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一人包廂。”
車朦站在櫃檯邊上，她努力地打量剛剛過去的那個年輕人的身影。
她記得這個其貌不揚的年輕人。
就在最近，他以大胃王表情包的形式，活躍於本店的線上聊天羣。
是的，就在不久前，對方成爲了她們店裡後臺食客大胃王榜單第一。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估計能穩定榜首很久了。
開自助餐是不怕遇到大肚漢的，最怕的是沒有客源。
而私下裡通過店裡的錄像來尋覓本週大胃王，也是店員們少有的樂趣。
以前還是學生的時候，車朦就熱衷於去各種自助餐“給年輕的老闆上一課”。
畢業了努力了小半年，再加上家裡的億點點支持，車朦開了這家自助餐店。
整體來說，客流量還是不錯的。
只是，從開了自助餐之後，車朦發現自己就徹底失去了去自助餐店送人頭的愛好了。
她找到了新的愛好：看着那些年輕的、稚嫩的學生們，帶着磨刀霍霍向豬羊的氣勢跑來大吃一頓，然後血虧而歸。
但偶然，也有成爲“年輕老闆”的微妙挫敗感。
這傢伙的胃換成饕餮的嗎？
車朦回想起之前有店員給對方彙總的卡路里總攝入量。
那個數字不該出現在人類身上，也許大象會是一個不錯的參考對象？
不過，不是昨天才來過嗎？
真不怕我拉黑名單啊。
薅羊毛也不是這麼薅的啊！
車朦默默吐槽道。
不過，畢竟不是什麼帥小夥，沒什麼好關注的。
這個時代什麼妖魔鬼怪都有，簡簡單單看個臉就行了。
車朦劃拉了一把椅子過來，繼續自己簡單、枯燥的老闆娘生活……
…………
…………
易夏當然不知道，自己已經活成了表情包。
今天大豐收，易夏也就沒管每週薅一次的原則了。
昨天吃的這家自助餐不錯，易夏覺得今天再吃一次問題不大。
“咕嚕嚕……”
熱氣騰騰的麻辣湯汁在翻騰着，易夏隨手夾了一塊毛肚。
這家自助餐除了甜點之外，火鍋和烤肉都有提供。
易夏選擇的是火鍋——烤肉效率太低了，而且手法不好味道也弄的一般。
有服務員路過的時候順手給易夏遞了一罐可樂，倒是讓易夏有些意外。
嗯？
易夏朝看着年輕靚麗的服務員朝着自己笑了笑，有些摸不着頭腦，但也友好地回了一個不知道是否僵硬的微笑。
他向來是這樣的，一點也看不出曾經是在教育機構打拼過的男人。
因爲是爲了慶祝，易夏也就懶得開直播了。
對這方面，他確實沒有投入太多的心思。
想起就做做，沒想起就算了。
跟魚人玩了一天的“你追我趕”，易夏覺得確實需要犒勞下自己。
氤氳的麻辣霧氣中，易夏有一下沒一下地吃着。
看起來不怎麼急迫，但湯鍋裡的食料卻是實實在在地一點點減少。
易夏喜歡這種充實的、從容不迫的感覺。
即便他現在每天早上五六點就起牀了，卻比之前七點多起牀都要來得暢快和舒心。
他是屬於他自己的了……
吃了一塊過於甜膩的糕點，被膩得眯起眼睛的易夏熏熏然地想道。
可惜蠱蟲吃不得這些，不然倒是又能省下一筆開支。
易夏忽然有些遺憾地想道。
便就虧了吧，左右也讓老闆賺點。
一念至此，易夏又沉浸在熱量與卡路里升騰的快樂之中……
…………
…………
夜色漸深
易夏騎着共享單車，抄着小路回家。
所謂的小路，是指那些巷口相交的狹窄區域。
沒有專門的路燈，只能靠着外面大路和樓上居民的燈光來提供一些照明。
從這樣的路走，倒也近不了多少。
可此時不同白日，從外面走能看得到幾許風景。
倒不如撞撞運氣，看看有沒有行走的“好市民獎”。
易夏覺得自己有些膨脹了，他往來都是遠遠繞開這些地方的。
雖說城裡往往出不了什麼大事，但黑燈瞎火地栽了一個跟頭，也是不必要的損失。
正走着，卻是真撞見了。
易夏瞥着前面掛着白花的汽車還有幾許順着夜風傳來的嗚咽聲，頓時明白，大抵是這家有人故去了。
易夏騎着車，也沒有太多忌諱的意味，從旁邊慢慢繞了過去。
順着樓道的燈火，他看到裡面表情各異的人們。
有娃娃的哭喊和大人呵斥的聲音，有老人的悲咽，也有年輕的人們壓低着聲線的討論。
生與死，在這一刻變得無比割裂。
易夏並不認識這家人，自然無法從中感受到太多的痛苦與悲傷。
在這片土地，人活着的時候，死是忌諱的。
死了之後，卻又帶着某種難以訴說的冰涼與溫熱。
正如某句話所說：
當清明開始變得有意義的時候，你才真正明白了死亡所對應的東西。
易夏慢慢從燈火中穿過，再度沒入無光的黑暗。
不多時，那帶着白花的汽車便消失在了城市交叉的巷口中。
就像無數遭遇又錯過的行人一般，在明天這座城市又將是一片新的景象。
易夏一邊朝着地下室的方向騎去，一邊思考着。
他在巫覡的書裡看到過，在久遠的古老時代，也有一批巫覡專司生死之事。
那是道與佛，都尚未興起的古老歲月。
人們還簡單地信奉着先祖的魂靈與自然的萬物，巫覡溝通着天地與鬼神。
那是比現在更好的時代？
易夏不這麼覺得。
巫覡的時代過去了，他是揹負那個逝去時代的人。
沒有誰不懷念那個波瀾壯闊的神話時代，沒有誰會願意回到那個鬼神肆掠的時代。
現在，人們主宰着這個世界，再沒有任何的空隙。
揹負羣星？
燈火下，易夏笑了笑。
到家了……
“叮咚，您已超出騎行區域，共享單車即將斷電，請就近返回停車區域。”
易夏：……
淦！忘了這條破巷子沒有被納入到騎行區域裡面。
易夏只好悻悻地下車，然後把共享單車推回去……
下次一定記得！
易夏嘟囔道。
話說什麼時候能飛啊……
易夏默默想道，他可不想當固多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