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拾柒

Taste me,drink my soul

show me all the things I shouldn\\\'t know

when there\\\'s a new moon on the rise

——

“他會來吧?”艾伯特.加文飛快地編輯着自己的FB,頭也不擡地問格瑞希:“哈利.奧斯本,我要宣傳一下。”

“當然,他昨天答應我了。”

格瑞希挑挑眉,還被一旁的化妝師以妨礙工作的理由打了一下。

但這一下格瑞希捱得心甘情願,因爲你看,現在鏡子裡的她簡直完美得無懈可擊,甚至比任何一個她塑造的熒幕角色都更加出衆——這是她自己,真正的格瑞希.勞倫特也能讓人着迷。而且今天的她想不起一件煩心事,她能回憶起的全是甜蜜,是昨晚的哈利,是他對她說過的每一個字。

所以她現在每時每刻都對着鏡子發射出戀愛中特有的傻瓜笑容。

“他會對你求婚麼?”艾伯特斜了她一眼,接着模仿推特上熱情的粉絲高喊:“求求你們結婚!”

“嗯…他暫時不會…”格瑞希的笑容瞬間垮下來,但她也的確沒什麼抱怨的“我只要他開心,如果這能讓他開心。”

這話能讓她感覺到一種酸澀的釋然。

“聽上去在這場關係中,你的位置很低?”艾伯特說完又翻了個白眼“我問這幹嘛,我早就知道了。”

“我不在乎。”格瑞希嘟囔了一句。

“你是不該在乎。”艾伯特.加文把玩着自己的手機“你知道Boss今晚會提前見你嗎?”

她對着鏡子皺皺眉,反問:“他爲什麼要見我?”

“大概因爲你是今晚的主角,我猜?”

“幾點?”格瑞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距離宴會開始只剩不到一小時了。

“現在。”艾伯特翻過他的手機屏幕,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短信正映在上面。

“你根本就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Boss”格瑞希攤手“就是因爲你這樣不嚴謹的工作態度,才讓我一次又一次陷入危機。”

“我不去!”最後她總結。

說實話,比起去見那個神秘的Boss,她更想在這兒等她的男朋友。

“你必須去!”艾伯特倒很堅持“我昨天爲你打聽了一整夜,因爲公司里根本沒幾個見過Boss的(“是麼?我一直以爲Boss是你。”格瑞希不冷不熱地接了一句),怎麼可能是我!我連公司最高層都沒去過。See,這就是重點所在,我聽說Boss會讓他想見的人去最高層。”

“所以到底有沒有人見過Boss?”格瑞希不耐煩了。

“現在你就要去見了。”艾伯特聳聳肩“有沒有人見過很重要麼?反正地點就在公司內部,我覺得很安全。”

“可是這不科學”格瑞希據理力爭着“他就在公司裡,卻沒有人見過他,我是說,你們只要敲一敲最高層那間辦公室的門,就馬上能見到他了。”

“因爲你不總是待在公司!”艾伯特露出了對她無可救藥的表情“那間辦公室白天從來沒有人!”

“所以,他身爲Boss,卻從來沒上過班?”格瑞希笑了“聽上去很Boss。”

“但是,每天早上他的秘書都能在辦公桌上發現他留下的任務和處理過的文件。”艾伯特露出了談論八卦一般的表情“這聽上去神秘透了!我一直想做這樣的人!”

“我不想從公司頂樓被丟下來。”她誠懇地顫抖了一下,想要拒絕Boss的這份好意,卻沒想到她的手機鈴聲卻突然響起——

“Shit…”

格瑞希看到那上面跳動的,正是剛剛給艾伯特發過短信的那個未知號碼。

以上所有構成了格瑞希此刻站在公司頂層那間辦公室門外的原因。

這也是她第一次來公司頂樓,從電梯到神秘辦公室的那條走廊又長又安靜,她就像愛麗絲誤闖了誰的夢境一樣,表情複雜地一幅幅看過那些讓人迷惑的裝飾畫,最後呆呆地站在那扇大門前——這是真的誇張,那上面佈滿了屬於中世紀的雕花紋飾,和整個大樓的裝潢幾乎格格不入。

格瑞希向下看了看一旁窗外的高度,默默地吞了一口口水。

自從空中餐廳的那次遭遇之後,她就有點怕高,她在心裡默默祈禱着一會兒不要被從這裡丟出去,卻發現面前的大門突然打開了一條縫。

她爲自己壯了壯膽子。

“Hello?”她小心翼翼地將半個身子擠進那條小門縫裡,她當然是可以推門的,但卻帶着些對裡面一片陌生的膽怯,小聲問:“有人在麼?”

門裡面是一片黑暗,透過月色格瑞希才依稀辨認出裡面有點辦公室的樣子,不過裝潢也是屬於中世紀的,看來他們的Boss是個中世紀文化的愛好者。可是他爲什麼不開燈呢?這就說明現在這裡沒有人對吧。

而且這間辦公室裡的溫度低得嚇人,格瑞希要知難而退了。

“瑞齊…”

沒有防備的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差點失聲尖叫,轉頭才發現已經有人站在她身後,正紳士地替她扶着門等她完全走進來。

“既然有人,怎麼不開燈呢?”格瑞希撫了撫被嚇到失靈的左邊胸口,接着大方地向面前人介紹自己“格瑞希,格瑞希.勞倫特。”

那人似乎輕笑了一聲:“我當然知道你是誰…”

“萊斯特,你就叫我萊斯特…”

“我覺得還是叫你Boss比較好…”格瑞希小聲地自言自語了一句,卻沒想到還是被那人輕易捕捉到了,他看上去心情不錯,或者他本來就是個脾氣很好的大人物,所以只是替她輕輕關上了門,轉身好心地告訴她:“準確地說,我並不是你的老闆。”

這句話伴着落鎖的聲音,讓格瑞希不禁心涼了一下。

“但我是讓你老闆聽話的人。”

他似乎覺得這句話很有趣似的,他的笑聲優雅低沉,偏頭時如流水般的銀色月光正好照亮他半邊側臉,映出他如同神祗一般的美貌——格瑞希願意在原地起誓,即便她經常接觸的都是一些好萊塢的大明星,但也會在他面前相形見絀。

他背過身去往一旁的杯子裡倒酒,格瑞希看到他的金髮在頸後用黑色緞帶輕輕束起,散下的一兩縷順着他的臉頰滑下來,一舉一動都像天生的貴族。

“我…我不喝…”格瑞希真正回過神時,竟然發現自己結巴了。

“你戒酒了,我知道。”那人隔着酒杯對她笑,他的眼神總是帶有閃爍的意味不明,讓他的笑看上去別有用心“聽說今天是你的生日。”

“嗯…”格瑞希猶豫了一下,還是對着這位神秘人物點點頭。

但那人似乎聽到什麼一般皺皺眉,最終還是選擇一笑而過,他拿出一個深色的方形盒子,上面簡單地繫着藍色絲綢。他將它遞到她面前,語氣慷慨溫柔:“打開看看。”

格瑞希帶着點小心輕輕接過,在碰觸到系在頂端的藍色蝴蝶結時又擡頭向他確認了一次,那人只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並露出些會耐心等待她打開的表情。

那裡面裝着一條項鍊。

墜在底端的紅寶石在黑暗中安靜地閃爍,它光滑切面上反射的光芒讓人想起能倒映一切的烏尤尼鹽沼,乾淨、純粹、沒有一絲雜質。它周圍還密密地嵌了一圈小鑽石,像是夜幕中襯托月色的繁星,它們細碎的璀璨和血紅色寶石表面反射出的光芒交相呼應着,能點亮整個房間一般的熠熠生輝。

“維多利亞時代的珍品。”那人伸手替她拿起這條看上去價值連城的寶物,輕輕環在她的頸上。他的手指甚至比寶石還要冰冷,格瑞希忍不住瑟縮一下,那人卻輕笑着吻了吻她發間——

“但仍然不如你對於我珍貴。”

這句話讓格瑞希急速轉身後退了兩步,她帶着點驚魂不定看向那個人,而他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這太貴重了…”格瑞希伸手去摸頸後,想要找到那個鎖釦,卻被那人伸手阻止住,她甚至都沒看清那個人是怎麼來到她身邊的,在冰冷的銀色月光下,這一切越來越詭異了。

“Ah-ah”那人握着她的手腕,做出了一副不贊同的表情,格瑞希這才注意到他嘴裡有兩顆形狀完美的虎牙,讓他看上去多了幾分玩世不恭“沒別的意思,你爲路易賺了很多錢,這也是他的一點心意。”

他的手指冰涼,掌心也沒有一點溫度。

“這房間太冷,不如我們出去說話。”格瑞希趁機收回自己的手,繞過他來到門前,用力推了兩下這間詭異辦公室的大門:“有人嗎?這門打不開了…”

“Cherie,cherie,噓…”那人跟過來安撫性地扶住她的肩膀“別害怕,別害怕…”

話是這麼說,但他眼睛裡都是明晃晃的笑意。

“讓我離開這兒!”格瑞希放棄折騰那扇大門,轉身瞪着這個惡作劇的始作俑者,她平復了一會兒情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說:“酒會快開始了,如果你不想我出席,那舉辦這個酒會又有什麼意義?”

“噢對…”

格瑞希的話看上去起作用了,他笑着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如夢初醒地說:“我應該和你一起下去。”

說完他伸手在桌上撈起一個黑色面具,戴上剛剛好遮住他的上半邊臉,接着他轉過身,很信任地把自己的後背交給格瑞希,指着腦後的面具緞帶說:“你能…”

他修長勻稱的手指在空中做了一個打結的動作。

格瑞希忍了忍,上前兩步,用手指勾住兩條黑色緞帶,快速地打了一個花結,在那人要給她一個感謝的吻手禮時再次後退,卻一個沒留神撞在門上。

她的過度反應看上去讓那個人傷透了心。

“瑞齊…我的瑞齊…”他念叨着她的名字走來時,她已經退無可退了。

“萊斯特。”

她身後的門卻突然被打開了。

依靠物突然被撤走,格瑞希跟着慣性退後兩步,直到後背撞上另一個胸膛。

“她該走了。”那個人語氣斬釘截鐵,容不得對方有一點拒絕。

“Boring,路易”她面前的金髮男人做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扔下一口沒動的酒杯,搶先一步出去按了電梯,然後對着他們偏偏頭,在沒得到任何迴應時一臉不敢置信地說:“所以我連和你們二位一起下去的殊榮都沒有?”

格瑞希擡頭看站在她身後的那個男人,他也戴着和萊斯特一模一樣的黑色面具,只露出他下半張臉的輪廓,他看着萊斯特,脣線緊抿,好半晌纔開口:“Fine。”

他單手鬆鬆地攬着格瑞希的肩膀,將她帶進電梯,自己卻和萊斯特站在電梯的另一側,同她保持了一個安全距離。她聽到金髮男人因此又抱怨了一句:“老天啊,路易…”

老天啊,路易。

這句話像是將什麼危險的懲罰應驗了一樣,電梯內部的所有照明突然全部熄滅,他們猛地停在大概36層的位置,電梯就拒絕再向下一步。他們所有人都安靜了半晌,直到萊斯特不高不低地罵了一句:“該死!”,格瑞希這才意識到他們真的被困在電梯裡了。

她嘗試着伸了伸手,卻看不到任何形狀。

“等一下…”黑暗中路易似乎在攔着萊斯特做什麼事情,他們兩個的西裝面料不停摩擦出窸窸窣窣的響聲,有幾次他們的動作幅度大到電梯跟着晃動了幾下。

“我們現在該打電話。”這個聲音是路易的。

萊斯特只是說:“我能把門打開。”

“做個正常人…”

格瑞希模糊地聽到路易小聲和萊斯特這樣說,他們這才各退一步,路易抓起電梯按鍵上方的應急話筒,放在耳邊安靜地聽了幾秒,接着有些難以開口地說:“沒有信號…”

而他話音剛落,他們身處的電梯就毫無預兆地開始了飛速的下墜。

墜落的一瞬格瑞希的額頭就狠狠磕上了電梯裡的扶手,她頓時感覺頭暈眼花,所幸墜落很快就停止了,電梯又搖搖晃晃地停了下來。

“God…”格瑞希不知道自己該說走運還是倒黴,她摸了摸腫痛麻木的額角,知道那裡絕對已經出現了一個不小的傷口,因爲黏膩的血液正順着她的眉骨一點點流過她的眼角。

電梯裡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這反而讓格瑞希擔憂起另外兩個人的情況。

“Guys,你們還…”

“萊斯特…”打斷她的是路易低沉的警告。

然而被喊中名字的人像憑空消失一般沒有給出任何迴應。

格瑞希被這樣焦灼的沉默弄得心慌,她試着從地上站起來,卻感覺到身邊有風吹過似的,接着電梯內壁傳來一聲巨響,這個狹小的空間又開始搖晃不停。

“你們在做什麼?”格瑞希連忙握緊電梯內的扶手 “你們在打架嗎?”

又是一陣沉默,她才聽到萊斯特幾乎咬牙切齒地迴應了一句:“沒有。”

除此之外,他們兩個人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

就這樣又僵持了大概一分鐘左右,電梯裡的燈光閃爍了兩下,恢復了之前的一片明亮。

格瑞希瞬間被晃得幾乎睜不開眼,她只感覺到有人紳士地扶她站了起來,等她看清時,剛剛和她同在一個電梯裡的兩個人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仍然站在他們倆原來的位置上,只是萊斯特表情慍怒:“我必須馬上離開這兒。”

路易贊同地微微點頭。

他們沒讓電梯走太久,事實上在下一層樓時他們就像逃命一般從電梯裡涌了出來,萊斯特很快就消失了,路易看上去還想對格瑞希說些什麼,不過他很快放棄了這個念頭,順着萊斯特的方向離開了。

就這樣,格瑞希被一個人留在了24層。

好樣的。

她在原地發抖了一會兒,分不清這是被嚇得還是被氣得留下的後遺症,在她認爲自己已經恢復到能正常說話時,才翻出手機,決定不論如何要先給哈利打個電話,至少不要讓他因爲找不到自己而擔心。

不過她很快就發現是自己想多了。

因爲哈利的電話只有陣陣盲音——

嘟——

就像心臟停止跳動時,電機的最後一聲鳴叫。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