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園客廳——
軍醫正拿着袋子裡的藥品在細細查看着,良久過後才輕聲道;“這些都是醫院常開的一些治頭痛的藥物,沒什麼異常,先生。”
陸先生端着一杯清茶站在落地窗前,沉沉的眸子望着窗外,暖黃的路燈照耀在他面頰上,看不清思緒,只聽他問道;“什麼原因會引起頭疼?”
軍醫一陣蒙圈,琢磨了片刻道;“攝入過多咖啡因,不吃早餐,長期不運動,睡眠不足,服藥不當,壓力過大,不良的生活習慣,工作環境的影響,都有可能是造成頭痛的原因。”
從醫學的角度上來講,導致頭痛的原因分很多種,比如顱內疾病,全身性疾病,如腦腫瘤、血腫、膿腫所致的顱內佔位性病變,腦水腫、靜脈竇血栓、腦積水、腦腫瘤等所致的顱內壓力增高,都有可能會引起頭痛,但他敢說嗎?不敢。
避重就輕才能活得長久,而且這位太太開回來的藥都是基礎藥品,並沒有什麼其他駭人的藥品。
陸先生聞言,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反反覆覆剖析着軍醫說的這些話,攝入過多咖啡因?不存在的,沁園的咖啡早已經被他禁止了,公司?這個得注意。
不吃早餐?南茜盡職盡責,她每日吃沒吃,吃了多少,自己都知曉,所以、也不存在。
偶爾一頓不吃,應該不會造成頭痛。
長期不運動?不不不,他的太太身體素質挺好,每週一、三、五、七會早起跑步。
服藥不當?她近來應該是沒用什麼藥品的,除了掉了些消炎水之外。
壓力過大?這個有待驗證。
不良的生活習慣?這個有待驗證。
工作環境的影響?那個工作環境待了這麼多年,不至於有什麼影響。
那就是壓力過大與不良的生活習慣了。
他得問個究竟。揮手,遣退了軍醫,喚來南茜,眸光直視前方問道;“太太最近起居習慣可有什麼變化?”
南茜想了想道;“好像沒有。”
“好像?”陸先生呢喃着這兩個字,讓南茜渾身一顫。
繼而轉言道;“每晚十點之前會進臥室,十一點左右就熄了燈,跟以往一樣。”
聞此言,陸先生纔算滿意,點了點頭,
意思是確確實實是進了屋子,躺下了,但睡沒睡着她們不知道。
能理解,畢竟不是身邊人。
“太太最近有頭疼的症狀可有發現?”他在問,語氣平淡,無半分溫度。
南茜心裡驚濤駭浪翻涌而起,人人知曉這偌大的沁園裡,說好聽點是幾十號傭人伺候兩個人,說不好聽點,是這幾十號傭人伺候一個人。
她們的女主人。
陸先生素來將自家愛人捧在掌心,陸太太好了,這沁園上上下下才有好日子過。
如今,陸先生這話。明顯是來問罪的。
縱使精明如南茜,在這位先生面前,也是不夠顯擺的。“太太每日回來與平常無異……,”越說嗓音越小,細如蚊蠅。
陸先生聞此言,周身氣息驟降,端起手中杯子淺喝了口水道;“管家的位置,誰都可以做,
總統府數百名傭人,我爲何選你來沁園南管家可知曉?”
陸先生是個很現實的人,心情好時,喚南茜,語氣平常。
情緒不佳時,喚南管家,話語涼悠悠且陰沉沉的。
“不知,”南茜低垂首,戰戰兢兢道。
“貴在用心,”簡短的四個字,毫無溫度可言。
卻關乎一個人的生死,像陸景行這樣的天生權貴,談笑風生間決定一個人的生死實乃家常便飯。南茜二十出頭便入總統府,精通英、法兩國語言,接受國際管家教育,一言一行堪比京城衆多豪門闊太,眼見力不輸外企高管,可就是這樣一個年近五十的婦人,在這位京都太子爺身後頻頻抹汗。南茜若說看着陸景行長大爺不過分,可這個她看着長大的孩子此時已然成了一匹殺人不見血的野狼。
他擅於在黑夜中前行,無聲無息猛地咬住你的脖子,讓你不能呼吸。
“明白,”她垂手,戰戰兢兢畢恭畢敬道。
初到沁園時的那場狠厲殺伐,至今還歷歷在目,更不想成爲棍下亡魂。
陸先生太過寵愛自家夫人,她若是好,沁園一切都好,若是不好,沁園上方的空氣都是陰霾的。
陸先生輕擡手,喝了口水,且面色如常道;“明白就好。”
如此雲淡風輕的模樣真真與剛剛那滿身陰孑露着殺伐之氣的男人大不相同。
“晚餐備好了端上來,給太太加份沙拉,”言罷,將手中杯子往後一伸,南茜見此,過來接過,始終頷首低眉。
沈清出來時,陸景行恰好推門進來。
陸先生記憶力驚人,與陸太太相處的這些時日,早已摸透了她的生活習性,比如洗澡時間,
她每日洗澡時間控制在二十五分鐘至三十分鐘之內,若是洗頭洗澡一起,再加十分鐘。
“洗好了,”他問,語氣輕柔。
“恩、”沈清淺應,邁步至梳妝檯,拉開椅子坐下去,俯身在櫃子裡找面膜,漫不經心問道;“晚上回部隊嗎?”
陸先生聞此言,心裡一咯噔,哇涼哇涼的,尤還記得前幾日她讓自己睡客房的言語。
深邃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直至沈清一張面膜到臉上了,他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見此,沈清不由回眸多看了他兩眼,見他依舊杵在原地,邁步至沙發處,趁着敷面膜的間隙翻起了一本國外名着。
直至一張面膜敷完之後,才聽陸先生彆扭問道;“要是回部隊呢?”
陸太太擡眸,清明的眸子不明所以望向他,還未改口,只聽他冷冷道;“又要讓我睡客房
嗎?”
沈清霎時明白,剛還在想,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這會兒、明瞭。前幾日隨口一說的話,今兒還記得,感情杵哪兒瞪着她十幾分鍾就是在醞釀這個?豈不是有毛病??以往,陸先生覺得陸太太是個小傻子,現在,恐怕是要轉換位置了。陸太太心裡沒好氣輕笑,瞟了他一眼、一本正經道;“隨你。”而後,轉身進了盥洗室,洗了把臉出來,見他面色陰沉可怖,如同六月暴雨來襲之前,陰雲壓頂一眼望不到邊,輕緩柔聲道;“只是隨口話語,不用太記在心上。”
“阿幽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清楚,”他道,一字一句,格外認真。
聞言,她淺笑,漫不經心且雲淡風輕道;“那看來我日後說話都得斟酌斟酌在出口。”
陸先生聞言,上前一把將她圈在懷裡,英俊的面龐緩緩磨蹭着她白皙的脖頸,呢喃道;“唯有你才知曉怎讓我最難受。”
“與陸先生相處這段時日,別的不見長,手段與嘴皮子倒是日益漸高,”沈清笑道,旁敲側擊道出來,這些都是陸先生的功勞,她可什麼都沒幹。婚後半年,夫妻二人相互算計相互挖坑,自然也是練就了她一手好本事。“那阿幽是否要謝謝我?”他笑問。
“小女子不才,無以爲報,唯有以身相許,願公子莫要嫌棄,”陸太太俏皮的言語將將落下,陸先生俯身封住了她的脣瓣,二人情慾高漲,加之陸太太的公然調戲,今日這場乾柴烈火可謂是燒的極旺,往日裡矜持的人兒今日倒是主動扒起了陸先生衣服。
見此,他心裡一驚,啞着嗓子問道;“想我了?”
難得見她有如此主動的時候。
“恩、”她淺應,面色緋紅。“我的乖乖,我的錯,”陸先生心肝脾肺腎都擠到一起去了,苦了自己就罷,可萬萬不能苦了心尖兒人。
五月份的天氣,溫度應該算是高的,可此時,沁園主臥室的氣溫,更是高的駭人,南茜端着托盤上來送晚餐,即便是臥室隔音良好,可此時隱隱約約也能聽見驚叫與呻吟聲。
伸手,帶上掩了九分的房門,將這美妙樂章關在門內。
低垂着頭顱離開主臥門口。
沁園大牀內,她情到濃時,緊攀着陸先生精壯的臂彎,喘息到;“我不行了。”
陸先生見此,心疼之餘又好笑道;“沒出息。”
而後俯身,將人餵飽。
夫妻二人今晚情慾異常高漲,完全未發現今晚的恩愛,少了一項重要環節。
事後,陸先生伸手將人摟在懷裡,柔聲問道;“飽了沒有?”
“恩、”她悶聲應着,淺蹭了蹭。
陸先生心窩一軟,伸手緩緩捏着她的爪子,笑的開懷;“傻丫頭。”
次日清晨起來,原以爲陸景行不再,可當她穿戴整齊準備下樓時,見人滿身大汗從外面回來,不由得還是愣怔了會兒,陸先生邁步至跟前,見她還杵着未動,揶揄道;“莫不是睡傻了?”
聞言,她輕嗔了人一眼,轉身跟着他進臥室,問道;“今日不回部隊?”
“阿幽不是不喜我回部隊?”陸先生擦着臉上汗珠,伸手在衣帽間挑出一套正裝。
她緘默,可不曾記得自己有說過這樣的話。
轉身下樓,陸先生看了眼,笑着進了浴室。
再出來,她坐在餐桌吃早餐,毛毛依舊在腳邊打轉,真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只要他不在家,這貓的日子過的是格外瀟灑。蹙眉,看了眼白絨絨的一團,將沉沉的眸光落在自家太太身上,伸手端起牛奶問道;“阿幽
應該沒趁我不再家的時候將毛毛帶上牀吧?”
聞言,低頭吃早餐的陸太太擡頭輕睨了他一眼雲淡風輕道;“沒來得及。”
語落,許是覺得這句話的殺傷性不夠大,在繼續道;“若你昨晚不回來的話。”
陸先生蹙眉,嘴角輕抽,盯着認真吃早餐的沈清,感情他昨晚回來就是礙她事兒了是吧?
“南茜,”陸先生不急不慢放下手中杯子,看着沈清一字一句道;“抱走。”
抱的是誰就不用說了。
陸太太見此,也不跟他對着幹,反倒是輕悠悠來一句;“毛病。”
這話,可險些沒將陸先生氣死了。清晨,沁園餐桌的氣氛格外融洽,主人之間的小俏皮一直延續到早餐結束,主人感情好,連帶着沁園一衆傭人心情都格外愉悅。“這個星期都會在市區,阿幽晚間早些回來,恩?”陸先生見她準備出門上班,牽着她的手一邊往外而去一邊道。
一個星期都會呆在市區?沈清微蹙眉,心中有種不大好的預感。
“爲何?”她問。
“市府跟武警隊這邊有些事情要處理,不用擔心,”輕捏她掌心,以示寬慰。“當真?”許是上次大西北將她嚇怕了,這會兒格外敏感,清明的眸子盯着陸先生勢必要看出個所以然來,只見陸先生緩緩點頭道;“當真。”
陸先生送她去公司過後纔去市府,不料她人才將將到辦公室,沈家管家秦用便候在辦公室你門口,見此,她微微蹙眉,頓住腳步。反倒是秦用,見她跨大步而來,起身畢恭畢敬打了聲招呼;“大小姐。”
秦用的到來,讓她維持了一清早的心情感到格外不悅,漠視,推開辦公室大門,將手中包包放在座椅上,才慢悠悠開口詢問;“秦叔有事?”“沈先生說讓您今日撥冗回趟沈家,”身爲沈家大管家,對這對父女的相處模式已經見怪不怪,沈清每每見到他的態度,總會出奇的差,許久之前,她聽過這個女孩子莫名其妙說過如此一句話。【我素來是個尊老愛幼之人,但您知曉爲何每次見到您,我的態度總會出奇的差嗎?因爲您代表我父親】
但凡是跟沈風臨有關的事情她都不喜,都能讓他感到不適。
哪怕他只是個傭人,也免不了讓她不喜。
“今日沒空,”她想也不想直接拒絕。
秦用聞此言靜默了片刻,道;“沈先生說,事關陸家,回不回,您自己定奪。”
聞言,愕然擡眸落在秦用身上,冷聲問道;“什麼意思?”
“沈先生只同我說了這麼多,別的,我不知曉,”古人云:二十弱冠,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秦用今年正巧卡在知天命的年齡,言行舉止自然妥帖,該說的他一句不少,不該說的半句不多。?可沈清,最厭惡的便是他如此模樣。
這日上午十一點,沈清離開盛世前往沈氏集團,正恰巧碰見高亦安從電梯出來,見他面色不好,問了一嘴;“你怎麼了?”
“去哪兒?”高亦安問。
“出去一趟,”她答,疑惑的眸子落在他身上來來回回。
聞言,高亦安並未言語,僅是點了點頭,而後上了電梯,她離開了盛世。
沈氏集團會議室,偌大的會議室裡滿滿當當坐滿了人,沈風臨坐在主位,側着身子聽着底下經理作報告,頃刻,秘書邁步過來,俯身耳語了兩句,只見他緩緩點頭,並未有起身之意,一場會議結束,四十分鐘之後的事情,而沈清,在沈風臨辦公室足足等了四十分鐘才見其人。沈風臨一身正裝近來,手裡拿着文件,秘書緊隨其後,吩咐了兩句便遣了秘書離去,邁步至沙發上,坐在她對面,嘴角掛着慈和的淺笑。
“我以爲你不會來,”沈風臨雙腿隨意交疊淺笑看着沈清道。“是嗎?”她淺笑,笑意不急眼底,她不傻,沈風臨定然是算準了她會何時來,不然怎會讓她白白在辦公室等了四十分鐘?對付外人的手段來對付自己親生女兒?到頭來跟只笑面虎似的。
“你似乎對我有什麼誤解。”
“也許,”二人劍拔弩張的氣氛不是一次兩次,沈風臨今日心情應當是格外好的,不然怎會有心情同她說這些廢話?
秘書端茶遞水進來,二人格外有默契止了言語,再開口,已是半盞茶之後的事情。“盛世那邊的事情,你準備如何?”沈風臨開始直奔主題,總統閣下親自下榻沈家同他聊及沈清在盛世的話題,雖話語隱晦,但字裡行間表露出來的意思無非就是希望沈清不要過多在外拋頭露面,以及不要與外人有過多牽扯。
沈清緘默片刻,輕笑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盛世的事情,總統閣下親自撥冗下榻沁園,與她提及,今日沈風臨在度與她提及此事,她不會傻乎乎的以爲事情就是如此簡單。
這中間發生了什麼,她似是已經半知半曉。
思及此,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覺緊了緊,手背青筋直爆。
“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想明白,”沈風臨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漫不經心道。“您想說什麼?”沈風臨這句話,話裡有話,而這句話裡的意思,出奇的,她竟然都聽得懂,有時候人太聰明也不是什麼好事,她臉上淺笑依舊,掛着疏遠而又客氣的淺笑。
“阿幽,陸家是個最容不得緋聞與污點的家族,你做的事情,很難讓她們不注意到,”天朝陸家,金錢與權力的象徵,可即便如此,她們依舊是活在大衆目光下,只要陸琛一日是總統,就一日有人將綠幽幽的眸光落在她們身上。那些財狼野豹匍匐在她們四周,就等着逮着機會將她們拆之入腹。
“所以呢?”她問,眸光帶着堅定,而後繼續道;“難道因爲嫁進了陸家我這輩子就得失去自我?就得放棄得之不易的東西?就得將我這輩子走過的崎嶇山路都變成陽光大道?”
“我沈清這輩子不管嫁給誰,都不會放棄我拼盡全力,險些耗盡生命得來的東西,這些東西與你們來說可能一文不值,但對我來說,是全部,”堅定的語氣在這偌大的辦公室炸開,而後落在沈風臨耳畔,對面的男人端着杯子看着她,許久之後似是覺得看不真切,眯了眯眼,卻發現依舊徒勞。
端着杯子的手緊了緊,淺聲道;“這輩子能成爲你依靠的不是盛世,不是高亦安,如果你生在普通家庭,以陸家的權勢顛覆你目前所擁有的一切絕對只需半秒鐘,可你未曾想過,你到底是有何資本讓總統閣下親自下榻與你談論此事,全球上下舉國而望,能讓總統閣下親自下榻會見的人不多,而你是其中一個,你以爲你的這些權利都是高亦安給你的?都是你那個小小的外企董事,江城最貴的規劃師頭銜就能讓一國總統親自會見你?總統閣下每年確實會舉行國宴宴請商業巨鱷,可你、不再其中,除去陸景行,誰是你最堅實的後盾你難道不知曉?”
沈風臨的一番話語何其現實?
在陸家眼中,她最堅實的後盾是沈家,即便她與沈家關係不和,可依舊是沈家長女。
陸景行的光芒,沈家的光芒蓋過了她這些年拼死拼活的努力。她心裡苦澀,可卻也知曉這是事實,如若換做平常人家的子女,陸琛的手或許早就伸過來了。說到底,是她不夠優異。
“您或許永遠不會明白,被人從深淵拉起來是何感覺,”高亦安成不了她堅實的後盾,可她終究不會因爲外人插手而放棄這段來之不易的亦師亦友的感情。“也許,”沈風臨知曉許多話語點到即止,便不再多說,端起杯子淺酌一口,一雙歷盡滄桑的眸子淺眯,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窗外豔陽高照,透過落地窗照進辦公室,沈清背光而坐,周身泛着金光,顯得整個人若即若離,看不真切。
即便他這個父親,依然如此。沈清跟高亦安之間的事情,江城傳的沸沸揚揚,即便現在高亦安與蘇子君打的火熱,她們之
間的傳聞也並未少半分,衆人心知肚明,不過是礙於陸景行的威嚴纔不敢拿到明面兒上來說。
沈清素來性情清淡,不畏懼流言蜚語,而高亦安,更加不將這些漫天飛舞分緋聞放在眼裡,
如此情形,在外人眼裡,統統成了默認。
沈清淺笑,將手中杯子緩緩轉悠着,不急着言語。
片刻之後,辦公室敲門聲響起,沈風臨喊了聲進,沈南風拿着文件進來,見沈清在,顯然有片刻震楞,而她,亦是如此。
“東西放您桌上,”他淺說,落下手中東西準備離開。
沈清離開時,乘坐專用電梯,電梯門近乎關上的那一剎那一隻寬厚的大掌伸進來,擠開了電梯門。
沈風臨一身鐵灰色襯衫出現在眼前,她間接性挪了挪位置,往旁邊站了站,數秒過後只聽他道;“有事?”
“恩、”她淺應,對於沈南風突如其來的關係多少有些不適應。而沈南風,他不想多管閒事的,可身處辦公室的人見她滿身孤寂出來,心裡狠狠動顫了一番。“我不想在過問關於你的事情的,阿幽,”他這話,說的格外頹廢。
“江城那場雪過後,我就不想在在乎你了,”江城那日的雪埋了他這顆不甘的心,二月到五月,整三個月的時間,他未去刻意聯繫她,未去見她,不去過問她的事情,他以爲可以堅持的,可今日,當見到她孤寂的背影時,他忍不住了。?不顧一切衝了進來。
“誰特麼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這麼多年過去了,傷口不見癒合,反倒是越來越深,”他側眸,猩紅的眸子落在她身上,沈清心底狠狠一頓,緊抿脣,不敢言語。
只聽聞他繼續道;“這三個月,我去了敘利亞,那裡的夜晚依然明淨,那裡的天空一到夜晚依然璀璨,可不管它如何明淨與璀璨,終究是少了些什麼。”
年少時的她們,在哪個戰亂地區生活過一段時間,即便生活拮据,每日擔驚受怕,如今在回首,那段擔驚受怕的日子纔是他最回味的。
“經年的的風雨終將有停歇的一天,就如同你我之間……。,”後面的話她隱去了,只因沈南風懂。
電梯光線不如外面陽光明亮,可沈南風分明看的清晰,這不大亮堂的光線照出了沈清一顆狠厲的心。
“我以爲、陪你走過最艱難時刻,一切都會有所好轉,可現在看來,不過是我自作多情罷了,”隱忍顫慄的嗓音在耳邊炸開,垂在身側的手緩緩縮緊,電梯門打開,她離去。
2010年五月29日,在沈家麼女沈唅眼裡,是一個佈滿灰暗且暗無天日的日子,晚間,學校課業結束,她啓程回茗山別墅,尋了一圈不見人,便問了嘴傭人,自家哥哥在哪裡,卻被告知沈南風已經許久未歸茗山別墅了。
她心中一驚,頓時面色慘白,也顧不上拿包喚了司機直接去公司,不遠辛苦跑了一趟,卻落了個空,在輾轉,纔到他公寓,站在門口敲了半天門不見有人開門,直至最後她耐心耗盡,開始上腳踹,門才被打開。
隨着開門,撲鼻而來的是滿屋子酒味,她心底一驚,跨大步往屋裡而去,見滿屋子酒瓶七零八落趟在地上,其中好幾支空瓶子在地上打着轉,兩百平的公寓內角角落落悉數瀰漫着酒味兒,見此,眼眶一紅,怒吼道;“你到底是瘋了還是如何?都說飲酒傷身,你這是要將自己往死裡灌啊?”
沈南風似是沒聽到她紅着眼眶的怒吼聲,越過她徑直朝沙發而去,步履踉蹌,整個人搖搖欲墜險些跌倒,沈唅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他,可男女力氣有所懸殊,竟是被他帶着一起倒在地上,摔的她眼冒金星,屁股生疼,氣不過,一巴掌落在他肩膀上,淚水順勢滑落,“你是瘋了,你對她深情款款,她對你視而不見,你對她付出再多也是沒有回報,因爲她根本不知好歹,愛的這麼不划算,不如不愛。”
沈唅險些瘋了,因爲自家哥哥維持這個狀態已經三月有餘,白日裡,他衣冠楚楚是沈氏集團副總,晚間,他是一隻躲在殼裡的烏龜,除了買醉還是買醉。
越說語氣,沈唅一伸手將身旁一支空酒瓶子砸在了牆上,砰的一聲,落地開花,玻璃渣子四處飛揚,見沈南風還準備拿酒,她一把接過;“有本事你去找她啊!有本事你將她搶過來啊!你這樣跟個窩囊廢有何區別?”“你愛她,勝過愛你自己,你有何不敢的?你去啊!”沈唅瘋了,被沈南風逼瘋的,他日復一日如此狀態叫她心理異常疲憊,沈南風愛沈清,愛的深沉,沈家無人知曉,若非她某日聽聞沈南風站在陽臺撕心裂肺的話語聲,她怎也想不到自家哥哥心理住着的人竟然會是哪個清冷無情的女人。
不記得多久之前的,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沈家陽臺,睡得迷迷糊糊的她聽聞一此起彼伏的撕心裂肺聲,話語中帶着哽咽,她睜着眼眸細細聽了幾句,只道是自家哥哥感情受挫,沒什麼好在意的,可當他喊出阿幽二字時,天雷滾滾,將她劈的外焦裡嫩,彼時,沈清尚在國外,她見過那個女孩子的次數不多,一隻手尚且數的過來,只聽聞自家母親提及過數次,說她是個很優秀的女孩子,可卻很清冷。
當自家哥哥哽咽着說出我愛你三個字時,她徹底屏息,連呼吸都不敢,她怎敢相信,她的哥哥姐姐、既然……。
後來,她成了這場感情的旁觀者,親眼所見他的深情,她的清冷。
沈南風有多愛沈清?她多年前身處戰亂地區受重傷,沈南風冒着生命危險給她輸血不顧自己死活。
沈南風有多愛沈清?她想要的,他都會一一送上她面前。
作爲一個旁觀者,她看的出來,二人之間尚且有感情,都在壓抑,都在隱忍,可如今,隨着時間的推移,這份感情越來越濃烈,愛一個人沒有錯,可爲何,她們會在同一個家裡,他們都姓沈?“不愛你的,你拼了命也換不來真心,你別傻了,”沈唅哭喊着伸出雙手將她摟進懷裡,淚水傾注而下,溼了他的衣領。
一地酒瓶在地上滾來滾去,奏出了一副美妙的樂章。
窗外華燈初上,暖黃的燈光照在屋子裡,顯得整間屋子都異常柔和,可即便沈南風的心依舊是冷的,他的心,寒了整整十四年,從遇見沈清到現在,整整十四年。
——沁園——
下午時分,陸先生早早回了沁園,脫了身上衣服交給南茜,上樓換了身淺灰色家居服擼起袖子往後廚而去,一衆廚師見自家先生一手夾着煙一邊邁步朝這邊而來,個個嚇得張大了嘴,片刻之後,只聽聞陸先生道;“你們歇着,今晚我來。”
“先生,”衆人聞言,一聲驚呼,甚是驚恐。
如果廚房成了主人的天下,她們這羣傭人該如何安生?
聞言,陸先生爲眯眼,在垃圾桶處輕點菸灰道;“去吧!”他不想多說,更不想做過多解釋。隨之而來的南茜見一衆廚師未動身,揮了揮手散了她們,自己轉身,緩緩帶上廚房門出去了。
2010年五月29日,陸先生上午時分你在市府同她們開完會,中午留餐,下午時分與趙市長淺聊江城發展趨勢,下午三點離開市府,前往淮南路哪家炒粉店,給了老闆一筆錢,學了一門獨家手藝,劉飛見此,在一旁嚇出了一身冷汗。
陸景行這人,與平常言情小說偶像電視劇裡的王子不大相同,電視劇裡的白馬王子王公貴族大多都溫文爾雅,儀表堂堂,可現實中的陸先生他暴戾、無情、嗜血,殘忍。
2009年年底,陸太太遭人陷害,陸先生着一身白襯衫袖子高腕露出精裝小臂,整個人施施然而立便帶着天生的貴族氣息,精緻英俊的面龐在黑夜的燈光下顯得越發英俊瀟灑帶着優雅高貴。
可就是如此一個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王族公子哥兒,當着自家太太的面拎着棍子將人活活打的只剩半口氣。
你說他仁慈,他心狠手辣起來無人能及。
你說他溫文爾雅,他殘忍暴戾起來連閻王爺都得繞道走。
你若說他是政客,可他亦是一個殺人不見血的財狼。
你若說他是嗜血閻王,可他端着酒杯穿梭在宴會廳時能迷了一衆少女心。
可就是如此一個矜貴的男人,只因自家太太提了一嘴說這家炒粉好吃,他願意花時間來學。
他軍事纏身,政務繁忙,部隊的事情讓他焦頭爛額,內閣事物讓他脫不開身,可即便如此,
他還是將自家愛人放在首位。
劉飛站在一側看着他挽着袖子側耳聽着老闆跟他將細節,這模樣,簡直是迷倒萬千少女,路過的一衆女性,不由得紛紛側眸望向他。
紅色的雨棚下開着一家炒粉店,如此講究生活的陸先生今日竟然成了這裡的客人。
陸景行對於沈清的飲食起居頗爲在意,每每飲食期間,她飯量不多,每餐規定那麼多飯食,多了便吃不下,說盡好話也就如此,可那晚,他清清楚楚看見自家太太將一碗炒飯吃的一乾二淨,滿滿當當的一碗,連渣都不剩。
如此一來,陸先生想,並非她飯量不行,許是沁園菜品太過講究,不和她胃口,於是乎,他今日將原本繁忙的時間擠了又擠,空出了這些時間過來拜師學藝,勢必要將他的小妻子養的白白胖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