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枯,根本沒有發現落落的存在,他看到的是心中想要看到的彌留之際的幻象,那是令他歡喜的時光,也是解脫之時。
但實際上,落落真的來了,他微微站起身,眼裡閃爍着淚光,眼底卻是嗜血和殺戮,“我今日在此立誓,衆神殿所有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拿出了長刀,直接將牢籠砍碎,又砍碎了四條鎖鏈,上前試圖將父親扶起的時候,來自父親身上巨大的重力讓他無法動作,震驚地看着終於有了反應的父親,伸手湊到他的識海里一探,識海里滿是灰色,非常脆弱,他小心翼翼地湊過來,看到了被重重魔力纏繞的契約。
契約上乃是所有神族的真名之力,蘊含着浩瀚無窮的神力,落落剛要動手毀掉這東西,又在半晌停住,他眼裡閃過一絲狠色,只在這契約周圍覆蓋上了一層保護神力,可以暫時隔絕契約主對父親的窺探,小心梳理了一下父親雜亂的識海。
刑枯看到一隻巨大的噬蝶托起了自己,他有些失神,確切來說,這種事情超乎他的想象,根本不會發生的事情怎麼會發生呢?
這隻噬蝶身上發出的親近又溫和的氣息,乾涸的心突然開始流淚,啊,他等待了那麼久的東西就是這個嗎?
落落湊到刑枯的耳旁說了幾句,發現父親只定定地看着他,明顯是沒聽到,皺了皺眉,伸手給父親輸送了自然之力,也許是從來只出不進,這道溫和的力量一出現,父親身上的噬心就使足了勁的吸。
直到刑落面色蒼白,停止了輸送,刑枯的面上也恢復了一些肉色,眼裡也慢慢能出現了神采,倒映出了自己模糊的成像,想必耳朵也能夠聽清一些東西了。
“爹!”
聽到這聲呼喚,刑枯眼裡閃過一絲驚愕,他消化着這個巨大的驚喜片刻,才舉起了只剩皮毛骨的手,摸到兒子凸凹不平的臉蛋,乾裂的嘴微勾,卻只能發出一些單一的音節,“嗯。”
“爹,我要帶你出萬魔塔,你能進我的空間嗎?那裡有很多靈氣應該足夠你恢復身體的力量。”落落耐心地將這句話重複了三遍,刑枯才聽了個清楚,微微點了點頭。
落落出了暗門,直接搶走了水之心,抹去上面的神識,扔進了空間。
他大概知道水之心的用處,治癒的力量,在父親自殘,亦或是撐不下去的時候,靠着水之心來治癒,這些該死的神族把他們噬蝶當做什麼了,這一羣羣披着人皮的餓狼,早晚有一天他要殺狼血祭!
落落下了萬魔塔,來到赤河和赤炎跟前,面色一凜,“我們出去吧。”
赤河詢問落落到達幾層,落落迴應二百五十層,略微感到有些驚訝,“那你怎麼不上三百層,那裡有不少魔器呢。”
刑落迴應,“你早說我就上去給你帶兩個了,都下來了,就算了吧。”
赤河指着落落的背影,面色上有一絲不自然,“我也沒說要你帶啊。”
赤炎拍了拍赤河,“別說了,他對那些不感興趣。”
赤河這纔想起來,落落是來救刑枯的,頓時有些內疚,救到父親大過一切,落落並沒有像那些爲了力量不擇手段,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類,也不像爲了變強不顧一切的魔物,在他心裡,感情更爲重要。
塔外,千翎捏碎了最後一個魔兵的頭骨,那魔兵被吸走了所有力量,頓時只剩一層乾巴巴的肉皮,在地上,被盔甲包裹的魔兵無一例外都被吸走了力量。
千翎隨手一扔,臉上閃過一絲狠色,“不聽話的傢伙都該死!”
一旁濃妝豔抹、妖里妖氣的蘇如沫冷哼一笑,“早就勸你要小心,你沒來之前,血河老祖可掌握着大半魔族。”
面色平靜地於彤突然冒出來一句,“他們來了。”
話音一落,塔門就被推開,卻只露出了血河老祖一人。
赤河面露驚訝地看着千翎,掃射了一圈魔兵屍體,眼裡閃過一絲寒意,擡起頭的時候,卻恢復成了那副老油條的模樣,“魔尊這是怎麼了?誰惹到您了嗎?”
千翎冷哼一笑,“你還問我誰惹到了我?我千叮嚀萬囑咐不論是誰都不準進入萬魔塔,你倒好,賄賂了守殿的魔兵,取到了鑰匙,還跑來開啓了萬魔塔,你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了吧!”
“唉,您怎麼這麼說,明明是您過來和我說魔塔開啓,讓我去進塔試煉的啊,我來的時候門已經開了啊,魔尊您可不能冤枉好人啊!”赤河面露委屈,眼裡甚至還掛着一滴淚。
千翎眉頭一皺,這些魔兵的確是說他開啓了萬魔塔。
身旁的蘇如沫湊過來,低聲道,“別上了這個老頭的當。”
於彤則湊到塔門,四處看了看,沒發現任何人,皺着眉頭回到千翎的身旁,“沒人。”
千翎看了於彤一眼,“可是,有人進了二百五十層,這不會錯的。”
於彤一聽,面色凝重了下來,瞥了一眼血河老祖,“你上了二百五十層?”
赤河搖頭,“沒啊,魔尊您不是知道嘛,我就上過一百層,多的就沒了。”
千翎盯着赤河老祖,在懷疑這人是不是說謊,可過了一會兒,又有魔兵來報,“鑰匙被丟了!”
“什麼時候丟的?”千翎質問着前來報信的魔兵。
“剛剛。”魔兵瑟瑟發抖地站着,不敢直視千翎,深怕一個不小心又撈得和這些守塔士兵一樣的下場。
三人面色一皺,怎麼會是剛剛?!明明這塔門都開了好久了。
血河老祖趁機道,他露出了一絲狐疑的表情,“魔尊殿下,我都說是您開啓的塔門,您怎麼不信呢?”
“你!”千翎咬牙切齒地瞪着血河老祖,奈何沒辦法拿他如何,只能哼了一聲往守殿而去。
於彤跟上,“估計有人變成了你的模樣取了鑰匙,就是不知道是誰。”
蘇如沫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血河老祖,“還能是誰~”
血河老祖低頭恭敬地看着三人離去,還能聽到於彤說:“這事一完,你上二百五十層去看看。”
行進中的千翎突然停了下來,面露難色,每次上塔,都需要花費很長時間,罷了,事關噬蝶一事,還是不得馬虎。
一羣人離去,赤河坐在了一個大石頭上,抹了一把虛汗,這次混過去了,下次可沒那麼好混了。
“多謝!”身後突然冒出來落落的聲音,嚇了他半死,轉頭一看,發現落落身旁還站着赤炎,更是驚訝,“唉,你們剛纔不是躲在塔裡嗎?什麼時候出來的?”
落落笑而不語,剛纔他讓赤炎進了自己的空間,隨後化作小黑點黏在了赤河的身上,剛纔又與石頭上望風的噬心匯合到了一起,自然輕鬆躲過了幾人的探視。
倒是遠去的那三人,落落斂下了殺意,父親身上的契約恐怕要用功德之力才能抵消,他暫時不能鋌而走險,按照以前他的性格,早衝下來將三個人斃了。
“這次雖然混過了,但千翎肯定會重點防範你,你要小心!”落落拍了拍赤河的肩膀。
赤河露出了一抹冷笑,“我就等着千翎犯錯的時候。”萬魔窟只有一個主人,那就是他血河老祖!
赤炎挑了挑眉,決定捨命陪君子,幫赤河坐上魔尊之位。
落落表示這次的人情他記下了,日後只要赤河赤炎說上話,他這個小弟自當回報。
赤河倒是高興多
了一個修爲不錯的小弟,一心想着日後要讓落落幫他上三百層,拿魔器呢。
落落出了萬魔窟,有些失神,終於帶着父親出來,略微覺得些許不真實。他故意躲過了海邊的金童和雲翳兩人,去到了曾經百妖谷的腹地,隨後進了空間。
刑枯此時吸收靈氣的速度慢了下來,他胸口的洞慢慢填滿,黑色的噬心慢慢出現,直到身上的傷恢復之後,他才睜開了眼,卻發現自己把兒子的空間弄得一團糟,之前還能沒到胸口的靈泉,現下只到腳踝,只算是小溪。
他心下慌張地出來,看到了一旁縮進龜殼一直不肯出來的烏龜,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人蔘精一看刑枯過來,兩條白嫩嫩的腿靈活地帶着葉子刨了個坑,埋了進去,露出了一根白蘿蔔。
空間裡的福桃樹剛長出的嫩葉懨懨的貼在枝幹上,刑枯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轉頭看向地上還長得挺好的白色花朵,伸手摸了一把,頓時天空電閃雷鳴,好似發出了憤怒的警告。
落落剛進來,就看到父親半**身體,身上只着一身不知道哪弄來的草皮裙,像個大叔一樣蹲在人蔘精的旁邊。
“爹。”落落喊了一聲,手裡拿着一套乾淨的衣服,這件衣服是上品法寶,防禦力還算不錯。
刑枯呆愣地轉頭,看到了落落,卻下意識地露出了戒備的神情。
落落耐心地等待着,即使刑落的噬心傳來威壓感,他也一味接納,“爹,把衣服換上吧。”
刑枯站起身,突然草皮裙鬆了一下,直接掉在了地上。
落落看着刑枯並不見外地走過來,卻絲毫沒有高興,因爲這意味着父親心理已經出現缺失了,遛着鳥也不覺得有什麼害羞的。
柔軟的布料放到手心裡,刑枯露出了一抹冷笑,眼裡閃現出一絲殘暴之色。
落落眼睜睜地看着刑枯將衣服撕了個碎,又穿上帶着碎片的衣服,突然無法壓抑痛苦地轉過了身子。
刑枯還是覺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他穿着零碎的衣服,很想去泥地裡扭一圈,這樣身上髒髒的、破碎的,他纔會習慣。
但在落落痛苦內疚自責的眼神下,他心底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那是不對的,而且他已經不是過去的自己了,他自由了。
落落努力讓臉色變得好看一些,上前對着刑枯道,“沒關係的爹,等過幾年,空間裡靈氣就會很充裕了,你想出去看看嗎?”
刑枯一臉拒絕的搖搖頭,不肯說話,就是不願意出去,這裡安全,他想待在安全的地方。
“好,待在家裡吧。”落落領着刑枯進了木屋,收拾了牀榻,示意刑枯坐上去休息。
刑枯坐下的時候猛地震了一下,頗有些不敢適從,好軟,而且好香,好明亮的牀。
落落遞了幾個仙果過來,面帶微笑,“肚子餓了吧?”
刑枯嗅到香甜又富有仙氣的味道,粗魯地將仙果搶了過來,剛要吃進口,卻發覺自己好粗魯,不安地看着落落,好似在需求一絲安慰和允可。
“吃吧。”
得到許可之後,他立馬囫圇吞棗地便將一顆仙果吞下肚。
刑枯將這裡庫存的所有仙果啃完,還有仙酒佳釀,臉上露出了微醺的陶醉感,這種美妙的滿足感,讓他上傳沉沉地睡了下去。
落落在一旁本想好好看看父親的睡相,卻感覺到父親的噬心有些拒絕他的氣息,不得不出門。
來到靈泉邊,他將水之心扔了下去,頓時整條河道包括水源之處立馬水位上升了不少,看到水裡的冰晶少了好多,他絲毫不介意,反而露出了欣喜之色。
父親,快些好起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