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頭,黃沙漫天,風煙滾滾,西域的氣候永遠都像當地的民風一樣粗獷而又剽悍。
除了商隊鮮少有人單獨行走的黃土與磚石共同鋪就的官道上漸漸出現一個影子,隨着那影子的走近,卻是一頭灰色的小毛驢馱着一個拿着地圖的黑衣公子。
“不是說順着官道走就能看到播仙鎮了麼,爲什麼到現在都還沒那個鎮的影子!”聞人白伸手抓了抓小毛驢的耳朵,“小毛,你說我們是不是被隱元會的那些死奸商給騙了?”
被叫做小毛的小毛驢晃着腦袋嘶鳴一聲,翻個白眼繼續沿着官道慢悠悠的往前走着,絲毫沒有理會坐在自己背上的那個氣息恐怖的大魔王的意思。它只是一頭小小的毛驢,隱元會是個啥它一點也不知道好麼。
儘管方向感不怎麼好,但依舊找到播仙鎮的聞人白還是挺高興的。要知道能夠看得懂地圖並且在一天之內從陳州抵達播仙鎮的小毛驢可是很不好找的。
↑當然不好找,被叫做小毛但實際上不叫小毛的小毛驢根本就是一頭毛驢妖!(╯‵□′)╯︵┻┻
“小毛啊,你就一直跟着我吧,我是不會虧待你的。”聞人白伸手攬着毛驢的脖子,“想吃蘿蔔還是青菜,我都給你換去。”
“都說了我不叫小毛,和着擱你眼裡我就這模樣啊。”毛驢涼涼的瞥了聞人白一眼,“當初怎麼說的,只要我把你送到地方你就放我走,我告訴你啊,我還不想被主人發現莫名其妙的失蹤了呢。”
“可是小毛,你就真的忍心我一個人在山上迷路麼?聽說那條山路上到處都是妖怪哎,我被吃掉怎麼辦?”聞人白動作誇張的擦擦眼睛,想要做出一個傷心害怕的表情,奈何面部表情稀缺怎麼看都像是在耍驢玩兒。
“你不吃掉山上的那些小妖就已經很不錯了,是哪個見面就威脅我說要是不把你帶到播仙鎮就先吃掉我再吃掉我家主人的?”
“還有這種事,小毛你跟我說是誰,我幫你揍他去。”
“……”我說敢不敢要點臉!你作爲天生應龍的尊嚴都被魔界的魔氣消耗光了麼!“我再不走主人就會發現的,這位應龍大人,再見。”不,應該是再也不見纔對。
“好吧,小毛,再見,我會想你的。”
都說了不叫小毛!毛驢身形踉蹌了一下,忍不住嘶鳴一聲:“我是絕對不會想你的!”然後就撒開蹄子快速的消失了。
嘖,真是不禁逗。聞人白轉了轉戴在右手上的扳指,雖然不知道自己爲什麼一定要來這裡,不過既然來了自然也就要到播仙鎮的居民們口中的仙山走一趟,總覺得山上有什麼讓他在意的東西。這樣想着,聞人白連鎮子也沒進就直接一步跨進了太一仙徑。
趨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因此,作爲一頭龍,作爲一頭天生應龍,作爲一頭流弊哄哄的天生應龍,聞人白的旅程是相當順利的。但凡是太一仙徑的小妖小怪們都沒有出現在他的面前——除了那隻死蠢的拎着一根棍子學着人類的樣子劫道的青蛙。
我應該在很久以前就來過這裡,也是這樣一步一步走過太一仙徑,來到這瓊華派的山門前,聞人白摸着下巴沉思。從進入太一仙徑開始,他的腦袋裡就時不時的閃過一些黑白色的畫面,越是接近這裡,記憶與現實便交錯的越是厲害。而他也總會下意識的往身邊看,就好像他的身邊跟着一個需要保護的小孩一樣。
“近期我派不收任何弟子,還請這位公子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吧。”守門的明禮上前一步攔住了想要往裡走的聞人白。
“如果我一定要進去呢?”說真的,聞人白還真沒怎麼把明禮放在眼裡,區區煉氣期弟子就想將他攔住,開什麼玩笑。而且,在他的感知中,這裡最強的一個人也僅僅是金丹中期,連一個元嬰境的都沒有,就更別提什麼化神、出竅了。而他聞人白目前按照人界的等級劃分剛好是大乘境。
#忽然發現就算自己的功力折損大半也依舊高大上有點小激動怎麼辦?#
#論人修的沒落以及在這裡劃地盤佔山爲王的可能性。#
事實上,單論功力,就算是重樓也無法與聞人白累積了千萬年的功力相抗衡,但如果真要動手的話,重樓收拾聞人白根本就是分分鐘的事兒。不過在人界的話,先不論戰鬥問題,裝個大尾巴狼聞人白還是可以辦到的,再加上那翻滾的濃重的魔氣,今天輪值守門的明禮和明起都要被嚇哭了有木有。
“何方妖孽膽敢在我瓊華放肆!”嚴厲憤怒的女聲從後面響起,只見一個廣袖長衫,頭戴法冠,滌絲繫腰的宮裝女子快速御劍而來。
“放肆?我只是想進去,他們兩個攔路罷了,何來放肆之說。”聞人白眨眨眼睛,哎呀,又看到一個感覺挺眼熟的人,她是誰來着?
“你——”夙瑤雖憤怒於聞人白的無禮,但她卻沒有動手,因爲站在護山大陣外的那個青年帶給她的壓力絲毫不遜於十九年前那次戰鬥中重傷而後隕落的掌門師伯太清真人。
雖然有直接動手打進去的衝動,但聞人白卻還是將這個誘人的想法壓了下去,因爲他總覺得如果自己真的在這裡動手揍了人,就會有人來揍他,而且還是自己不能還手的那種揍法。可是不應該啊,明明這裡連一個高手都沒有,怎麼會有人分分鐘就能把他揍得不能還手呢?
“我不想跟你們動手,把你們的掌門叫出來,我直接跟他說。”聞人白掃視着眼前的一羣人,隨意的揮手散去周身濃重壓抑的魔氣。
“本座便是瓊華掌門夙瑤,你有何話要說!”那女子冷哼一聲,雖仍舊防備着聞人白,卻也明智的沒有對他動手。
這不科學,瓊華的掌門不是個有夜襲愛好的白鬍子老頭兒麼!聞人白過濾了一遍腦袋裡那些自來到瓊華後就越來越多的零碎記憶片段,然後又看了看爲首的那個雖然美貌卻板着臉的夙瑤:“這裡的掌門不是太,嗯,太清真人麼,是叫這個對吧,他人呢?”
“瓊華派第二十四代掌門太清真人已於十九年前故去了,瓊華的現任掌門是我夙瑤。”夙瑤牢牢地盯着聞人白,越看越覺得他像一個人,一個同樣在十九年前就死去的人,“虛嵐,你不是已經死了麼!”
“虛嵐?這名字聽着耳熟,不過我不叫虛嵐,我叫聞人白。”對自己的名字異常執着的聞人白糾正,“還有就是雖然我的記憶是從十九年前開始的,但是我不記得我死了。”我只記得自己是從蛋殼裡爬出來的。
天底下竟有如此一模一樣的人麼?哪怕是雙生兄弟也總會有差別的。當年虛嵐被玄霄帶入門時便已經調查過他的俗家背景,他是獨子又遭逢家變,根本就沒有兄弟。
夙瑤打量着聞人白,雖說聞人白比虛嵐要高出不少來,五官與臉部輪廊也較少年樣的虛嵐更加深邃立體一點,但那即便是面無表情乍看之下給人以自高自大者的感覺卻從未曾改變過。不過不同的是虛嵐爲人純善,而如今這個自稱是聞人白的青年卻不知底細,儘管他們可能是同一個人。
“……火……羲和……爲什麼會有冰?可是望舒明明不在這裡……他在哪裡?”忽然感受到空氣中某些細微變化的聞人白上前一步,目光直直的盯着夙瑤,“你知道他在哪裡的對吧,我要見他!”
聽到聞人白的話,夙瑤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你竟然真的是虛嵐!這不可能,我們明明親眼看見你被妖門倒塌後造成的混亂空間扯成碎片屍骨無存的!”已經死了十九年的人如今好端端的出現在這裡,而再過不久就是妖門大開的日子,儘管那妖門的柱子被毀去一根空間不穩定,卻也還是能夠支撐那些妖通過的,任誰都會懷疑這是否是個陰謀,不得不防。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閃開,讓我去見他!”破碎泛着雪花黑白場景越發瘋狂的在腦海中翻騰,就如同在看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黑白電視機一樣,儘管不明白爲甚自己會有這種想法,但也讓聞人白無比的混亂。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從這裡進去,找到記憶裡那個笑得溫和卻面目模糊的男人。
龐大的威壓自身體中翻滾而出,讓在場所有的人都感到透不過氣來,甚至有血液從低級弟子的口鼻中流出來,痛苦的跪倒在地。這還是聞人白下意識的收斂了一部分的結果,若是氣勢全開的話,恐怕這裡沒有一個人能夠撐下來。
“虛嵐,你瘋了!要找玄霄我自不會阻攔,別爲難這些弟子!”夙瑤強忍着痛苦開口喝道,“就算如今你已墜入魔道,但是念在當年瓊華教導過你的一段日子的情分上手下留情,而且靜芷也還在這裡,你不希望自己無意間傷了她吧!”
“靜芷?那是誰。”聞人白歪歪頭,一個同樣模糊的小小的影子在腦中一閃而過,但是很快又搖頭道,“我不認識什麼靜芷,羲和,帶我去找羲和的主人!”
“那就先把你那身氣勢收起來,不然誰能帶你過去!”夙瑤咬牙,她怎麼從來都不知道虛嵐竟是個如此一根筋的性子,當年那個隨遇而安且身體不怎麼好的乖巧小孩兒哪去了!
聞人白想了想,然後點點頭,收斂了那身嚇死人的氣勢,隨手指着一邊哆哆嗦嗦的明禮:“就讓他帶我過去吧。”
“行,明禮,帶虛、聞人白去承天劍臺後面的禁-地外就行了,記住,你不能進去。”
“弟、弟子遵、遵命。”明禮哭喪着臉,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他今天就不該出來守門,不出來守門就不會遇到那個可怕的大魔王,就更不用帶着那個可怕的大魔王去禁-地了。
掌門,我可以申請換人麼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