前有意讓你繼承盛氏,你沒接受?”
不等盛朗熙回答,盛子寬又自顧自的說:“也是,你現在是總統,權勢蓋天,想要什麼得不到,哪會稀罕一個商人的身份?再說,你從小的志向就是從政不從商,做生意這個東西,看着簡單,其實裡面有很多門道,哪有當總統來的輕鬆?”
盛子寬看了一眼盛朗熙,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既然你無意繼承盛氏,這裡就沒你什麼事了,你讓他們撤兵,去忙你的吧?”
以爲盛朗熙會走,他卻站着沒動。
朝窗外看了一眼,外面一片陰鬱,好似要下雪:“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盛子寬蹙眉:“什麼意思?”
一秒之後,他眼中閃過一絲的恐慌:“你要跟我們分瓜盛氏?”
情急之下,他說漏了嘴。
來之前,他們盛家的子孫坐在開了一個會,在誰也不肯服誰,誰繼承盛氏都會遭到反對的情況下,與盛朗熙同輩的盛朗岑提議說:“既然如此,我們不如按人口平均分配。”
但凡姓盛的男士子孫均有權獲得分配權。
事情迫在眉睫,在沒想出更好的解決辦法之前,他們只好暫時默許這麼個提議。
所以,纔有了瓜分一說。
盛子寬尷尬的笑了笑:“你放心,如果如果真的要平分盛氏,大伯我一定不會讓他們少了你這一份。”
盛朗熙又望了一眼窗外,大雪下來了,羽毛一般的雪花隨風漫天飛舞:“不。爺爺之前說讓我繼承盛氏,那麼,盛氏開我就都是我的!”
盛子寬不淡定了,驚愕的低吼:“什麼,你要獨吞盛氏?”
……
溫暖的咖啡廳裡,因爲是早上時間,外面又下了大雪,這裡沒幾桌客人。
蘇宴與蘇念臨窗而坐。
透過寬大的車窗,蘇宴看了一會兒外面的雪,然後就開始不耐煩:“我就請了一個小時假,你有事就趕快說。”
蘇念用精緻的小勺攪着面前的咖啡,眉宇間蘊了幾分愁思,她盯看着咖啡杯裡淺褐色的液體,平靜的說:“蘇宴我想愛你,卻又恨你,你知道嗎?”
“別跟我來這一套,有話直說。”
蘇宴進咖啡館之前聯繫了蕭慕錦,說蘇念來找她,有可能又要演什麼苦情戲,編什麼臺詞。
蕭慕錦給她回信息說,她既然找你,你就去,喝咖啡不 比你們上班輕鬆多了?
喝咖啡花錢,上班掙錢,你怎麼不說?
蘇宴覺得蕭慕錦太有錢,他根本不懂她這種勞苦大衆掙錢的心酸。
題外話不多說,蘇宴按照蕭慕錦的話跟着蘇念來了醫院附近的咖啡廳,蕭慕錦又發信息說,戴上我上次給你的竊聽器,我在家閒着無聊,正好可以反竊聽一下你們聊的什麼解解悶。
所以說,蕭慕錦長這麼大沒有女朋友不是沒有原因的。
心裡把他狠狠的鄙視了一番,可藉着上洗手間的機會,把藏在隨身包裡的那個竊聽器別到了衣服上。
蘇念攪動着咖啡的手突然停下來,苦笑了一下,然後輕嘆一聲:“我太自以爲是,自作多情了。”
她雙手交叉放在桌上,轉臉朝窗外的大雪看了一眼:“蘇宴,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故事發生在七年前的一個夏天。
那年夏天清河縣發生了很大的水災,許多田地房屋都被淹沒。
被母親救回來的那個男人又失憶了,他真是很奇怪,動不動就失憶,又動不動就莫名其妙的好了,若不是蘇念親眼看見他漲紅了臉把欲給他擦身體的母親推開,他真懷疑這個男人的失憶是裝的。
可是母親說,這個男人是她的父親,親生的。
以前的蘇念不叫蘇念,叫蔡曉雲,自從這個愛失憶的男人來了之後,她才被強迫改了名字。
蘇唸對父親這個詞沒什麼概念,以前的那個養父在世的時候,蘇念跟他都不是很親,覺得可有可無。
養父的性格木訥,不愛交流,嘴裡常年叼着一根旱菸杆,有時候裡面沒有菸葉,也叼着,這已是他的一種習慣。
養父幾乎沒叫過她的名字,如果有事非要叫她,就叫女娃,誒,女娃,吃飯。誒,女娃該睡覺。誒,女娃你媽你去哪了?
蘇念喝討厭這個稱呼,覺得父親叫孩子女娃一點也不親暱,中間像是隔了什麼東西似的。
橋頭小花家有一臺彩色電視,這是村裡唯一的一臺彩色電視,蘇念喜歡看彩色電視,一有空就往小花家跑。
她從電視上看到,裡面的父親叫自己的女兒都是叫寶貝,寶寶,或者其他可愛的小名,就沒有叫女兒叫女娃的。
蘇念開始嫌棄起這個養父起來。
她在學校學習很好,經常都是名列前茅,學習好的孩子身上都有那麼一種清高,蘇念就更看這個斗大的字不認識幾個養父不順眼。
得知養父被壓在山下面的時候,年僅九歲的弟弟都知道哇哇的哭,她卻感覺不到任何的悲傷。
她只是擔憂。
擔憂這個家沒了男人該怎麼支撐下去,擔憂沒了經濟來源,她的學費誰來交。
後來又來了一個男人,他清醒的時候說自己叫蘇懷遠,是她的親生父親。
他雖然會像電視裡那樣對她張開雙臂,親親她,抱抱她,蘇念卻總覺得十分別扭。
一個半路上出現的男人說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壓到山地下的那個只是養父,既然如此,這個親生父親爲什麼現在纔出現,之前的幾年他都幹什麼去了,如不是受傷恰巧跟母親遇上,他這輩子是不是都不來見她們母女了?
蘇念越是懂事,就越恨蘇懷遠,連帶着四周的男人他都看不順眼起來,覺得他們都是無趣木訥,又薄情寡義的一幫生物。
在情竇初開的年紀,小花揹着父母已經有了男朋友,她卻還不曾正眼看過哪個男聲,以至於他們班上男生叫什麼名字,她都分不清楚。
直到這一年的夏天,清河縣發生了大水,水災波及到她所在的村莊,她才遇上了讓她今生的第一次心動。
他們的家也被淹了,母親跟那個自稱是自己親身父親的男人,把家裡值錢的東西,能搬得動的都搬上岸,不能搬得動的就想辦法用東西墊一下。
蘇念看着真是好笑,這有什麼用,稍微下一點雨,墊高的部分又會馬上被淹沒。
但她沒有笑,她坐在牀上,洪水已經浸透了牀,她卻跟沒有知覺一樣, 坐在上面木木的看着母親跟蘇懷遠蹚着沒了小腿肚的水出出進進。
母親又開始罵她了,罵她除了會讀點書,什麼也不做,懶得跟頭豬一樣。
蘇念早就習慣這樣的謾罵,也不辯駁,仍是木木的看着母親跟蘇懷遠因爲一些破爛不值錢的東西出出進進。
她不是不想幫忙,而是又在擔憂。
她考上了臨市一家大學的會計專業,眼看着過完夏天就要成爲大學裡的一份子,天妒人才,卻發生這樣一場洪水。
家裡本來就沒什麼錢,被洪水這麼一鬧,就更沒錢了,她真怕好容易考來的大學功虧一簣。
蘇懷遠不知道什麼時候蹚着水走到她的身邊,對她說:“念念,我去跟你媽媽把晚上睡覺的地方安置好,你在這裡看會兒家,我們一會兒就回來。”
雖然蘇念人爲這個四面進了水的家實在沒什麼可看的,但她還是點了點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響起了一陣陣水花的聲音,蘇念以爲是蘇懷遠回來了,進了屋的卻是一瘦高個子,穿着救援者才穿的迷彩服,眼睛像是浩瀚夜空裡的星辰一般閃閃發亮的年輕男人。
這是蘇念第一次見到盛朗熙,一見,就誤了她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