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幼稚是情趣
如果副駕駛座放下的椅背上沒有放着他那條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石膏腿的話，這樣的出場算是很帥的。名車，帥哥，徐徐的威風，還有驚慌中的佳人。
“小白。”顏夙昂嘴角一勾，露出熒幕上最常出現的完美笑容，然後伸出手，擺出邀請的姿勢。
小白已經從驚訝中恢復過來，撇開頭，裝作看着停車場的方向，道：“志清開車來的。”
在這樣的月色，這樣的氛圍下，聽到自己喜歡的人嘴巴里吐出另外一個男人的名字實在讓人很不爽。
不過再怎麼不爽，看到小白此刻的表情，顏夙昂也只能嚥下去，委委屈屈道：“我們好好談談？”
小白突然掏出手機，“你發個短信給我。”
“短信？”顏夙昂楞楞地看着他。
以他們這樣近得連對方睫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距離……有必要出動手機這樣的高科技來溝通嗎？如果要支持移動，還是捐錢比較方便吧。
心裡雖然如此想，顏夙昂還是乖乖拿出手機，“要我發什麼？”
“邀請。”
“……”顏夙昂立刻領悟到他要做什麼了，無奈地嘆氣道，“有必要嗎？”這也太睚眥必報了吧。唉，他家的小白怎麼這麼可愛呢。
小白一動不動地看着他。表情嚴肅且認真。
顏夙昂只好乖乖地發。
小白低頭看手機短信，滿屏的對不起，外加一個可愛的笑容——O(∩_∩)O~。
他撇了撇嘴角，然後按掉，轉頭朝停車場走去。
顏夙昂狠狠地敲了下墊子，伸出頭大喊道：“你這樣會不會太幼稚了？”好歹給個鼓勵或是嘉勉的眼神啊。
小白身影已經沒入轉角。
司機看着後視鏡，小聲提醒道：“有車過來了。”
顏夙昂抹了把臉，關上車門，“開車。”
“回鄰市嗎？”
“不，跟着他們。”
靜，是分很多種的。
有包含着彼此默契，即使不言不語也能夠彼此痛快交流的靜。
有兩個人各想各的，互不干涉的靜。
也有彼此針鋒相對，無聲無息中火光四射的靜。
……
不過賈志清覺得，此刻車廂裡的靜應該屬於第四種。
他努力想說話，想溝通，卻彷彿被無形的創口貼封住嘴巴，想說說不了的靜。
車到十字路口，紅燈。
賈志清看着眼前如星光般閃爍的萬家燈火，決定找個突破口，打破這段寂靜，“很久沒出來兜風看夜色了，沒想到天還是這麼黑啊。”
……
讓人沒有接下去的慾望的話題。
他舔了舔嘴脣，再接再厲道：“你最近工作怎麼樣？”
“還好。”
……
讓人沒有拓展話題慾望的簡答題。
賈志清鬱悶了，暗暗下決心：這次一定要找到一個可以討論的熱門話題，“你有沒有覺得亞倫哥怪怪的？”
小白終於擡起頭。
賈志清眉頭一揚，有戲！果然，他剛纔一定是在想亞倫哥的事。
小白指着前方，“綠燈了。”
“……”
快到家的時候，賈志清覺得，其實安靜也挺好的，至少一路都很集中精神地開車，很安全。
正想着，一輛黑色轎車迅速從左面超車，然後車頭一擺，屁股迅速移動到他面前，同時踩下剎車！
看着車尾那兩盞通紅彷彿危險警告的尾後燈，賈志清全身毛孔猛地同時張開，兩次出車禍的陰影讓他迅速踩下剎車。
幸虧他的時速開得並不快，因此雖然剎車剎得急，但很快就控制下來。
停下車，他發現自己的握着方向盤的雙手是虛的，冷汗迅速從額頭滑落下來，臉上一片冰冷。他側頭看小白，發現他正茫然地看着窗外，然後皺着眉頭道：“還沒到家啊。難道沒油了？要不要推車？”
“……”賈志清解下安全帶，打開車門，氣沖沖地衝到前面那輛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邊，狠狠地敲了敲車窗。
車窗放下，露出顏夙昂的側臉。
“大神？！”
顏夙昂轉過頭，微微一笑，“要小心駕駛，剛纔這樣很危險。”
……
賈志清轉頭，迅速用手抹了把臉，回頭虛心接受道：“是是是，我以後一定安全駕駛，耳聽八方，眼看四方，絕對不行駛在大神前進的方向，阻礙您的去路。”
顏夙昂滿意地笑笑，突然換了個話題道：“你現在的房子住得擠不擠？”
賈志清愣了下，“有點。”
“那，想不想住的寬敞點？”
賈志清立刻從怔忡甦醒過來，興奮地想道：難道是大神覺得他剛纔主動承認錯誤的態度十分良好，所以要送一套房子給他？“呵呵，這怎麼好意思呢？大神，千萬不要太破費哦。別墅不別墅的無所謂，只要有兩三百平方就好，海邊不海邊無所謂，只要綠化面積達到百分之七十五就好。”
“讓小白搬到我那裡去住吧？”
“呵呵，好……”賈志清眼睛猛地一突，“啊？您，您，您，剛纔說什麼？”
“我說，讓小白搬到我那裡去住吧。”顏夙昂笑得十分和氣。
賈志清舔了舔嘴脣，指着自己的鼻子，訥訥道：“那我呢？”
“小白搬出來以後，他的房間不就空出來了，你不就住的寬敞了？”
……賈志清臉色一正道：“我寬敞不寬敞沒關係，最主要是大神一定要住得寬敞。小白他很擠的，睡相又不好，所以還是不要去荼毒您了。”
顏夙昂的笑容慢慢陰沉下來“你怎麼知道小白的睡相不好？”
“呃，”賈志清敢打賭，要是自己敢說我和他一起睡過的話，那大神現在這條腿，就是他兩條腿的榜樣。於是，他很義正辭嚴道，“因爲……小白他告訴過我。”
“他爲什麼要把自己睡相不好的事情告訴你？”顏夙昂沒打算放過他。
賈志清眼珠子亂轉，結巴道：“對，對啊，他爲什麼要告訴我這種事情，簡直莫名其妙。”
“志清。”小白把頭伸出窗外，疑惑地看着他。
賈志清猶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賠笑道：“大神，你看，小白在喊我了。那個，要不，讓我虔誠地目送您離開？”
顏夙昂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漫聲道：“賈志清。”
“到！”他身體繃得筆直。
“我喜歡小白。”
賈志清像吃了一斤石頭，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是我的宣言。”
賈志清呷了呷嘴巴道：“可是，我又不是黨組織。”
“……”顏夙昂調整了下坐姿，“我只是希望你知道這點。”
賈志清見車窗緩緩升起，突然道：“可是他喜歡你麼？”
車窗停下。
顏夙昂大半張臉被車窗的反光遮住，只看到那雙眼睛陰沉地藏在劉海下。
賈志清低頭斜看着車輪道：“我覺得喜歡這種事情，還是兩廂情願的好。”
夜風蕭殺。
刮在皮膚上一陣一陣的清涼。
但賈志清現在卻在冒雞皮疙瘩。
沉默，始終比威脅更恐怖。
“你說得對。”顏夙昂開口了，卻是讓賈志清摸不到頭腦的一句話。“謝謝你提醒我。”
車窗完全合上。
車輪緩緩滾動。
賈志清看着大神的車屁股，半天想不出自己究竟說了什麼至理名言。
轉身回到車裡，小白正托腮怔怔地看着車前方，大神轎車消失的位置。
賈志清覺得自己有必要交代一下。當然，他交代的心情和那些偷吃回家的丈夫是完全不一樣，因爲如果他和小白是那種關係的話，他剛纔更像是在給老婆拉皮條。“呃，小白。”
小白低應了一聲。
“剛纔是大神。”
小白仍舊一動不動，“我知道。”
“你知道？”賈志清覺得自己被搞糊塗了。“那你剛纔爲什麼不下車去打個招呼？”說到這裡，他恨鐵不成鋼，“我不是說過嗎？大神的大腿一定要抱住啊，背靠大樹好乘涼。怎麼看，顏夙昂都比高勤那個毒舌夫要可靠得多。”
“可是，我剛纔好像得罪他了。”
“是啊，你不下車當然得罪他了。”賈志清搖頭嘆息，“沒關係，下次他見到你，你就解釋說當時不知道是他的車就好了。”
“不是，我說的剛纔是剛纔在酒店門口。”
“酒店門口？”賈志清無力地嘆息道，“你們怎麼總是趁我不在的時候暗度陳倉呢？唉。要是我當記者就好了，都是熱乎乎的第一手資料啊。你們在酒店門口說了什麼？”
“我讓他發短信給我。”
“……面對面的情況下？”
“嗯。”
賈志清艱難地說：“我可以把這個當做情趣嗎？”
小白瞪着他。
“呃，你繼續說。”
“然後我當着他的面按掉，走了。”
“……”賈志清翻了個白眼，“這不是小學生吵架纔會有的橋段嗎？”
“我是不是太幼稚了？”
賈志清沒好氣道：“難道這個還需要用疑問句嗎？感嘆號就可以了。”
小白抱膝道：“我現在有點怕見到他。”
“……”賈志清柔聲道，“小白。”
“嗯？”
“你下次想抱膝蓋的時候能不能先把鞋子脫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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