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依菲快步走到韓海身邊,看到他手上依然扣着雪亮的手銬,立即冷下臉來。
「他們沒對你怎麼樣吧?」歐陽依菲有些擔憂地把韓海周身看了一個遍,似乎生怕韓海缺胳臂少腿。
韓海沒有正面回答,卻苦笑着反問道:「妳怎麼來了?還帶了這麼一大幫人?」
「他們欺負你,我當然要幫你了。」歐陽依菲昂頭說得理所當然。與此同時,原本巍然不動的市長突然換上了一付笑臉,向歐陽依菲帶來的那羣人迎去,老遠就伸出了手,看樣子他與其中一些人很是熟悉。而在市長迎上去之前,這羣人中走上來一男一女,直接找上了警察局長。
男的一點也不客套,直接開門見山地道:「吳局長,我是韓先生的代表律師,請問我的當事人究竟犯有何種罪名?」
警察局長的臉可更苦了,雖然已經有一批律師向他提出了這樣的問題,不過眼下他連指出這種奇怪情況的力氣都沒了。他還沒來得及回答,他的手提電話突然響了。
剛剛接通,電話那一頭的人就開始責備起來:「老吳啊!你怎麼捅這麼大一個漏子?你叫我怎麼向上頭交代?……」
警察局長的臉徹底垮了下來,他已經開始忍不住在心裡把王警司和顧宇的所有近親都問候了一遍。
另一邊,市長也頗爲尷尬地連連解釋這件事情純屬是一個誤會,並保證以後絕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整個場面是相當熱鬧的,韓海將這一切看在眼裡,雖然他不知道這些人爲什麼會突然從天而降來爲他說話,更不清楚有幾個人是因爲歐陽依菲而來,有幾個人是因爲家中的七女而來。不過他卻覺得這種情形未免太過滑稽,甚至有些荒唐。再看顧宇,現在正被所有人晾在一邊,除了歐陽依菲偶爾給他一個狠狠的瞪眼之外,似乎已經徹底地成爲局外人了。
如今的警局大院可算是相當熱鬧了,但是,老天似乎還嫌不夠亂。就在市長和警察局長一個個地將各方安撫妥當,就待要多快有多快地請走韓海這個「災星」的時候,又有幾輛高級轎車像埋頭衝鋒的獵犬一樣衝了進來。
車子停下後,又一批人陸續走下來,有些是韓海認識的,比如:第一輛車上走出來的顧氏企業的總經理顧嘯遠,身爲顧家四少的顧子寒,總是跟在顧子寒身邊的李雯心,再就是從另一輛車上走下來的秋然和秋揚。其他三輛車上走出來的是十來個一身黑西裝的彪形大漢,看樣子都是保鏢一類的人物。
顧嘯遠本是帶着滿腹不滿而來的,但看到整個院子站了這麼多人,市長和警察局吳局長都分別在向一幫人陪笑臉,一時他的心中可說是巨浪滔天,驚訝極了。
吳局長眼觀八方,一看到顧嘯遠從車中走出來,立馬跑了過去,趁着顧嘯遠向衆人聚集地走過來的一點點空檔,飛快地將事情說了一遍,說完還不禁埋怨道:「顧總啊!你怎麼事先不查清楚,就讓令侄做出這樣的事來,今天的場面可不好收拾啊!」
顧嘯遠的眉頭立刻緊緊地皺了起來,對於顧宇告韓海殺人這件事,他事前已經得到消息,但當時並沒有在意,因爲他也滿心希望顧宇這一招能夠湊效。可是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很明顯,情形對顧家相當不利,這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要知道,在此之前,雖然顧宇沒有深刻的認識,但顧嘯遠已經料到師佩佩肯定會爲韓海出面,所以要定韓海的罪肯定要費一番周章,也正因爲如此,他纔到警察局來爲顧宇撐場面。然而,事情的發展遠比他想的要複雜得多,韓海的能耐也遠比他想像得要大。從眼下的情勢看,已經有多方勢力在支持韓海,顧家在這件事已經因此處於一定的劣勢。然而就算這樣,只要韓海的罪名落實,一切仍然可以扭轉過來,可是從吳局長簡單的幾句話中,顧嘯遠聽出了這樣一個弦外之音:因爲準備不充足加上因爲盲目自大而導致的後遺症,顧宇提供的證據並不充分。尤其是物證,簡直就有假造的嫌疑。吳局長已經暗暗地警告他:如果再不收手,警局這邊也會與顧家鬧得很僵,當中連累的人將會以成打來計算。而顧宇也會因爲誣告被送上法庭。到時候,即便不被判罪,顧家的臉面也要丟光了。
顧嘯遠一路思考着吳局長的話,當他走到韓海面前時,整張臉已經變得毫無表情,而他適時望向韓海的目光也顯得無比深沉。
「韓先生,我看這件事是個誤會,我們公司的工業園內發生了命案,我的侄子顧宇也是一時情急纔會做出這種毫無理智的事情,現在先不論誰是誰非,我看還是把一切交給警察局辦吧。」
「我也是這麼想的。」韓海笑道,「不過我一直很詫異,爲什麼你們工業園內發生命案,會想到我這個毫不搭邊的人身上,不知道二少是怎麼向王警司解釋我殺兩名保安的動機的,不過我相信那番解釋肯定非常有趣。」
「這……」韓海話中的諷刺之意非常明顯,一方面是嘲諷顧宇,另一方面則暗示:顧家在暗鬥中輸給他,卻只能耍這種嫁禍的醜陋把戲,其言下之意簡直是指着顧嘯遠的鼻子開罵。頃刻之間,顧嘯遠心中就被怒氣填滿了,他的目中不禁兇光連閃,如果不是有所顧忌,他會立即要身後的手下從懷中掏出槍來,當場將韓海射個馬蜂窩。可是眼下他又不得不有所顧忌,於是只能嘿嘿乾笑。
另一邊,顧宇忍耐了許久,終於忍不住走了過來,他沒敢當衆說話,而是將顧嘯遠拉到一邊,低聲道:「二叔,這是一個好機會,不能放過那小子……至於證據,我再找王警司想想辦法。」
「到現在你還執迷不悟?!」顧嘯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壓抑住怒氣道,「自己製造了這麼一個爛攤子,卻還看不明白。韓海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你平時自詡才智高超,怎麼在這件事上就這樣糊塗?!你還想製造證據?你以爲所有人都是傻瓜?那個王警司,他現在恐怕連自保都有問題,哪裡還能給你製造證據?這件事情到此爲止,你馬上去給韓海道歉。」
顧宇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而顧嘯遠卻沒有時間理他的感受,他已經轉過頭,向韓海走來。
也就在這時,他看到了站在韓海身後的歐陽依菲,不禁臉色一變,心中頓生驚駭之情。現在他終於想到爲什麼會有數名連市長都不敢輕易得罪的政要到場了,原來竟是因爲這個女孩。他一時也無法搞清楚,韓海與歐陽依菲是什麼關係,不過只看歐陽依菲能爲韓海如此興師動衆,就知道一定不尋常。
眼看着顧嘯遠向自己走來,歐陽依菲卻權當沒有看見,而突然揚聲道:「顧宇,你不是說你的證據很充分嗎?怎麼現在卻不說話了?」
顧宇還沒有答話,顧嘯遠的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了。
他連忙做出一付親切的笑容,走到歐陽依菲面前,有些侷促地道:「菲菲,原來這個人是妳的朋友,那麼這就更是個誤會了。現在我已經瞭解清楚了,顧宇是一時情急纔會搞出這麼一件事情來,我看韓先生大人大量,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
「算了?」歐陽依菲冷哼了一聲,「那就請警察把顧宇抓起來,關上一兩天,然後再告訴一切都是誤會。」
「這怎麼可以?」顧嘯遠的臉色可算是尷尬極了。
「那麼我一定要看看證據,韓海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讓他平白受冤枉,你看他到現在還銬着手銬呢。我帶律師來了,總之這件事不能憑一句話就算了。」
「那這樣吧!我讓顧宇給妳的朋友道歉,至於妳朋友的損失,做叔叔的我會承擔。」
歐陽依菲冷哼了一聲,顯然覺得這還算輕了。她不禁將目光投向韓海,顯然將決定權放在了他身上。
眼看顧家已經丟了面子,顧宇也算得到教訓了,韓海也不想在這件事情上死纏不休,畢竟鬧得太大,以他現在的身份來說,也不合適。
正這樣想着,他就待有所表示。忽然,半空中傳來沉悶的轟鳴聲,正是直升機的螺旋槳劃破空氣的聲音。也就轉眼功夫,警局大院上方已經有兩架軍用直升機飛臨。他們陸續降落到警廳大樓屋頂的停機坪上。大約五分鐘之後,在一大幫警察的引領下,警廳裡快步走出了二十來個提着大小不一各式金屬箱的男女,他們穿着式樣相同的制服,胸口彆着金屬質地的銀色胸卡,雖然胸卡上面的名字大多是用英文寫成的,不過位於頂端的卻是四個相同且醒目的金褐色中文大字--暢遊科技。
韓海不禁苦笑,心道:這一定是佩佩派來的人。雖然他一時無法知道他們來幹什麼,不過卻覺得今天這件事未免太過興師動衆。看來家中的七女現在一定很生氣。
原先的律師團似乎早就知道有這麼一羣人會出現,所以一等他們走近,連忙向他們招手。而恰於此時,那個中年律師走到警察局長面前道:「爲了證明我當事人的清白,我請求對那把匕首進行科學的鑑定。假如你們警察局無法在短時間之內得出結果,我身後的這些人可以代勞。」
警察局長一時目瞪口呆,眼下他已經不知道該用何種說辭來了結這件事情了。在短短几十分鐘內,就先後有這麼多人浩浩蕩蕩地來到警察局,其原因只是因爲警察局抓了一個「犯罪嫌疑人」。這樣的場面可算是有生以來從未見過的,他不禁認認真真地暗暗將韓海周身看了個仔細,卻益發迷惑起來,因爲他怎麼也無法將這個外表平平無奇的青年與周圍的人聯繫起來。他迷惑極了。
就在這時,韓海說話了。
「進行科學的鑑定是有必要的,不過那是警局的職責,我們不必越俎代庖了。」說到這裡,韓海故意將話一頓,環顧了一下四周的衆人,最後將目光落在那位王警司的身上,他臉上的笑意更加盎然了。
「我希望,如果下次警局還要請我喝茶,記得事先通知一聲,免得勞動這麼多人來回奔跑。」
「我想我可以走了吧?」這句話是對警察局長說的。
對方有些遲鈍地點了點頭。韓海呵呵一笑,然後突地合攏雙手,靈巧地一滑,便不費力氣地褪下了手銬。所有人立時瞠目結舌,而他卻將手銬扔給了王警司,轉身離去。
走過顧嘯遠身邊時,韓海停下腳步,道:「顧先生,假如令侄還有興趣玩這種遊戲,我一定奉陪,不過麻煩他下次將證據準備得充分一些。」
顧嘯遠一怔,隨後雙目寒光連閃。可惜,韓海卻視如未見,微微擺了擺手,便瀟灑地離開了警局大院。至於律師團和師佩佩派來的那一羣人,他也不想理會。事實上,也無需他理會。
他一離開,律師團和那批人之間只是相互打了一個招呼,便各歸各位去了。
此時最着緊韓海的反而是歐陽依菲,她急急地向她帶來的人當中的幾位道了謝,便向韓海追去。
警局大院一下子變得空蕩起來,剩下的人當中,市長沒給顧嘯遠好臉色,便帶着自己的秘書離開了。離去之前,他還在警察局長耳邊囑咐了幾句。
秋然和秋揚一直呆到最後,才向顧子寒打了一聲招呼,帶着幾名保鏢模樣的大漢開車離去。
警察們也陸續散去了,警察局長向顧嘯遠望了一眼,搖頭嘆了一口氣,然後走到王警司身邊道:「王副局長,今晚給我一份報告,明天向上面交辭呈吧!」
王警司一愣,隨後整個人像泄氣的皮球一樣癟了下去。
所有人都走了,留下顧家的一羣人,如果說還有外人的話,就只有李雯心了。
顧嘯遠滿臉寒霜地走到顧宇面前,冷聲道:「你給我聽清楚,以後離那個韓海遠一點,你想對付他還早呢。」
「還有,這件事情別讓你父親知道,否則你知道後果會怎樣。」
顧宇只得低下頭去,不過他的眼中卻依然佈滿了狠毒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