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韓海準時出現在這個城市最東邊的地方—東海碼頭。今天的海風格外囂張,韓海站立在海岸石堤前,一頭黑髮在海風的「摧殘」下,猶如稻草般四下亂舞。而他也懶得整理,就這樣任憑髮梢抽打着自己的臉頰,好像只有那樣才能感覺到大自然的無形力量一般。
泥沙的沉積,使得海岸線泛現出暗灰之色,遠遠望去,就像是一片污濁的沼澤,全然沒有一點大海的蔚藍純淨,只有近處的幾隻水鳥,依舊在狂風中展翅高飛,時而觸及海面,做着一些高難度的俯衝動作,牢牢吸引住了韓海的目光。
腦殼仍然有些疼痛,不過比起初醒來的時候,已經好轉了不少,至少可以讓韓海隨意控制體內的真氣了。
「是時候了。」韓海在原地站了足有一個小時之久,直到夕陽漸沉時,嘴裡才喃喃自語了一句,臉上隨即閃過一絲深邃的笑意。
靈覺的存在,可以使韓海很容易發現身旁的異樣氣息。當然,如果用這種後天的技能來探測整片海岸碼頭,那未免有些誇張,但是這並不表示韓海就一無所獲。就在剛纔那一個小時內,他已經察覺到了四個擁有頗高武功修爲的人,而且值得欣喜的是,他們四個人在不同的時間段內,出入過一個相同的地方——碼頭三號倉庫。根據韓海的推斷,這個地方,很有可能就是關押陳夢捷的所在!
韓海理了理頭上的亂髮,起步朝着不遠處的三號倉庫走去。由於今天風級太大,整個碼頭都嚴令禁止一切貨物的卸運,所以港口的人流量少得可憐,這也讓孤身一人在大風中散步的韓海顯得頗爲扎眼。
韓海心裡知道,如果說對方早有準備,應該已經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了,而他們之所以沒有提前動手,無非只有兩個原因:一來,這次任務的首領還沒下令,他們不能擅自行動:二來,他們自知不是韓海的對手,於是只求自保,不求貪功。
但是無論以上任何一種情況出現,對於韓海而言,自己都是贏定了!
穿過幾堆閒置在碼頭上的集裝箱貨物,韓海終於站在了三號倉庫的巨大鐵門前。鏽跡斑斑的鐵灰色大門,高高的頂棚呈半圓型籠罩在倉庫上端,猶如一個無盡的漩渦,等待韓海將其推開的同時,也散發出強烈的誘惑味道。
三個人,和靜靜的功力相當,應該用不了一分鐘就可以解決吧……韓海心裡嘀咕着,與此同時,義無反顧地推開了面前的大門。
在一縷夕陽的照耀之下,韓海剛一進門,拳頭就如迅雷般朝右側直擊了出去。伴隨着一聲刺耳的慘叫,就看見一道黑影倒飛了出去,「砰」的一聲撞在了身後的金屬牆面上,如爛泥一般徐徐滑落。而留在韓海眼前的,只有地面上縷縷股紅的鮮血,以及幾顆被打掉的牙齒而已。
韓海這一拳委實不輕,再加上出拳時可以激盪出去的那道真氣,足以讓這個人在醫院的病牀上多躺上幾個月,誰讓他們做事這麼卑邵,竟然打韓海女人的主意呢?況且韓海本就對隱字世家的那些傢伙沒什麼好感。
在靈覺的幫助下,韓海輕鬆擊退了埋伏在門後的第一個敵人,整個倉庫內還剩兩人,但卻都不在他的視覺範圍之內。
「果然人如其名,不過你們真的以爲這樣就能「隱」過我的眼睛嗎?」韓海面帶微笑地朝前走去,輕鬆的姿態毫不掩飾,但帶給對手的心理壓力,則在無形中越漸膨脹起來。
整個倉庫足有數百平方米,附帶上那些迷宮般的貨物,若是換成普通人,即使在這裡轉上一圈,也不得不花上大半個小時的時間。但是這些障礙物在韓海的靈覺面前,則和透明的玻璃別無二致,只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韓海便已經清楚地知道了對方的位置。
左手邊十餘米處的那個對手,正以一個十分古怪的姿勢,躲在一堆高高壘起的貨物背後,頻頻散發出的陰柔氣息,彷彿是一種古老武功的準備手法,又好似是印度的瑜伽,但是韓海卻從未在千年韓家的天玄閣裡閱讀到過,這未免讓他有些心存忌憚。
至於另外那個對手的底細,則要比先前那人簡單得多。他施展出的是道家的「太乙劍法」,只是此人功力尚淺,相對於韓海而言,尚處在「小毛孩」的階段。儘管他將「太乙劍法」的招式表現得淋漓盡致,但韓海仍未將其放在眼裡。
出於對兩個對手強弱程度的考慮,韓海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先對付右手邊的那個「太乙劍」。原因很簡單,現在陳夢捷依然在對方的手裡,想要不讓對方以此爲理由要挾自己,他就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清理戰場,所以韓海挑選了這個自己可以一擊制勝的對手。只要先解決一個,在剩下的一對一情況下,自己就能夠穩操勝券了。
韓海的計劃百密而無一疏,看起來複雜至極,但是真正運作起來,則只在電光石火之間,就出現了大結局。
只見韓海身形微動,就已飄落在右側那位「太乙劍」的身旁,還未等對方的劍氣形成太乙之勢,他的拳頭就硬生生砸在了對方的小腹之上。僅在一聲悶哼過後,「人當即軟軟地栽倒了下去。也許他直到失去知覺的前一刻都仍未發現,韓海那一拳,其實根本就沒接觸到他的身體,讓他遭受重創的,只是韓海拳頭上激發出來的真氣而已。
韓海驚訝地看着自己的拳頭,難道自己在一夜之間突然功力倍增,達到了氣隨意動的高深境界?還是剛纔那拳只是偶然因素在作怪?
原本以爲是九天星辰鎖或擒龍真勁發生了意外,但當韓海迅速查看了自己的內息後,發現自己體內剩餘的五顆星辰鎖也都完好無損地禁錮着他的真氣,分毫沒有破解之意,這樣看來,問題是出在他的**本身?
不及細想,韓海就感到腦後生風,情急之下,猛然一反手,便又見一道無形氣勁隨風飄揚了出去,硬生生打在身後那名隱字世家弟子的胸口。伴隨着依稀幾下肋骨斷裂的聲音,眼前的景色頓時被一片血霧所籠罩,無數的血滴在空中飄舞不定,讓驚愕中的韓海就好像經歷了一場紅色的洗禮。
「啊!.」
一個女孩的尖叫聲將韓海從訝異中驚醒。定神望去,韓海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留着棕色長髮的女孩,大約十七八歲,長髮隨意在腦後紮成一束,原本清秀無瑕的臉頰上,此時卻沾染了些許血漬,在這昏暗的倉庫中頗有幾分詭異。
女孩見韓海看向自己,驚恐之色更盛,退後幾步,藉助着身形倒飛之力,順勢向後逃逸,淡粉色的短裙在身下飄飛不已,一雙****裸展現在韓海面前。
「等等!」韓海大喊了一聲,一個縱身就來到了女孩的身旁,微一揚手,擋住了對方的去路。
韓海心裡明白,眼下倉庫裡只剩下了他們這兩個「活人」了,若是再讓這唯一一條大魚跑了,自己此行豈不是前功盡棄?因此,無論如何都要將這個女孩逮住,而且是活生生地逮住!
女孩顯然也意識到了韓海的「圖謀不軌」,於是臉色微沉,銀牙一咬,迅速擡起右腿便向韓海額角踢來。一時之間,韓海就看見一道白影從女孩裙底閃過,腦中迴盪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她走光了!
韓海迅即閃過一絲冷笑,就在女孩角度刁鑽的迴旋踢還未觸及到身體之時,身影已驟然從原地憑空消失。速度之快,讓那位正準備攻擊他的女孩措手不及。
等女孩從驚愕中回過神來,韓海的手刀已經不偏不倚地架上了她的脖子,掌心彌散出來的犀利真氣,刺得她雪嫩白晢的肌膚隱隱有些生痛。若不是親眼看見,她真的很難想象世界上還有速度如此之快的人類。
女孩的功力相比起那另外兩位仁兄來,已算得上是高了不只一個檔次的了,只是此時的韓海就如同是被浸泡在一團無邊無盡的真氣當中,源源不絕的力裡讓他輕易擺平了這個本不簡單的對手。
「小丫頭,不要亂動,不然小心腦袋搬家哦!」韓海用近乎戲謔的語氣在女孩耳旁小聲叮囑道。雖然這樣的舉動連他自己都感到有些噁心,但是在莫名其妙增長了功力以後,他此刻的心情實在無法用簡單的「激動」來形容。
「你想怎麼樣?」女孩的中文聽起來有些彆扭,不過好在韓海已經不是第一次接觸到這類非本國的俏佳人了,於是也並未感到太多驚訝之處。、
「不怎麼樣,只要你告訴我陳夢捷小姐的下落,你立刻就可以回家睡大覺。」韓海說話間,掌間的手刀不由朝女孩脖子壓重了幾分。意思很明顯,如果不乖乖照辦,「她就只能去閻王爺那裡找鋪蓋了。
「就這麼簡單?」女孩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但這句話卻讓韓海感到頗爲納悶,難道堂堂隱字世家的處事風格就這樣隨意嗎,被俘後可以隨便當叛徒?
那對,告訴我,陳夢捷小姐在哪裡!」聽完女孩的話語,韓海心中瞬時閃過一絲優鬱,自己的靈覺既然沒有發現陳夢捷的存在,那是不是就說明,陳夢捷身上已經沒有了絲毫生命的氣息呢?
「不用找了,就在那堆貨物後面,你可隨時帶她走,前提是必須放我離開。」
「真的?」
「當然!」
韓海的手刀略微鬆開了一條縫隙,正準備押送女孩繞過那堆貨物,就感到腰間一股強風襲來,撞擊在他的小腹之上,並隨即繁衍出無數細微陰柔的真氣,如電流般圍繞着他的身體川流不息。如此詭異的攻擊方式,韓海還是有生以來初次見識!
不用多話,韓海馬上就意識到自己中計了,幸虧他先前也不是對這個女孩全無提防,這一拳雖然打得結實,但是在韓海雄渾浩瀚的護體真氣保護下,也並未對他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只是拳氣所帶起的縷縷真氣實在是有夠討厭,如影隨形般附着在肌膚表面,良久才緩緩散去。若是換成其它功力低劣的人,不知道能否和韓海一樣堅持這麼長時間。
那對不起了。」韓海嘴裡低吟了一聲,隨後揚掌斬向了女孩的脖子。女孩根本就沒料到,韓海在中了自己勢如破竹的一拳之後,不但能夠毫髮無損地站在原地,更可以攻出如此犀利的一記手刀。她很想弄明白這究竟是什麼原因,但是韓海超人般的速度,讓她在還未張開口的時候就失去了知覺。
韓海這一記手刀的力量可謂恰到好處,輕重適中,剛好將女孩擊暈了過去。
沒有再多想,韓海縱緊來到了女孩所指的那堆貨物背後,讓他驚喜異常的是,原來那個女孩真是個誠實的好孩子,至於剛纔的那次偷襲……就當那是一場誤會吧,反正韓海也已經報復她了
而陳夢捷,此時正以一種被綁架者固有的姿態,被斜捆綁在一張破舊不堪的木椅上,微微仰起腦袋。雖然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但從她那微微起伏的胸部上可以判斷:她還活着……
韓海漫步來到陳夢捷面前,手指猶爲憐惜地輕輕撫過她的臉頰,最終落在了她纖細潔白的左腕之上,稍稍凝聚起一絲微弱的真氣,使其進入了她的經脈,隨後韓海眼睛微閉,觀察起了她現在的身體狀況。
過了一會,韓海終於明白靈覺爲何無法察覺到陳夢捷的存在。此時的陳夢捷,全身的經脈中流淌着一種古怪的氣息,由於它的存在,陳夢捷體內的血液循環異常緩慢,雖然並不足以致命,但韓海卻不能保證這種氣息不會繼續加重她的症狀。
「還是先把陳姐帶回別墅吧!」韓海嘴裡嘀咕了一句,隨後用一個犀利無比的手刀,瞬間斬開了那些錯綜複雜的麻繩。
「小子,打傷了我派三名弟子,你想就這樣一走了之嗎?」
就在韓海解開陳夢捷全身繩索的同時,就聽見一個蒼老而不失威攝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着實把他嚇了一跳。
今天真是奇怪了,難道這年頭連靈覺也靠不住了嗎?
要知道,早在韓海進入這個倉庫之前,他就已經用靈覺對這個倉庫進行了一番全面掃瞄,最終只在倉庫範圍內搜尋到三個練武之人而已。可剛纔不知道從哪冒出個小丫頭,這會又平白無故多出一個對手,這樣的情況一時讓他摸不着頭腦。也不知道他們是一直「隱」在此處,還是之後悄悄溜進來的,難道所謂的隱字世家,真的可以在現實中隱去行蹤嗎?
「你是……」韓海雙手抱起昏迷中的陳夢捷,站在倉庫的中央仰頭觀望起來,當目光觸及到對方身影的時候,忽然忍不住大聲說道:「藍凌雲?」
只見此時的倉庫頂端,站着一位身穿青灰色長衫的老者。
在當今這個物慾橫流的時代裡,猶如他這樣古樸打扮的老者實在可以算是珍稀動物。在韓海的記憶當中,除了遠在天水山的那個老頭子以外,也只有那個古靈精怪的小尼姑纔可以與他一爭高下了……
只是與這位老者皓髮白鼻的外表相比,更在韓海腦中留下深刻印象的,則是他那身格外黝黑的皮膚。一白一黑的鮮明反差,帶給韓海一種強烈的視覺衝擊。若不是對方的相貌保持得尚屬俊朗,韓海還真以爲自己今天遇見鬼了呢!
「你既然知道老夫的名字,爲何還要處處與隱字世家作對?」藍凌雲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冷冷地問道。
「老先生,我們今天好像是第一次見面吧?」韓海故作無知地扯出一抹笑容,心中隨即思索起了應對之策。
「錯,就在幾天以前,你還差點死在我的劍下。」藍凌雲冷言糾正道。
「抱歉,老先生,你或許是年紀大了聽力不好,我剛纔說的是見面,我們那次連彼此的相貌都沒看清,又何來的見面?」韓海有意拖延時間,要想在不傷害到陳夢捷的情況下,從這個倉庫中全緊而退,確實需要一個萬無一失的縝密計劃。
「哈哈,你很有意思,不過老夫也知道你想幹什麼,想要帶着那個女娃從這裡出去也不難,只是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藍凌雲突然放下架子,朗聲笑道。
藍凌雲的大笑所引起的劇烈顫動,讓韓海懷疑這座倉庫是否可以支持得住……
聽完藍凌雲的話語,韓海登感萬分鬱悶,難道自己身旁的這些傢伙都是談條件專家嗎?爲什麼每次遇到這樣的情況,自己總要付出各種形式的代價呢?
「我有選擇的餘地嗎?」韓海苦笑了一下,同時再次衡量了一下眼前的情勢,只感覺藍凌雲的功力雖然高深,但相比起顧天河來仍有不少的差距,相信只要在正常情況下,自己逃跑應當不成問題。
然而,從此時的局面來看,似乎正與所謂的「正常情況」有些背道而馳,「九影御劍術」的優勢就在於出其不意,若是傷及昏迷中的陳夢捷,豈不是得不償失?因此逃跑一事還需要從長計議
說到陳夢捷,韓海心頭不禁一揪,從她體內的異常狀況來看,應該是中了某種古怪的毒,而最有可能下此毒手的,或許就是眼前這位藍老前輩了。
「當然你可以選擇逃跑,不過既然我已經等了你這麼久,自然不會在乎這短短几分鐘的殺人時間。」藍凌雲顯然是自信韓海逃不出自己的
「五指山」,抑或者說,他不相信韓海會不顧懷中美人的安危,獨自選擇艇而走險。
「你的意思是說,你從一開始就在這個倉庫裡?」韓海滿臉詫異,一指不遠處的那三團「爛泥」,繼續說道:「那你爲什麼要白白犧牲三個同伴呢?」
「隱字世家的絕技衆多,諸如這等高深的隱逸武功,你不知道也不足爲奇。」藍凌雲不無得意地笑說道,饒有一種高高在上,而又目空一切的氣勢(儘管他站得的確比韓海高得多),「至於那三個廢物,隱字世家行事向來各自爲營,互不干涉,是他們自己沒有能耐,擒不住你這個初出茅廬的娃兒,自取滅亡。老夫又何必多此一舉,爲了他們出手呢?」
「果然是個變態的老頭……」韓海嘴裡唸叨了一句,隨後突然仰面調侃道:「既然老先生對自己這麼有信心,如果今天讓我跑了,你豈不是很沒面子?」
說話間,韓海已經將全身的真氣都聚集在了足部。從現在的情形來看,要想說通這個頑固不化的變態老頭,估計是沒什麼希望了,但以他現在體內莫名其妙強盛起來的真氣來看,只要能夠獲得一個微弱的間隙,在剎那間衝出這間倉庫,應當沒有多大問題。只是,老奸巨猾的藍凌雲,會給他這個機會嗎?
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韓海此時深深瞭解到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