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林峰卻注意到,陳世成在叫沈日鳴收下他的玉佩之時,他自然放鬆的手曾經收攏成拳,只是後來,卻又不動聲色地放鬆了。
陳世成似乎看破了沈日鳴的心思,接着又道:“我早想報答三郎當日的救命之恩,只是苦於一直不知三郎喜歡什麼,可巧今日,機緣巧合,原來三郎竟是看上了我的玉佩,這也是那玉佩的造化,跟着你,我也放心。”
阿棗跟隨公子多年,未見他說過如此長話,不禁驚愕。看向自家公子的眼光便多了幾分震撼。
沈日鳴認識陳世成不久,未見他如今日,竟然一反常態,不再惜字如金,更因此話本是指責自己趁人不備、偷竊他人之物,卻反而,被他說得冠冕堂皇、振振有辭,還讓人找不到頂回去的理由,不禁瞠目又結舌。
——陳世成讓她輕易得手,是故意放着玉佩等她來偷的嗎?
十有八九,情況就是如此!想到這裡,沈日鳴心情沮喪到了極點。從小到大,很少有事情能夠像今天這樣,令她如此沮喪!
不過她眼珠子轉了一轉,不甘示弱的她突然又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她收了玉佩,再次以俯視的目光盯着陳世成,“既然你這麼放心,那我就收下也無妨。不過,日後這玉佩的命運,可就跟你沒有任何干繫了!”說罷也不待陳世成應聲,轉身便即招呼林峰,“我們走。”
一直關注沈日鳴的林峰,這一次卻沒有立即動身,反而開口遲疑地問道:“去哪裡?”
“當然是去當鋪。”
“爲何?”林峰故作疑問,心裡卻已經知道,三娘子是打算就地予以還擊,一旦玉佩被死當,那陳世成就算是原主人,也不可能取回玉佩,除非,他有什麼通天的本領。
不料陳世成卻接口說道:“既然要去當鋪,最好選擇平安當鋪,這樣,興許能夠當到更多的錢。”陳世成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便平視着沈日鳴轉過身去的背影,聲音依舊輕淡,不過,
阿棗卻還是感覺到了公子話語中的深意。
沈日鳴與林峰同時回頭望陳世成,只見面具下的他微微一笑,倒是一派風輕雲淡,彷彿這事與他本人毫無干系。他這是反話嗎?沈日鳴猶疑了好一陣,才領着林峰離了放光酒樓。
望着二人消失的方向,阿棗有些擔憂的問道:“公子,要不要阿棗派人跟過去?”
陳世成還是那樣雲淡風輕,只是神情間多了一絲愜意:“不必。”就算是死當又如何,玉佩最終還是會回到他手裡的……
阿棗靜靜地觀察着公子,待確定自家公子無事,才漸漸安心,應聲道:“是。”
出了放光酒樓,沈日鳴就忍不住回身,擡頭,想看看什麼,或者想確定什麼。但最後,還是跺跺腳走了。
她站在“錢櫃”當鋪門前,逗留了好一陣,猶豫着是否要把陳世成的玉佩當掉。可是,就在裡面的夥計朝她招手的時候,她卻又臨時改了主意,掉頭就走。林峰一路跟隨,一如當日在長安,她去購物,他當苦力;她走在前面,他跟在後面。
走着走着,竟然來到平安當鋪門前。沈日鳴停下腳步,記得幾天前,她身無分文,不得不當掉母親留給她的玉墜,後來反而被當鋪老闆誆騙,自己大鬧了一場,隨後因爲飢餓暈厥,險些被當鋪的護院還有平安鎮的捕快逮住,但是後來,從天而降一個人,把自己帶離了危險,最後,等自己醒來的時候,救命恩人也不知去向,還給她留下了從當鋪裡當來的等額通寶錢……
那個人,當時在救自己的時候,一定已經受了很重的傷,否則的話,他不會在救完自己之後,連句道別的話都沒有說,只在附近留下血跡,人就不見了。
想到這裡,沈日鳴望天嘆息一聲。她也不怕裡面的人聽見,把自己認了出來。
其實這一點倒是完全不必擔憂,因爲此時的沈日鳴,錦衣在身,俊俏美好,五官清秀,哪裡還是當日那個落魄小叫花的形象
?除非生了疑心,仔細辨認,或還可認出是同一人來。
瞧沈日鳴時而嘆氣時而惆悵的模樣,林峰只是默默作陪,一句安慰的話也不知怎麼表達。直到沈日鳴做下決定,擡腳跨入當鋪,他才緊緊相隨而進。
擡眼,即看到那個勢利的當鋪老闆,尖嘴猴腮,見到沈日鳴在林峰的陪同下進來,頓時滿臉堆笑,一臉奸詐。不過,已經領教過他的手段的沈日鳴,卻只做不知,面上表情甚是平緩、自然。
高高的櫃檯後面,當鋪老闆接過玉佩瞄了一眼,本眯縫的眼突然開大,尖嘴猴腮的臉上,也劃過一抹訝異,他掂了掂手裡的玉佩,不可置信地再次問道:“真的要死當?”
“不錯。”沈日鳴懶懶地回答。她原本想拿這塊玉佩換回母親留給她的那副玉墜,可是仔細一想,如此一來,豈不暴露了自己的行藏?還不如暫且留在此處,待日後機緣到了,再來要回也是不遲。
一旁的林峰聽了,脣邊不自覺漾起一絲微笑。三娘子真有本事,竟然真就當了,而且,還是死當。他掃了一眼並不陌生的當鋪,看來,丟失一百個通寶錢對這位老闆來說,根本就無關痛癢……這個懲罰實在太輕、太輕了。林峰收起一拳托住自己的下巴,瞥了一眼當鋪老闆。
尖嘴猴腮的老闆瞄了一下沈日鳴,還是遲疑了一下,轉頭低聲吩咐旁邊一個夥計什麼之後,這才露出笑臉:“客官寬等片刻啊,很快就好了。”
沈日鳴見老闆笑得這麼詭異,暗地裡覺得不安,但想想東西又不是自己的,沒了也是殘廢公子自己活該,與她沒什麼關係,就定下心來,也乾笑着應下。她轉頭看向林峰,見對方給自己回以寬慰的眼神,心裡就更多了幾分淡定。
約莫過了兩盞茶的功夫,才見那去而復返的夥計,湊近老闆耳邊嘰裡咕嚕了什麼,當鋪老闆聽了掩不住臉上的驚訝,但還是點頭對沈日鳴說:“好了,你的手續都齊全了,可以死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