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鎖在琢磨白寧的話,她會把隊長的位置讓出來?自己的老婆還能不瞭解?虛榮心那麼強的女人怎麼會一百八十度大拐彎的?他遲疑地盯着白寧。
“金鎖,你看什麼看?怎麼變得婆婆媽媽起來?行還是不行你說句話。”
白寧乾脆利落的責問,讓金鎖感覺到了他的真誠,雖然他不知道這是爲什麼。
本來,金鎖也不是一定要送苟石進班房,想給他將功補過戴罪立功的機會。只要對黑銅山大隊有利,對知青隊有利,金鎖還是願意“私了”的。
金鎖擡起頭,把黑銅山脈掃了一遍,片刻,他的目光深情地停留在了知青隊的幾座山頭上。眼前彷彿出現了一條彎彎曲曲的通向山外的盤山大道,自行車、摩托車、汽車川流不息,大道兩旁的樓房鱗次櫛比。他被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街市繁榮景觀所震撼,窮山溝溝也能城市化?他似乎有了信心,一定能,一定能把黑銅山大隊建成黑銅山鎮,真到那時,城裡人一定羨慕咱農村老百姓的生活。
金鎖捉摸着,如果當上隊長,最起碼知青隊能夠按照自己的思路發展,農業林業副業三輪驅動,讓山青起來,讓水綠起來,把綠水青山充分利用起來。他雙手攥緊了拳頭,這個隊長當定了,讓知青隊首先走上這條幸福大道。
如何帶動其他生產隊呢?整個大隊還在苟石的掌控之中,不少人還做着違法的保人生意而不思發展,苟石只圖從中撈取好處,置羣衆違法犯罪於不顧,痛心啊!
他腦袋裡忽然蹦出了靈感,不是有很多外鄉人在知青隊勞動嗎?把山地承包給那些表現好貢獻大的人,讓他們的口袋先鼓起來。
外鄉人富裕了,他就不相黑銅山人不眼紅。他要的就是這個眼紅的效果,只要眼紅了,引導他們致富纔有希望。
其實,這不是金鎖的發明,知青隊剛成立那會兒,黑堅玉看準了細皮嫩肉的白寧不能幹什麼活兒,就爲了這,硬是把剛開墾的土地承包到每個知青頭上,歪打正着地實行了包種包管包收的三包承包。黑堅玉琢磨白寧一定完不成任務,自己好主動湊上去幫忙或利用隊長的權力給予方便,討得她的歡心,其用心是顯而易見的。
金鎖問自己,承包者的積極性在哪裡?自然是收穫的糧食、水果、經濟作物和栽上樹的荒山禿嶺地。於是,他在黑堅玉的三包基礎上發展爲四包,即增加了包上交。他想,剛開始,在不損害集體利益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給承包者實惠,何患調動不了積極性?
白寧看着半天不吭氣的丈夫,心裡着急,但又不能把火發出來,免得金鎖懷疑她讓出隊長位置的動機。她溫和地說:“金鎖,你說句話啊,我卸掉了隊長職務,就可以多盡妻子的責任了。事業應該男人去做,你不能讓你老婆沒早沒晚地在外頭奔波吧。”
毅彩說:“是啊,金鎖,如果你答應當隊長,我被苟石糟蹋的事就忍了。”
毅花擦擦眼淚,覺得金鎖當隊長能幹一番事業,而讓苟石坐牢只是趁一時之快出一口冤枉氣而已。她說:“我姐說得對,金鎖哥,你不要猶豫,當隊長吧。我的賬讓熊虎去與苟石算。”
金鎖點點頭。
“我去找苟石,你們等消息吧。”金鎖頭剛點下,白寧就迫不及待地奔向了大隊部。
大門半掩着,白寧咚地踢了一腳。
苟石說:“誰這麼大膽,吃槍藥了?”
白寧說:“躲在房間幹什麼,不敢見人?這可不是苟石的一貫風格。”
苟石說:“你是來自首的吧?”
白寧說:“自首?笑話,我又沒有犯強姦罪,自什麼首?”
苟石說:“你還來勁了?我問你,你爲什麼要弄套兒給我鑽?”
白寧說:“說什呢?不識好的東西。”
苟石說:“是不是你向金鎖和黑堅玉告的密?”
白寧說:“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像你這樣的人,還用得着我設圈套,還用得着我去告密?我怕侮辱了自己的智商。只恐怕不是我及時趕到,有的人早已進牢房囉。”
苟石說:“你是來邀功的?”
白寧說:“你還有機會論功行賞嗎?”
苟石說:“怎麼講?”
白寧牙齒咬着脣說:“你等着金鎖、毅彩、毅花把你送進監獄吧。”
苟石說:“哈哈哈,笑話,有什麼證據?毅彩的事,黑堅玉已被我擺平了。毅花這邊沒有啥事啊,我不是逃出來了嗎?就算報了案,我死不承認,能咋的?”
白寧說:“你這個軟骨頭,恐怕警察還沒有動手,你就尿褲子了。”
對呀,聽說警察專挑不致命的地方,真進去了,很少有人扛得住的。一旦扛不住,就與犯人關在一起。老犯人欺負新犯人是號房裡的規矩,逼着吃屎喝尿不說,還得遭受毒打呢。頓時,苟石背脊直冒冷汗。金鎖壞水最多,只有按住了他的頭才能逢凶化吉。哎,只有逼着白寧吹枕頭風了。
白寧看出了苟石的心事,說:“怕了?”
苟石佯裝鎮定,說:“你不怕,我怕什麼?”
白寧說:“威脅我?”
苟石說:“我一個快坐牢的人,除了實話實說,哪有資格威脅你。”
白寧說:“老狐狸!逼我做金鎖的工作,是不是?”
苟石像看到了希望,說:“我的女人就是聰明。”
白寧說:“正經點。我是來辭職的。”
苟石緊張起來了,白寧辭職,爲什麼?無官一身輕?不不,即便辭了職,也輕鬆不起來,就不怕揭了她的秘密?哼,她還真想與自己斷交?不當隊長,就無法通知她到大隊部開會,也就沒了私會的機會。想得美!
他撓了撓腮幫若有所思,如果自己坐了牢,不就沒有人糾纏白寧了,她還提出辭職幹什麼?他一拍大腿站了起來,有救了,肯定是金鎖派她來議和的。
苟石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幾聲,說:“說吧,什麼條件?”
“算你聰明。他們真想把你送進監獄,是我靈機一動攔下來的。”
苟石點點頭,他是發自內心感激白寧的。自己被抓住現行時,金鎖開出的條件是,要麼送派出所,要麼寫承諾立字據。真立了字據,就一輩子捏在他手裡了。多虧白寧及時趕到,才解了圍。現在白寧把隊長職務讓給金鎖,也是爲了解圍啊。
這個金鎖官隱真不小,苟石打心眼裡不想讓金鎖當隊長。可是俗話說得好,破財免災。現在,不用立字據,更不會坐牢,也不必破財,給他個隊長噹噹亦可逢凶化吉。還有什麼好猶豫的,一句話的事,賞賜金鎖一個隊長就是了。不過,白寧不當隊長了,以後與她約會就難了。苟石冷笑,車到山前必有路,這頂綠帽子是要一直讓金鎖戴着的。
苟石招招手,說:“來,我告訴你。”
白寧不知何意,就靠近了他。他湊到她耳邊說:“成交。”話音未落就摟住她啃了起來。
“放開!”白寧用力掙脫開苟石說,“以後我們不能這樣,我是知青,你懂嗎?如果你不改,我的隊長也不辭了,坐牢去吧。”
好漢不吃眼前虧,逃過了這一劫,想和她白寧好,揪着小尾巴,她還逃得了?“好好,聽你的。”
就這樣,金鎖順利當上了隊長,知青隊從此翻開了新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