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未出閣的小娘子被長輩這樣稱讚,小臉都會或嬌羞或發紅,如果手裡有帕子,必定是要絞帕子的。
可是,歪歪跟沈日鳴是同一類人物,不僅覺得嬌羞臉紅是可恥的,還認爲這種反應是容易喪失性命、令自己處於危險的、不應該有的反應。所以,她大大方方地朝老夫人微笑,說道:“多謝老夫人誇獎!老夫人才是真的嘴巴甜呢,一張嘴就說得人家都不知道下面要說什麼了。”
偌大的花廳裡面一時笑聲一片。
老夫人就問道:“聽說三娘子特地過來,是給我兒媳婦道歉和道謝的?不知道因什麼事情道歉,因什麼事情道謝呢?”
沈日鳴猶豫了一下,還是忍着沒講:“這個是我們鏢局跟林夫人之間的事情,實在不太方便說給老夫人聽,還請老夫人見諒。”
老夫人聽了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
歪歪就悄悄捅了捅沈日鳴:“你這個樣子,還怎麼見到林夫人啊?”
見不到林夫人,還怎麼道歉跟道謝啊?
啊,不對,是算賬!
歪歪使勁給沈日鳴打眼色。
沈日鳴只當沒看見。
老夫人招來一個僕婦:“你去,喊夫人過來這裡。”
一直等了很久都不出現的林氏,終於在小綠的攙扶下過來了。“娘,您喊兒媳婦過來有什麼事嗎?兒媳婦還在靜養啊,實在不宜……”話沒說完,就被老夫人的舉動打斷了。
老夫人重重地放下茶杯,哼了一聲:“沒事就不能叫你過來嗎?”
林氏剛要說些什麼,猛然發現旁邊站着沈日鳴和歪歪,大吃一驚:“你,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沈日鳴和歪歪還沒有張口說話,那邊老夫人就不高興的說:“他們怎麼就不能在這裡?”
林氏不敢回嘴,低聲說道:“是,兒媳婦不知道娘這裡有客人,是兒媳婦的不是。”
老夫人皺眉罵道:“怎麼說話的?怎麼好像我有客人,就要趕走你似的?”
林氏縮着手不說話。
老夫人
就道:“三娘子是專程過來給你道歉和道謝的,可不是來找我這把老骨頭。”然後吩咐人扶着自己,她困了要休息去。丟下林氏自己面對沈日鳴和歪歪。
老夫人走了以後,林氏的臉色馬上就黑了:“來人!”
護院闖了進來:“夫人,有何吩咐?”
“把他們趕出去!”林氏指着沈日鳴和歪歪,看也不看他們一眼。
歪歪立刻縮到沈日鳴身後,探出小小的腦袋,衝着護院大叫:“誰敢亂來?我們可是老夫人的貴客!”
這個……
準備衝過來的護院頓時動作有些遲緩。
林氏見他們這樣,怒火上來,剛要再次下令,沈日鳴已經從懷裡拿出一件東西,朝她面前輕輕甩了一下,說:“我今天過來,是要跟林家退親。”說着,兩手一扯。輕輕的力度,就將那封她從長安千里迢迢、歷盡千辛萬苦,才送到南疆林府林氏手裡的信鏢,撕成了碎片。
碎片散落一地,躺在沈日鳴和林氏的腳下。
林氏終於反應過來:“你……你……”
沈日鳴目光平靜得很,“沒有你,只有我,纔可以決定,是不是嫁到你們林家來。”她說完,就對歪歪說,“賬算完了,我們走。”
歪歪被她拽着往外走去,一面走,一面回頭去看林氏的反應。
林氏呆呆站在那裡,低着頭,目光重重地注視在地上的碎片。
出了花廳,才聽到林氏歇斯底里的怒吼:“給我等着,我會讓你們知道什麼叫做挫骨揚灰!”
出了林府,歪歪才找回自己正常的聲音:“什麼叫挫骨揚灰啊?”
這可是個新詞。歪歪的世界裡,這是個新詞。
沈日鳴的世界裡,這也是一個新詞。
“那是嚇唬膽小的,”沈日鳴深吸一口氣,卻對歪歪笑道,“我們都是膽子大的,就算她挫骨揚灰又怎樣?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啊!”
兩人互相嬉鬧着回到揚危鏢局。
異域大漢們都出鏢去了,因爲要送的信太多了。漸漸地,
不少人都樂意花一點錢託他們送信。因爲,揚危鏢局本來就不收他們的錢,而且,信也送得非常快。這樣的好事,經過一傳十十傳百的,誰不樂意佔?
鏢局裡只剩下鄺三兒,看到沈日鳴和歪歪這麼快就回來了,有點驚訝:“三娘子,今天不到外面走鏢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歪歪朝沈日鳴眨眨眼,對鄺三兒笑着說道:“今天沒走鏢,今天,算賬去了!”
鄺三兒一時沒弄明白,準備問,看到沈日鳴已經轉身進了屋裡,就打住了,想要問歪歪,歪歪也打着哈欠說要回去睡個回籠覺,到了吃飯時間再喊她。
鄺三兒搖了搖頭。
沈日鳴在房裡計算這幾天收回來的鏢銀。雖然不是很多,跟父親沈鐸平時接一次鏢的鏢銀算起來,簡直就是個零頭,大概,可以在南疆買到一籮筐荔枝!
但是,這是個好的開始。
因爲,揚危鏢局的名聲已經傳了出去,雖然,並不是很響亮很響亮。
同時,揚危鏢局也已經開始盈利。
投進去的銀子,遲早都會像雪片一樣飄回來,到達自己手上的。
沈日鳴笑得臉上都快抽筋了。
林峰心裡也在抽筋。
從外面過來花廳找老夫人,也就是他的祖母的時候,他聽到了沈日鳴熟悉的嗓音。忍不住和下意識,他躲了起來。隨後,聽見了沈日鳴跟林氏退婚的對話。
林氏的歇斯底里,和沈日鳴的異常平靜,這種懸殊的反應,一遍一遍,頑強地在他的腦海裡浮現。
爲什麼你要退婚?
林峰一口氣奔出很遠,七拐八彎的巷道,一眼看不到盡頭的民居,在他的腳下無限延伸……他躍上房樑,刺眼的陽光幾乎晃瞎了他的眼。他一下子栽倒下去,若非有叉出來的樹丫支撐,他肯定會跌傷。這個時候,他完全卸掉了內力。一個只有習慣性施展輕功的江湖人,忽然之間因爲打擊而自暴自棄,是最容易走火入魔的。尤其是,在他無意識還想要運功抵制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前所未有的想法的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