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彩和毅花急匆匆地趕到招待所,本以爲傳達室要查問的,沒想到可以長驅直入,她們徑直來到金鎖房間。
只見他站在書桌前,認真地整理厚厚的一疊稿紙,像是個做學問的人。
“金鎖。”毅彩喊。
他轉過身,驚訝地問:“怎麼是你們?”
“金鎖哥,我和熊虎惹的禍讓你背了黑鍋。”毅花愧疚地說。
“背啥黑鍋?我這不是好好的?”金鎖像沒事的人似的,他接着問,“知青隊還好吧?”
“別管這個,先說說你自己吧,你被警察抓走後,大家不放心。”毅彩說。
“我沒事,挺好的。他們沒有爲難我,上車後給我戴上了手銬,到了看守所就打開了,也不知啥緣故,又把我送到了縣委。後來,我就陪同穩書記去山區調研。是不是有點搞笑?”金鎖又指着一疊紙說,“這是剛寫好的調研報告,可以交差了。”
嗒嗒嗒……
隨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着警服和穿夾克的兩個人向金鎖房間走來。毅彩、毅花警覺地朝門外探頭瞟了一眼,莫非要帶金鎖走?她倆不約而同地站在金鎖前面,護着不讓來人接近他。
警察站在門口喊叫:“金鎖,快走,黑銅山出事了。”
金鎖推開毅彩和毅花,衝到警察面前,緊張地問:“出啥事了?”
毅彩和毅花也注目着警察,焦急地等待下文。
警察說:“哎,哄搶集體財產。這裡的人也太壞了,黑監獄剛剛被端掉,又來這一出。”
毅彩一怔,黑監獄?都怪黑堅玉不聽話,非要帶着羣衆致富做什麼保人生意,現在關在哪兒?什麼時候可以見到他?黑銅山又出了這麼大的事,她豈敢往下問?
穿夾克的是縣委辦卞副主任,爲了金鎖在縣裡大會上的發言,專門去過知青隊。金鎖和他同桌吃過飯,他不無驚訝地說:“卞主任也來了,有什麼指示?”
卞副主任風趣地說:“跑腿的,充其量算個大秘書,東抄西湊加想象,搖搖筆桿子而已,哪敢指示?”
警察插話:“卞主任是奉穩書記之命來的。”
卞副主任說:“是這樣,穩書記叫我專程跑一趟,一來取你寫的大作。二來傳達穩書記的指示,他要求你們黨支部要全力以赴配合公安局查處這起鬨搶大案。要對羣衆加強法制教育,千萬不能一二再再而三地出現羣體違法事件。有人已經告到縣裡了,讓你趕緊回去開展工作,控制住局面。”
到縣裡告狀的人其實是知青隊的承包人,他們眼看着鬥不過苟石這班地頭蛇,就兵分兩路,一路偷偷地收集哄搶集體財產的證據,一路風塵僕僕跑到縣委上訪告狀。
至於穩書記爲啥放金鎖一馬,還派卞副主任前來送行,其中的奧妙只有他心裡清楚。這位警察是專門來送金鎖回去的,公安局也算有始有終,怎麼抓來的還怎樣送回去。
毅彩、毅花也沾光坐上了小車。
知青隊豬牛羊雞鴨鵝全部不見了蹤影,苗圃沒苗,果林沒樹……
面對洗劫一空的慘象,金鎖哭了。他邊哭邊埋怨:“白寧,你怎麼沒有看住的啊?”
毅彩和毅花面面相覷,對呀,白寧人呢?
“金鎖哥別難過了,快找白寧姐。”毅花說。
金鎖這才意識到白寧可能有危險。他們分頭到金鎖的家、知青點和大隊部找了個遍,均沒有白寧的下落。
毅彩回憶:“白寧說,金鎖被抓是苟石告發的。會不會她找苟石算賬……”
金鎖說:“還愣着幹什麼?趕緊去苟石家。”
汪汪汪……
苟石家的狗衝出來護院,誰向前就咬誰。金鎖跑得最快,狗盯得最緊,它咬住金鎖的褲子,不讓他前行。金鎖掄起拳頭朝狗的腦門打去,狗頓時沒了聲音。
金鎖嘴裡咕嚕着“狗仗人勢的東西”,就領着毅彩和毅花直撲苟石家。
門環上掛着鎖,家裡不像有人的樣子。白寧下落不明,金鎖急得唉地長嘆一口氣,捏緊雙拳錘在門上叮咚作響,拳頭上的血濺在門板上彎彎扭扭地朝下流。
“聽,屋裡有聲音。”毅花驚恐地說。
唔唔唔……
金鎖也聽到了像啞巴發出的微弱叫聲,他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腳底,嘣的一聲把門踹開了。“找!”金鎖就像指揮官一樣命令着。
白寧被綁在牀柱子上,嘴裡塞着毛巾。周身衣服已被扯爛,傷痕累累,不堪入目。金鎖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從牙縫裡擠出話來:“一定要與苟石算賬。”
白寧一見金鎖,無盡的悔恨和對丈夫的愧疚化着滾燙的淚水,順着已經乾涸的淚痕不斷往下流淌,她想向金鎖坦白,她要控訴苟石的罪狀……
那天,爲了營救金鎖,她去苟石家想索回被他偷去的證明材料。面對暴力,白寧奮力抗爭,好不容易從魔窟裡逃脫。
苟石急得像瘋狗似的。自己的男人已經進了監獄還橫什麼?不是我苟石,知青隊會有今天?搞垮知青隊看你白寧怎麼蹦躂,還不乖乖地來求我?
他忘記了自己已被撤職,反剪着手來到大隊部。他一看就急了,自己的辦公室兼臥室沒了,原來的大隊部變成了會議室兼紅醫站。
他對餘醫生說:“金鎖坐牢,我這個還鄉團又回來了。”餘醫生討好地說:“把兩間房打通做會議室和紅醫站是金鎖的主意,我馬上把您的辦公室恢復起來。”
“這個保人生意害死人,大隊幹部除了我,其他都被抓了。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得先把主任配上,今天就任命你爲主任,日後我向公社補報。”
餘醫生感恩戴德,連連說:“今後全聽苟叔的,您指向哪裡我就打向哪裡。”
“好,現在要召開隊長會,我知道不少幹部被抓了,沒隊長來會計,沒會計來排長,沒排長來隊委,沒隊委來大姓氏家族中的年紀大的……反正每個隊來一個有號召力的人。”
餘醫生很快就把會議張羅起來了。苟石說:“保人生意雖然做不成了,但咱以後還得活。俗話說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知青隊的山山水水本來就是黑銅山的,憑什麼讓外鄉人來承包發財?豬羊牛雞鴨鵝我們可以自己養,果樹我們可以自己栽嘛。”
苟石還沒有把話說透,與會者都明白了他的意圖,都願意帶領羣衆去知青隊撈浮財。
苟石又說:“另外,有件事要請大家幫忙。我死了老婆,金鎖犯罪坐牢,這白寧……”
哈哈哈……會場笑聲一片,都知道苟石這話的意思。
餘醫生說:“一個沒有男人,一個沒有女人,合理合法,我們把白寧送到苟叔府上去。”
苟石拍拍餘醫生的肩,朝大夥說:“各位,各位,不是我想撿便宜貨。一來,白寧過去就和我有過那回事。二來,她是大家發財的絆腳石,我得爲大家清道,好好修理修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