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陸景行在身旁將章宜抽噠噠的話語盡收耳底,而後看着沈清掀開被子起牀,看着她疾步走向衣帽間,幾次身形不穩。
“阿幽、”男人沉聲輕喚,試圖讓她冷靜。
她步伐未定,進了衣帽間就開始換衣服。
到時、章宜正坐在醫院長廊上,一身白襯衫被染得通紅,渾身是血,整個人顫慄不止。
光是看她這個旁觀者便知曉車禍現場有多慘烈,徒然,沈清呼吸不穩,心底一陣抽痛閃過。
而覃喧似乎也纔來,蹲在章宜面前呼吸急促,喘息的厲害。
“章宜、”靜謐的醫院長廊裡一聲驚呼響起,章宜似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猛然起身飛奔而來一把將沈清帶進懷裡。
緊隨而來的是放聲大哭,驚天動地。
而一側陸景行潛意識裡站在身後護住了沈清肚子,防止出現意外。
昏暗潔白的醫院長廊裡顯得如此孤寂,剩下的唯有章宜悽慘的哭泣聲,還有沈清緩緩僵硬的背脊,陸景行站在自家愛人身後看着眼前這一幕頗爲不是滋味,身爲丈夫的角度來說,他並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因爲其他男人暗自傷神。
沈清穩住心緒伸手微微拉開章宜眉頭緊蹙涼聲問道,“什麼情況?”
此時章宜哭的不能自主,抽抽搭搭的哪裡有半分思緒將那些細節連接起來說給沈清聽,只是一味的抱着沈清哭的驚天動地不能自己。
“章宜,”沈清聲調維揚,試圖用這種方法讓章宜回神。並不想一無所知,處在被動狀態。一瞬間,她冷了神智,開始抽抽搭搭哽咽着將事情說給沈清聽。
這晚章宜與沈南風二人從公司忙完公事打道回府,驅車行駛到沈氏集團不遠處的一個拐角,沈南風便覺有人在身後跟隨,說了一嘴,但未曾放在心上,不想對方如此猖狂,在首都曠闊得街道上將他逼上了絕路。
而全程章宜坐在沈南風的車裡,提心吊膽。
經歷過上次樹林奪命狂奔的事情之後,章宜對首都這個城市的看法有所改觀,她並不覺得這裡跟江城一樣,
首都的這些亡命之徒根本不將法律放在眼裡,它們光天化日之下猖狂的狠,爲達目的不擇
手段。
即便身處鬧市區,也不顧任何人的安危。
章宜抽咽的話語落地,沈清冰冷的眸子倏然之間落在陸景行身上,帶着審視,潛意識裡覺得這件事情與這個男人有關,與首都這些陰謀詭計權力鬥爭相關。
身處在這個城市的頂端,或許待在首都的時間久了,沈清不得不去思考這些問題,她不得不把自己身旁人的安危掛在身上。
陸景行自然是感受到她冷厲的目光,望着沈清眉頭緊蹙,心中思潮翻涌,良久之後才極爲冷冽的道出一句,“我去查。”
話語落地,沈清面色恍然有所收斂,而後又爲自己對陸景行的不信任感到懊惱。
“抱歉,”望向自家丈夫的眸子頓了頓。
陸景行深深望了她一眼,未應允,反倒是轉身拿着手機走遠了些。
沈清心裡一咯噔,自然是知道他有情緒了。
片刻晃神,覃喧似是察覺到了沈清的不一樣,邁步過來摟着章宜坐回長椅上。
而沈清站定在原地,思緒放飛久久不能回神,直至思忖許久之後才撥通沈風臨的電話,話語委婉,但出車禍本身就是個足以讓人提心吊膽的事情。
連夜、沈風臨帶着沈唅直奔首都。
而醫院靜謐的長廊裡在長達數十分鐘的靜默之後,迎來的是一陣匆忙且急促的腳步聲。
陸先生將軍醫院頂尖專家請了過來。
遠遠的,男人站在不遠處與徐涵淺聲交談,醫院日光燈明亮得很,以至於沈清一眼便瞅見了男人夾在指間青煙嫋嫋的香菸。
邁步過去的步伐稍稍停頓。
面對她的徐涵見沈清來了又停的步伐,停下了與陸景行的言語聲,直直望着她。
男人回首,見她凝望自己,不動聲色的擰了擰眉,伸手在垃圾桶上方滅了煙,才朝她走來。
“給父親打電話了?”他問,嗓音低低徐徐。
“打過了,”沈清淺應,伸手抓住男人胡亂套的一件天藍色襯衫。
“恩、去坐着休息會兒,”他說,話語如常,溫溫淡淡。
沈南風的手術從凌晨進行到第二天上午八點依舊在繼續,八個小時過去了,除了手術室裡進進出出的醫護人員之外,沒有帶出任何東西。
此時,章宜靠在覃喧肩膀上閉着眼睛暗自流淚。
而沈清靠在醫院長廊上滿身疲倦,緩緩捏着腰。
陸景行呢?
他有事情去了,如沈清所言,他要查清楚這件事情是否與政場有關,如果是,一切另當別論。
十點整,沈南風從手術室推出來,一行人急衝衝迎過去,整夜未眠本是極爲耗費體力,更何況還是個孕婦。
起身之時,若非身旁沈風臨眼疾手快拖了她一下,只怕是已經載下去了。
醫生說;“並無多大危險。”
衆人懸在胸口的一顆心總算是落了下去。
這日中午,陸景行抽身到醫院接沈清回總統府,欲要走時,候在重症病房外的沈唅突然跟只鬥雞似的站了起來,直呼其名;“沈清。”
二人視線相對,前者淡然,後者怒氣衝衝。
一時間,醫院長廊的氣氛顯得尤爲詭異,而站在一旁的章宜聽聞沈唅喊住沈清時,眉目不由的冷了冷;“沈唅,不看在同父異母的份上也的看看是誰挺着大肚子辛辛苦苦在這裡守了大半夜,成年人別做出些什麼知恩不圖報的事情。”
陸景行在,許多話不能說。
她們知道,但沈唅呢?
臨走時,陸景行深邃如海底的眸子落在沈唅身上,突然間,她一陣寒慄爬上背脊,外人或許看不清,但她看清楚了,那是惱怒。
沈清與陸景行前腳離開,沈唅惱恨的眸子對上了章宜,二人之間氣氛僵硬。
章宜雖說比不上沈清,但好歹也是混跡商場多年的女強人,比起沈唅這個初出茅廬的的小丫頭片子,她勝的可不是一點點。
“你們這是在包庇,包庇我哥喜歡沈清的事實。”
聞言,章宜笑了,雖說整夜未睡略顯疲倦,面上妝容也已經花的不成樣子,但她的氣場由在;“包庇?沈唅,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這兩個字,你以爲你是誰?你哥哥喜歡沈清喜歡了二十年那是他自己心甘情願,以你哥的能耐出去另闢門庭不是難事,但他爲何留在沈氏集團?”
她反問沈唅,話語中帶着對這個二十歲正值豆蔻年華的女孩子的嘲諷。
“因爲、沈氏集團有他要守護的人,你哥傻嗎?不傻,明知沈清已經爲人妻即將爲人母爲何還要守在這一方天地中?是因爲愛,何爲愛你知不知道?”
“你大可鬧,鬧到最後沈清與你哥之間唯一的親情紐帶都沒有了,到那時候你要失去一個同父異母的姐姐還要失去一個同母異父的哥哥,沈唅,生在沈家,身爲沈先生的女兒,沒事多觀觀豪門與商場上的案例。”
走廊裡靜悄悄的,空無一人,沈風臨去了醫生辦公室,覃喧回了公司,只有章宜與沈唅二人。空氣靜謐的可怕。?沈唅被她直白且毫不留情的話語懟的無還嘴的能力。
“沈清失去沈南風,還有老公孩子,沈南風失去沈清會如何,你比我們都清楚,年紀輕輕的不要把公平正義隨時隨地掛在嘴邊,這些東西都是虛無的,成年人的感情世界很複雜,愛情,並非相互的。”
她比任何人都不想沈南風在一心撲在沈清身上,但也清楚的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沈南風是個明白了,經歷分分合合顛沛流離這些年早已看透了自己的心,他執意如此,誰又能將他拉回來?
章宜的話,字字珠心。
“他不求回報,不去打擾沈清,你也別將這塊鏡子打碎了。”
“若是碎了呢?”
“不成瘋便成魔,”言罷,章宜將冷冷視線收回來,而後轉身,踩着高跟鞋離開了醫院。
此時,沈唅的心是顫慄的,而這顆顫慄的心此時還包含了章宜高跟鞋踩在瓷磚上的咚咚聲。
喜歡有夫之婦,他是不齒。
但遠觀不打擾,誰能說他不是一個正人君子?
愛情的世界裡,沒有絕對的對,也沒有絕對的錯。
陸景行強了沈清在逼婚,是錯。
婚後對她百般隱忍照顧,是對。
瞧瞧,任何事情都有兩面。
沈南風住院後,一向不問世事不怎麼操心的沈清難得的開始吩咐總統府營養師跟她走一趟去醫院。
連續一個星期,若是精力允許,沈清親自過去。?若是身子疲乏便讓傭人送。首都最好的醫生都被她動用了,對於沈南風,可謂是悉心照顧。悉心道將南茜都送到了醫院裡。?九月三日,沈清將這日記得異常清楚。這日、總統府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素來單身的副總統被拍私下攜美女出席宴會。這一消息,震驚海內外,將那些豪門子女的心碎了一地又一地。讓政客們狠狠顫慄了一回。
紛紛猜測那人是誰,如此緊要關頭,到底是哪家姑娘能讓他放下權力鬥爭總統之位投身於愛情當中去的。
衆人百般猜測,卻猜不出個所以然來。
而此時,沈清卻聯想到了醫院長廊裡的那個女子。
這日下午,首都緋聞滿天飛,沈清抽空去了趟醫院,劉飛與蘇幕的貼身管家跟隨。
醫院病房內,沈唅盡心照顧沈南風,南茜也在。
沈風臨去了公司主持大局,畢竟、集團副總出車禍很容易讓人聯翩浮想。
跟何況此時首都如此動盪不堪。
推門而入,正靠在牀上拿着手機打電話的男人側眸望過來,沈清與其對視,站定片刻,隨手關上門。
確實如醫生所說,並無大礙。
沈清來時,沈唅不知是突然想通了還是如何帶着南茜出去了,將空間留給這二人。
“好些了?”她問,話語平平。
“沒什麼大礙,除了這個,”男人說着,揚了揚自己掛在脖子上的臂彎。
沈清見此,有些好笑,脣角輕扯,露出一抹笑顏。
下午時分的陽光照進屋子裡,沈清背光而坐,如此淺笑,讓沈南風有些失神,恍然間似是看到了那個十幾來歲的小姑娘。
可在眨眼,消失殆盡。
只是海市蜃樓而已,眨眼間便消失了。
沈清的離開,是因爲陸景行的一通電話。
行至醫院住院部大廳時,隱約間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往前走的人猝然停下腳步回首觀望,那人正按電梯,反過身來,藉此,她看清了那人面龐。
只是一陣惡寒。
首都的空氣正在寸寸變得壓抑。
最爲讓人覺得壓抑的便是總統府,九月三號的事情過去不久,沈南風出院了,南茜依舊近身照顧。
陸景行未說何,只是偶爾在看見沈清拿着手機與沈南風通了許久電話時會感到不悅。
九月七日,正在睡夢中的人突然被吵醒,一個驚顫,嚇得肚子裡的小傢伙踢個不停。
躺在牀上緩緩安撫了一陣才得以停歇。
她疑惑、擰着好看的眉毛掀開被子,走到起居室,大門未關,隱隱約約聽見樓下有爭吵聲。
在往門口的方向去,聲線逐漸清晰。
這夜,陸槿言酩酊大醉被秘書送回來,蘇幕說了兩句,她反駁,且話語粗魯絲毫不將蘇幕這個長輩放在眼裡,言行之間沒有半分爲人子女的尊敬。
彼時陸琛也在,氣不過,一巴掌甩在了陸槿言臉面上,大戰就此拉開。
而陸景行是被林安的敲門聲吵醒的。
下樓太急,忘了關門。
“我這輩子最爲痛恨的事情便是生在天家,沒有自我,活得像個傀儡,除了家族利益還是家族利益,永遠也不能活出個人樣來,世人只見我風光無限,可誰曾見到我爲這一切付出了什麼?”
“陸槿言,”陸琛冷喝她,聲線明顯高揚帶着怒氣。
“你罵我打我我也要說,我終日只是爲了家族利益在前進,活得像個行屍走肉,景行尚且還能跟愛人在一起,我呢?”
“那是因爲你愛了不該愛的人,”平地驚雷一聲暴喝,吵鬧的客廳突然之間就靜謐了。
逼仄的氣壓寸寸碾壓過來,讓人不能喘息。
就連站在樓上的某人也感受到了低氣壓的摧殘。
沈清一手扶着扶手一手扶着肚子站在三樓拐角處聽了會兒,靜默離開,轉身上樓。
不想摻和其中。
這日晚間,直至天亮,陸景行纔回到臥室。
次日清晨早餐時分,沈清以爲昨夜大家鬧得如此僵持,清晨應該不會見到一家人其樂融融坐在一起吃飯的景象。
可、還是見到了。陸槿言除了面色不如平常輕鬆之外,就好似昨晚的事情就跟做了個夢似的,恍惚間就過去了。
孕三十二週,陸景行每日的工作悉數帶回了總統府,書房成了他的駐紮地,餘桓與總統府內閣成員時常出沒住宅樓。
沈清行動逐漸不便,下樓之後再難上來,就連着腿腳也開始浮腫。
小傢伙很調皮,時常鬧騰她,在家裡已經不能長時間久坐,站久了也會受不了,夜間翻身困難,不能仰躺入睡,常常會感到腰痠背痛,睡眠質量極差,許多時候睜着眼睛到天亮,默默躺在他身側,不聲不響也不吵他。
即便是不舒服,也不想讓她擔憂。
偶爾夜間陸景行醒來,緊緊抱着人,心頭確是正正溫暖覆蓋而來。
一路走來,何其不意,夜間醒來,愛人如此,還有何求?
某日,陸先生從書房出來,見她揉着腰緩緩在臥室渡步,步伐緩慢,眉頭微蹙,看起來不大舒服。
邁步過去,伸手將人摟進懷裡,寬厚的大掌落在她腰後緩緩來回着。
“腰疼?”陸景行溫溫的話語落入道沈清耳裡。
他同她說話,多半是溫柔的,除了偶爾沈清將他氣的火氣蹭蹭之外,極大多數都是輕聲細語緩緩溫溫的,許久之前,傅冉顏在同她廝混了一段時間後對陸景行做出瞭如此評價。
“陸景行這人看起來冷邦邦的,但他對你算是極好。”
她笑問;“你從哪裡看出來的?”
“同你說話的時候永遠都是溫溫淡淡的,我堂哥剛生了個女兒,抱着他閨女說話的時候倒是跟陸景行同你說話的時候及像。”
蘇幕也說過,陸景行養她跟養閨女似的。
許是從一開始,陸景行便是如此,沈清並未覺得有何特別之處,若非旁觀者說這些,她並不會深想。
“恩、”她伸手樓上男人健碩的腰肢,埋首其胸前緩緩蹭着,可憐兮兮的緊。陸景行心頭軟了一寸,側首吻着她光潔的額頭,話語溫溫淡淡;“對不起,不能替你受苦。”
沈清悶在他胸膛前蹭了蹭卻沒作聲。
站了些許時候,稍稍有些勞累,扶着男人臂彎坐在沙發上,身後靠着的是那隻醜不拉幾的大象。
沈清雖嫌它醜,可從未想過扔掉。
甚至偶爾坐着無聊時還會玩弄一番。
書房跟起居室僅隔了一道門,可即便如此,陸先生依舊覺得遠了。
坐在書房的人時不時喊上一聲,聽得沈清應允,繼續丟辦公,若是未應允,便會起來查看一番。
某日晚間,陸景行出席總統府某部長兒子婚宴,不在家,臨走前將蘇幕喚上了四樓照顧沈清,卻不想正推杯交盞之間徐涵拿着手機快步過來,說是太太電話。
陸景行心頭一顫,有些後怕,而快速拿起手機,急切的一聲詢問落在圍在他身側的那些人耳裡;“乖乖、怎麼了?”
一時間,圍在陸景行身旁相談甚歡的聲響戛然而止,剩下的只是靜默。
幾秒之後,只聽男人再度開口道;“乖、我就回來。”
許是那側事情很急,陸景行並未收了電話,也未同衆人道別,直接離去。
有人猜測這個乖乖是誰的乳名,也有人下感嘆這個殺伐果斷從不心慈手軟的男人也有這麼溫軟的一面。
男人跟男人比,除了比身價段位之外還比妻子。
但在陸景行那兩聲溫柔的聲響中,圍在他身旁的極大多數人都感到自愧不如。
年輕,多金,有錢有顏有權還有一腔柔情。
但在這個圈子裡,身家億萬的男人多的是,但身家億萬多金還溫情的男人只怕是不多。
一時間,女人們對陸景行的迷戀又多了一層。
誰說天子無情?都是假話。
這夜間,陸景行走後不久,沈清進浴室洗澡,蘇幕候在門外,半途中,淋浴的人突感腿抽筋,疼的面色發白,久久不能回神。
陸景行對沈清可謂是嚴格要求的,不能視手機入無物,活動範圍之內要帶着一起走。
沈清笑問;“洗澡呢?”
“帶着,”男人言簡意賅。
“會打溼,”她言語。
“換、不行讓陸家入駐互聯網行業,專門給你造手機,”陸先生都一本正經嚴肅且正經的說道這個份上了,沈清在拒絕,顯得有些蹬鼻子上臉了。
此時,沈清拿着手機靠在浴室玻璃門上給陸景行打電話時,突然覺得這男人隱隱有幾分神算子的本事。
“喊媽媽,乖乖,”男人柔聲哄着。
“我沒穿衣服,”沈清答,若是穿了衣服便不會跟陸景行打電話了。
“沒關係,”男人一手拉開車門一邊溫聲道。
“你快點回來,”若是陸景行看了遍看了,可若是蘇幕,沈清沒臉。
從宴會場所回到總統府需要四十分鐘的時間,男人想了想,若是路上交通不便或許更久,一想到沈清光禿禿的站在浴室裡等着他回去便眉頭直跳。
不該出來的。
半晌,痛感不再強烈,她緩緩挪着往外去勉強披上浴袍,扶着們邊喊蘇幕。
蘇幕進來見她面色微白扶着門邊站着,身子有些微顫,嚇得呼吸一頓。
“怎麼了?”
“腿抽筋了,”沈清答,話語溫溫有些無力。
陸景行回來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情,此時,沈清已經迷迷糊糊躺上了牀,蘇幕坐在牀頭溫柔撫着她的長髮一下一下的,極爲輕柔。
陸景行步伐急切大力推門進來,將牀上人兒嚇得一個驚顫。
迎來的是蘇幕一個嗔怪的眼神,陸景行見此,連腳步都輕了些,臥室鋪滿地毯,除非他使勁跺腳是不會有聲響的,可是這日、陸景行的步伐格外小心翼翼。
“睡了?”他問,話語溫軟。
“睡了、晚上沒怎麼吃,要是夜間起來餓了要起來吃點東西,”蘇幕輕聲叮囑。
“恩、”男人點頭應允。
蘇幕望了他一眼,開口道;“你去洗澡,洗完澡我在走。”
“好,”陸景行應允完轉身就進了臥室。不過三五分鐘的功夫便出來了,蘇幕走時還叮囑了幾句;“我看清清最近也不時常言語,你在家,多帶人出門走動走動,孕婦本就容易胡思亂想,別憋壞了。”
“好,”他也感覺到了。
孕後期的清清更加沉默寡言了些,除非是他主動開口,否側她能整日不言語。
就拿上午時分來說,阿幽給他倒了杯水,往常肯定是會跟他說一兩句話的。
可這日、她只是將杯子擱在桌面上然後轉身去了起居室,沒有半句言語。
陸景行心有疑惑,但不敢煩擾她。
夜間,沈清睡眠淺,側躺睡終究還是有些不舒坦,夜間翻身困難,陸先生上牀伸手將一方靠枕放在她後背,而後擡起她的腿擱在自己身上,以減輕她的重量。
摟着人睡至半夜,感受到懷裡人翻身聲響。
陸景行撐着身子起身看着蹙眉翻身的愛人,心頭抽抽的疼着。
這夜間,沈清睡至迷糊時,隱隱約約聽聞有人喃喃自語,但說了什麼,在清晨起來已是忘的一乾二淨。
次日、她詢問陸景行,男人吻了吻她,卻爲言語。
下午時分,沈清午休起來,見陸景行正在準備出行物品,遮陽傘太陽鏡水杯一應俱全。
她略微疑惑,柔聲開口問道;“要出門嗎?”
“恩、”男人擱下手中事務邁步過來摟住自家愛人腰肢,低頭吻了吻她鼻尖柔聲道,“帶你出去轉轉。”
“外面熱,”九月份的天雖不如三伏天炎熱,但對於一個孕婦來說,還是異常滲人的。
“今日陰天,”陸先生答。
這日下午,陸先生放下手中繁忙的工作,帶着自家愛人出門。
2012年9月17日首都街頭,炙熱的天氣有所消減,夏季猶在,但沒了那燒人心懸的火熱大太陽。
遠遠的,有一面容俊逸的男子摟着懷孕數月的妻子行走在人行道上,步伐緩慢。
男人時不時同自家愛人言語,由於身高懸殊每一次言語都彎身。
若是側面看出,陸景行眉眼間是帶着淺笑的,眉目間僅是柔情似水,摟着自家愛人似是一件極爲幸福的事情。
十月初,距離預產期不過一個月的時間,沈清與陸景行之間的關係處於正溫情時刻。
可許言深與莫菲二人屢屢上新聞,沈清想不注意都難,起先是被拍到二人大街上爭吵,在來是被拍到許言深棄莫菲而去,將她一人留在深夜街頭。
如此花邊新聞想雨後春筍似的源源不斷的冒出來。
這些事情本不該沈清的事情的,自上次與許言深在總統府見過之後,二人便不曾聯繫,但她的目的間接性答道,許家與莫家短時間內不會有實質上的婚姻。
而她也有足夠的時間在孩子生下來後再做定奪。
夜間,準備入睡的人突然之間接到來自莫菲的電話,那側環境吵擾,不難聽出是在此時身處在什麼環境當中。
還未待她言語,沈清掛了電話,關了手機。
以免被某些人影響心情。
十月七號,沈南風身體大致恢復,回了沈氏集團,沈風臨離開首都時電話撥給沈清,希望能見一面,沈清應允,臨出門時陸景行詢問,沈清告知,陸先生未蹙眉,良久之後才道;“阿幽、危險期。”
孕後期,且臨近產期,陸家上上下下都處於緊張狀態,老太太與蘇幕二人時不時看生產時要用的東西還差些什麼,就連近日來心情不甚美麗的陸槿言也受了感染。
一個嶄新的生命正在向他們招手,怎能不興奮。
這日、沈清還是去了。
而陸景行,因太過繁忙,抽不開身,跟隨的是劉飛與蘇幕二人。
沈氏集團辦公樓,沈風臨立於窗邊眺望遠處風景,或遠或近或清晰或朦朧,身後推門聲響起,中年男人微微側身,隱去那一身孤寂。
“來了?”沈風臨柔聲問,面色從她臉面上下滑至腹部。
不待沈清應允只聽他繼續道;“快生了吧?”
沒估錯的話不是十一月初就是十月底。?“恩、月初,”她說。沈風臨叫她來,很簡單,將首都大致情況同她說一說,在來是公司運轉情況,看起來聊得都
是公事,可他的目光從未落在桌面文件上半分,反倒是流連在沈清身上。
一番交談結束,她問;“要回江城?”
後者端起茶杯應允了聲。
一時間,辦公室內一片靜默,這日、首都陰雨天,濛濛細雨洋洋灑灑飄下來,不至於讓人覺得不舒爽,但也會溼身。
沈清視線落向窗外,三十幾層的辦公樓顯得灰濛濛的看不真切。而沈風臨坐在一側看着她,良久之後才沉聲道;“寶寶滿月之後抱回家去給你母親上個墳。”
一瞬間,沈清的心裡就好似響起了打雷聲,恍然間天地間都沒了聲響,只有沈風臨那句話語在腦海中縈繞盤旋。
內心的那道城牆轟然倒塌。
她並非未曾想過嚴歌謠,只是孕期容不得她亂來,可今日沈風臨淡淡溫溫的一句話讓沈清霎時間失去了思考能力。
望着窗外的目光猛然之間縮回,帶着震驚與詫異。
猛然間,想起多年前,她與陸景行二人跪於蒲團之上烙下的誓言。
如今、若非沈風臨提起,她近乎忘了記江城還有個亡母在。
沈清落在膝蓋上的手緩緩顫慄着。
面色有些寡白,望着沈風臨久久未能言語。
他尚在人世,不要求沈清對自己如何,只要求去世的妻子能知曉這份喜悅。
這是沈風臨對沈清的唯一要求。
可正是這簡單的要求讓沈清一瞬間晃了神,淚水蘊在眼眶裡久久不敢落下。
這日、她離開沈氏集團近乎落荒而逃。
屋外是洋洋灑灑的小雨飄落下來。
來時,劉飛將車停在兩人停車場,而恍惚之間,沈清卻從大廳出去,站在門口周遭的一切事物似乎都是透明的,她聽不見任何聲響,看不見外面的陰雨朦朧天,靜站雨下許久,若非章宜外出公幹回來撞見她,不知曉沈清會站到何時。
這夜間,沈清回到總統府食慾不振,夜間洗完澡早早便睡了。
陸景行六點整回到總統府,沈清卻已經睡下了。
原以爲是累了,並未多想。這夜凌晨兩點,陸先生半夢半醒無意識伸手觸摸到自家愛人身體,猝然間,呼吸一頓,猛然驚醒,嚯的一聲從牀上坐起來。
沈清發燒了。
懷孕許久未曾有過身體不適,卻在臨近預產期時生了場病,男人猛然翻身而起想去找退燒藥,走到門口才想起,懷孕了,不能亂吃藥。
於是在起居室翻捯一陣找出來體溫計。一量、不得了,38。3。
本事睡着的人被陸景行弄醒,半夢半醒之間隱約見到了男人緊張的面容,耳邊依稀傳來他溫軟的聲響;“乖、繼續睡。”
沈清雖燒的頭昏腦漲,但還是有意識的,恩了一聲,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