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等人出了小集鎮,自然要去菩提寺逛逛,一來是除了章小童外,其他人都沒去過;二是允樂對佛道有些嚮往,於是便踏上了霧靈山。
霧靈山如其名,山上常年集聚了一些霧氣,空氣中也帶了一些溼氣,迷茫的一片當中唯有菩提寺一處金光閃耀,清楚明亮,循着遠處的亮光,就能找到菩提寺,頗有些指引明燈的含義。而這尋求的道路上,無論是人生,還是求道,總要有些波折起伏。青石板路面堆砌的山道上每隔數十步便有一個兩人高的佛像,乍一看初來的人還真會被霧氣散開後突然出現的佛像嚇到,佛像或慈悲,或嬉笑,或嗔怒,或猙獰,能從其上感到濃濃的專嚴和畏懼感,令小人不敢作惡,令奸邪不敢放肆。善人內心猶豫不定和驚慌之時,遠處還能依稀聽到梵音閃現,頗讓靈臺清明。
令落落有些詫異的是,不少往來的凡人香客竟不進入菩提寺,只在佛像下的佛龕那焚香進貢。
“菩提寺好歹也是修煉之地,哪可能日日都開放,而且這些佛像都是寺裡高僧的一縷分身,十分靈驗,靠着這個,也免了求道艱辛的凡人想要求佛卻求不到的心願,但倘若是一心想要進入菩提寺的人,也會經受這路上的重重考驗,所以纔會有霧氣和奇形怪狀的佛像出現。”章小童見落落等人十分好奇,於是將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
落落覺得這菩提寺還挺神秘,而允樂則似有所感道,“果然是佛自在心中,即使不進大雄寶殿,人們也能求佛請願,過往固守的觀念如今一下子被打破,看來真是着相了。”
落落三人一路上就聽着允樂神叨叨的念着禪語,拜着佛,直到真的見到了菩提寺,允樂一時之間找不到詞語形容,十分驚訝才閉上了嘴。
菩提寺很大,落落甚至能瞥見佛光一直延綿到了山的那一面。
寺中有不少香客正在前殿焚香禱告,落落有些意外,這其中還有不少已經有築基期和煉氣期的人,雖做凡人打扮,可身上帶的檀香味和柔和的笑眼,代表着這些人都是信佛之人,說不定還是俗家弟子。
唯一令落落覺得有些像寺廟的是坐在大殿外的兩位穿着黃色袈裟,輩分有些大,修爲約莫和金丹期道修差不多的和尚,正給人解着籤文,面前還有幾個小沙彌,正在拾掇着香客添香油錢,只是那投進去的香油錢是靈石……
允樂坐在殿中的蒲團上,虔誠閉目、雙手合十。
落落幾人沒去打擾他,於是開始轉起了這前殿。前殿很大,院裡花草不少,雖說都帶着些靈氣,枝繁葉茂,花開不敗,但落落等人轉悠了一圈就有些無聊了,直到在中殿前被幾位和尚攔下,說不是菩提寺僧衆,不得進入中殿,這才作罷。
那將人攔在門外的小和尚修爲乃是元嬰期,但他眉目清秀,笑意盈盈的,令人生不起厭惡感,“各位施主,若想今晚在寺中住下,可讓前殿的侍僧引領各位前去,寺中還有美味素菜,可供各位享用。”
聽到美味素菜幾個字,章小童面色有些異樣。
回到大雄寶殿,允樂竟然要已經和這裡上了輩分的和尚開始論起了佛,這令落落抽了抽嘴角。
灰羽則有些想抽個籤,被落落攔住,有些不高興,“落落,你幹什麼啊?”
落落冷下臉,“你不會真以爲佛能給你擋災解憂吧,路是要自己一步步走的,看這些籤文,不過是多添煩惱,還會給未來的道路造成一些不必要的干涉,更何況,若真的想預言,還不如去星辰閣。”
灰羽抿了抿脣,沒有再反駁了。
坐在桌後的一位高僧卻略有不同的意見,“信佛者自然會得到佛的庇
佑。”
另外一位瘦削的小沙彌呢喃了一句,話中倒是沒有什麼敬辭,“星辰閣?呵,也不看看人家給不給你看!”
灰羽有些尷尬,瞥到落落露出一抹熟悉的甜笑,暗道不妙。
“給不給我看,那是我自己的事情,關你何事。”落落哼了一聲。
那位高僧也斥責了一下小沙彌,“慧岸!休要妄言!”然後對着落落說道,“徒兒他初來寺內,還未熟悉這裡的環境,還請施主見諒。”
落落看着小沙彌有些憤懣不平,卻礙於身爲和尚,的確說錯了話,只能轉身不看向他,他起了些逗弄的心思,這慧岸小和尚竟然沒有和尚的自覺,還真是稀奇,“慧岸小和尚,你是何時進入佛門的?”
慧岸轉過了身,看了一眼嚴肅的師父,只能雙手合十道,“貧僧入寺一月有餘。”
落落喔了一聲,“都入寺一月了,你這頭頂上怎麼還沒烙上香疤?”
慧岸面色有些不愉,堵着氣沒有應。
高僧立馬出聲爲徒兒解釋,“慧岸還未受戒,因此並未有戒疤。”
這話一出,不止落落投來稀奇的目光,連允樂也停下了說話,湊了過來,慧岸頓時羞愧地紅了臉,率先大聲道,“是我自己剃的頭髮!”
落落笑了笑,“自己剃?我怎麼覺得你自己不可能剃那麼幹淨呢。”連後腦勺都剃的乾乾淨淨的,很明顯是有人幫他剃的,只是這小和尚爲什麼要撒謊?
慧岸張了張口,面色有些慘白,他瞥了一眼滿是疑惑的師父,低下了頭認錯,“師父,徒兒,徒兒撒謊了。”
“阿彌陀佛……”那高僧明顯也是有些驚訝,但礙於現場人太多,不好當面呵斥慧岸,只能閉眼搖頭。
允樂則突然出聲道,“既未受戒,撒謊也是正常,而且這才能說明,他還未做好出家的準備,小兄弟,你如今只算是俗家弟子,你真的想要當和尚嗎?”
慧岸抿了抿脣,委屈地看着允樂,“我,我不知道。”
“連頭都不是你自個剃的,也不知道你到底是爲誰出家呢。”落落嘴角微勾,略帶嘲諷之意。
慧岸咬了咬脣,狠狠地瞪着落落不說話。
“明賢師弟,既然慧岸六根未淨,我覺得還是早早放他進入紅塵的好。”剛纔正與允樂論佛的明清道。
明賢師弟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正待點頭,慧岸瞳孔微縮,彷彿想到了什麼,立馬跪了下來。
“師父,你別趕徒兒走好不好,徒兒無處可去,求師父收留徒兒。”慧岸朝着明賢磕着頭。
明賢連忙想要將會慧岸扶起,奈何徒弟就和秤砣一般,眼裡含着淚,實在是令人不忍,“你這是作甚,還不快快起來,有什麼話,你可以和師父說,師父會幫你主持公道。”
慧岸搖頭,只求師父不要趕他走。
允樂拽了拽落落,有些斥責地看着落落,落落撇撇道,“你若不說出來,也做不了和尚,你若說出來,說不定大家還能給你出出主意,尋到一線生機。”
慧岸猛地擡起頭看着落落,眼中帶着惱羞成怒,還有一絲期待,“你懂什麼?你根本什麼都不明白!”
落落湊到慧岸的面前,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慧岸頭一次被陌生人靠的那麼近,甚至能看得清這傢伙沒有一絲毛孔的白嫩肌膚,還有可愛精緻的臉龐,本來就紅的臉蛋,聞到這人身上的一絲香味後變得更紅了,“你,你別靠那麼近。”
落落笑道,“大哥哥,你在怕什麼?”
那句大哥哥,讓慧岸想到了家裡的弟弟,心防一下子就
被戳破了,他抿着脣,終於說出了內心壓的重擔,說出口的時候,彷彿內心都得到了解脫和釋放,“我其實一點都不想當和尚,可是,我家裡太窮了,村裡的每家每戶都至少出過一個修士,我也想讓爹孃過好一些,正好菩提寺在招收僧衆,我便報了名。”
允樂等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爲這樣,本來凡人到修士可以說是一個質的跨域,一旦成爲修士,財富將變的不再重要,甚至於說可以讓家徒四壁變得家財萬貫,畢竟一顆靈石帶給普通人的誘惑力那是足夠大的,甚至可以滿足一個貧窮家庭一年的生活開支。
這慧岸小和尚,也是爲家裡考慮,纔會想進入菩提寺的,只是真正過着枯燥無味的生活,纔開始後悔。
落落則意味深長地盯着慧岸,能讓兒子剃去頭髮出家,只爲了得到財富,這樣的父母也是有夠勢利的。
“可是,慧岸,你還是撒謊了。”明賢聽完這,只這麼說了一句。
出家人不打妄語。
這句話,可算是絕了慧岸入佛門的希望,他目光懇切地看着師父,發現師父和其他師伯師兄弟投來的失望目光,他認命似地低下了頭。
落落甚至能感覺到那低着頭跪着的傢伙投來的一股股怨念,直指他,他翻了個白眼,“起來,跪着做什麼,從現在起,你就不是這的人了。”
慧岸嗚咽了一聲,“都是因爲你!”
落落呵呵一笑,“你確定不是因爲你自己,亦或是你父母?”
允樂出聲打斷了落落還想嘲諷的話語,他將慧岸扶起,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慧岸嘴脣顫抖了一瞬,終於認命自己不是和尚了,“我叫張狗蛋。”
落落抽了抽嘴角,成功得到張狗蛋的一記冷眼。
落落等人帶着恢復了原本裝扮土裡土氣的張狗蛋下了山,明賢師父等人只能寄語希望張施主能找到適宜的人生道路,還說什麼只要他想通了,菩提寺隨時爲他大開方便之門。
“狗蛋,你家在哪兒?”落落隨意地問着,嘴角還帶着戲謔的笑意。
張狗蛋怒斥,“不準喊我狗蛋!一看你就不懷好意!”
允樂笑了笑,“小兄弟,你家在哪兒,若你家中真的十分貧困,我們這有一些靈石,你拿去換了正好可以填補家用,想來你父母也不會多加責怪你。”
張狗蛋抿了抿脣,下意識要拒絕,就聽落落又開始嘲諷了,“孝子回去,靈石估計還不是得上交,再說了懷璧其罪,他們一家人都是普通人,突然有了靈石或者突然有了財富,反而會招致有心人的覬覦,引來殺身之禍就不妙了。”
允樂連忙點點頭,“說的對,還是落落考慮的周道。”
張狗蛋也愁眉苦臉的模樣,“我該怎麼辦?我沒臉回去見爹孃,特別我這副樣子。”他摸了一把光溜溜的頭,頗感覺涼颼颼的。
落落笑了笑,“你可以接着去騙你父母,說你是下山來化緣來了。”
張狗蛋冷下了臉,接着二字明顯在嘲諷他爲了入佛門撒的謊,他怒氣衝衝地瞪着落落,“你能不能閉上嘴!”
落落還未有所反應,允樂和灰羽連忙攔住了張狗蛋的嘴,打着圓場,“前輩,小兄弟他這是心直口快,您別介意。”
落落擺擺手,張狗蛋一臉蒙圈地看着周圍的兩個小心翼翼的人,顫巍巍地指着落落,“前輩?你們在開玩笑吧。”
允樂和灰羽這時才知道原來世界上真的有種和落落一樣天不怕地不怕的傢伙,那就是張狗蛋,當然也可以說他是沒見識,粗鄙野蠻,但怎麼覺得和落落有些像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