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
徐雲所說的兩個增糧方案,都被李覺與錢五師等人聯名上報到了首都。
電報的級別是
絕密!
過了兩個小時。
首都方面傳來回復:
初步同意韓立所說方案,但是否最終採納需以後續具體情況爲準,因此
即刻起,同步開展黑水虻搜索以及可樂的相關製備任務!
一天後。
八桂省。
百色專區。
靖西縣。
此時此刻。
靖西縣時任人武部負責人王恩生,正帶着一羣由便衣戰士組成的隊伍行進在縣郊的山林裡。
作爲華夏陸地邊境的口岸城市。
靖西縣雖然沒有負擔核武器或者其他一些特別機密的國家項目,並不算什麼科研重點區域。
但由於地理位置靠近某個國家的緣故,整個縣內配備的保密規格其實很高。
例如王恩生。
他看起來只是個縣級地區的人武部負責人,普普通通的退伍軍人。
一沒學識二沒出身,渾身黑的跟碳似的,四十好幾了還是啾啾啾一隻。
看起來這輩子想找頭婚是不可能了,要麼孤獨終老,要麼找個寡婦湊合着過日子。
但實際上。
他和貴德縣瓦窯廠的黃衛國黃廠長一樣,工作外都負責有其他一些特殊的保密任務。
同時王恩生早就已經在老家結過婚了,現在的兒子都快參軍了.
也正因如此。
首都方面在收到徐雲的消息後立刻便聯繫了王恩生,將搜索黑水虻羣落的任務直接交到了他手裡。
除此以外。
組織還連夜從最近的八桂昆蟲所抽調了副所長陳書同以及三位研究員,由他們對搜索任務提供技術支援——說白了就是認蟲子。
這次陳書同和王恩生帶領的搜索小隊一共有三十多人,在進入山林後迅速分成了六個小組,每個小組由四到五名成員組成。
雖然這些隊伍沒有配備通訊設備——這年頭也沒那水平,但是每個小隊都配備有數把獵槍以備萬一。
一旦遇到距離太遠無法用語言交流的突發情況。
他們便會鳴槍示警。
像王恩生這種負責人的背後,還揹着一把被遮蓋起來的半自動步槍呢。
等再過幾年。
在兔子們舉行的第一次掛逼大公開錯了,全軍大比武中。
王恩生還會憑藉一手好槍法奪得男子組半自動步槍100米射擊的冠軍,榮獲個人一等尖子的稱號。
隨後在王恩生等人的推進下。
整個搜索小隊逐漸開始沿着靖西城郊向東南方向前進。
五個小時後。
搜索隊抵達了靖西縣下屬的湖潤公社——也就是後世的湖潤鎮。
上輩子是八桂土地公的同學應該都知道。
這年頭的十萬大山還處於相對原始的狀態,各種山間的小路崎嶇又難走。
加之此時正值夏季末尾,天氣極其燥熱。
因此沒走一會兒。
陳書同的衣服便被汗水給打溼了。
王恩生見狀,很是貼心的裝出一副同樣力竭的模樣,開口道:
“陳教授,我看大夥兒都有點累了,要不咱們歇息一會兒吧。”
陳書同用食指和拇指捏着自己的襯衫領口抖了幾下,遲疑片刻,說道:
“行,咱們歇五分不,歇三分鐘就走。”
王恩生自無異議。
隨後他和陳書同選了處背陰的石頭靠着,抓緊時間休息了起來。
王恩生拿着水壺便朝自己的臉上潑了些水,完事兒後用手一抹:
“爽!”
陳書同則昂着頭,咕嚕咕嚕的補充起了水分。
過了片刻。
王恩生有些好奇的看了眼陳書同,確定周圍數米內沒什麼人後問道:
“陳教授,組織上這次這麼急匆匆的讓咱們來找扁目蠅,到底是爲了幹啥啊?”
“額,如果是涉及到什麼機密的話當我沒問。”
陳書同也是一位保密陣線的同志,聞言輕輕搖了搖頭,用很濃重的八桂口音道:
“王隊長,不瞞你說,這事兒我也納悶呢。”
“不是我顯擺資歷啊,這麼多年來我出的任務也不是一趟兩趟了,但頭一次這麼迷糊——或許組織上或許有某些咱們不知道的安排吧。”
陳書同這話還真不是敷衍,他此時的腦海裡也一堆問號呢。
要知道。
過去這些年,陳書同沒少以科考爲名執行過各種任務。
例如當年的鈾礦探索、一些深山物資的轉運,其中都有過陳書同的身影。
但此前的每次任務雖然高度保密,但陳書同這類執行人內部還是會被告知或者自己能猜到一些事情的。
例如幾個月前。
陳書同奉命以搜索華南虎的名義帶着一支科考隊出門,隊內有幾個被封裝起來的金屬箱子。
這些箱子被送到某個地點後經過一些手續審覈,被幾位便衣戰士給取走了。
整個過程中陳書同都沒被告知箱子裡裝的是什麼,雙方的交流也很簡短。
但很明顯。
箱子裡不是儀器就是某些特殊的物品。
但這一次的搜索任務,陳書同的就是徹底疑惑了:
組織上並沒有要求他交接什麼東西,而是讓他去靖西周圍尋找一處黑水虻的聚集點。
作爲目前國內爲數不多的昆蟲學家,陳書同倒確實知道黑水虻這種蟲子。
但是
組織上要找這玩意兒幹啥?
與此同時。
這次令陳書同感覺古怪的除了搜索的目標之外,還有一件事他亦是有些費解:
這次組織上直接給定了靖西這個區域,讓他們前往靖西東南方向尋找黑水虻。
誠然。
作爲十萬大山周邊的附屬地帶,靖西城郊面積不算小。
但這種範圍和動物或者昆蟲的科考項目結合在一起後,就有些不夠看了。
例如過去國內搜索華南虎或者棕熊,基本上都是以千平方公里爲起步單位。
怎麼說呢。
彷彿
組織上早就篤定了靖西城郊會有黑水虻似的。
陳書同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因此他和王恩生的這句回答還真不是客套.
而就在陳書同體力恢復了一些,準備招呼着王恩生重新出發的時候。
距離他們不遠處的某個方位上,忽然響起了一道嚴肅而又洪亮的聲音:
“都別動!你們是什麼人?”
緊接着便是一陣略顯嘈雜的嚷嚷聲。
王恩生見狀微微一怔,似乎對這個情況有些意外。
不過一秒鐘不到,他便回過了神。
只見他一把拿起身邊用袋子裝的跟魚竿似的半自動步槍,另一手撫住腰間:
“陳教授,我過去看看情況!”
陳書同也跟着站起了身:
“我也去!”
王恩生遲疑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雖然似乎出現了一些特殊情況,但以他們的規格配置,人身安全基本上是不用擔心的。
爆發出嚷嚷聲的地點距離王恩生的位置大概只有三十米左右,只是由於樹林和石頭的遮擋,他與陳書同一時間看不清具體情況罷了。
當他們來到這裡時。
己方副隊長黃瓜(真名)正帶着幾名隊員,與五六位精壯的漢子彼此呈現半對峙的姿態。
其中一位赤着上身、領頭模樣的男子正皺着眉頭看着黃瓜:
“動物科考隊?不可能,我們壓根就沒收到相關通知。”
“你們的上級部門是哪兒?協調函呢?敢不敢和我去公社打電話確認情況?”
“這位同志.”
剛剛趕到現場的王恩生見狀,下意識便想要開口解釋。
結果在看清男子的臉後他頓時眉頭一揚,原先的後半截話生生止在了嘴裡,錯愕道:
“柱子?!”
聽到柱子二字。
原先還一副審視敵特架勢的赤身男子也跟着身形一滯,下意識的轉過頭看向了王恩生。
見到王恩生後,他也愣住了:
“隊長?!”
眼見對方認出了自己,王恩生連忙上前一步,重重朝男子胸口一錘,大喜道:
“柱子,真tmd是你啊!咱們有三四年沒見了吧?”
“話說你不是在右江那劉啥公社做民兵隊長嗎?怎麼跑靖西這邊來了?”
柱子很是憨厚的笑了笑,發現來人是友軍後,原先氣勢洶洶的模樣早已蕩然無存了:
“那是留園公社——隊長,你還不知道吧,年前留園公社整體遷移改制,和邊上的安平一起擴成專區了。”
“所以我被組織上調到了湖潤公社做民兵隊長,這不,我正帶小郭他們日常巡邏呢。”
說罷。
柱子用略帶新奇的目光看了眼王恩生和他身邊的陳書同,心中有了某些猜測:
“隊長,您這是.執行任務?”
王恩生輕輕朝柱子點了點頭,但沒說話。
畢竟柱子雖然是他的老戰友,爲人相當可靠。
但他終究不是保密陣線的成員,有些原則還是要遵守的,不該說的不能說。
隨後他深吸一口氣,對着陳書同以及此前和柱子對峙過的黃瓜說道:
“陳教授,還有小黃,來,和你們介紹一下。”
“這位是我在部隊時候的下屬王二柱,綽號柱子,一位參加過半島戰爭的戰鬥英雄,乾死過二十多個海對面的鬼子呢。”
“瞧見他肚子上這道比女同志剖腹產還大的疤了嗎?這就是戰場上被炸藥炸出來的。”
“當時咱們的醫療條件有限,傷口做不到痊癒,所以才留下了這麼道印記。”
陳書同等人聞言,頓時肅然起敬。
就連之前因爲被柱子懟過而始終有些不爽的黃瓜,此時臉上出現的也是濃濃的敬佩之色。
要知道。
這道傷疤足足有巴掌大小,長度估摸着有二十多釐米。
按照時間來算。
當初柱子受傷的時候,怕不是整個肚子都被炸出了個窟窿?
這是個真英雄!
有這種英雄做民兵隊長,當地的百姓可就是真有福氣了。
柱子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少見的露出了一絲靦腆。
過了片刻。
王恩生忽然想起了什麼,對柱子說道:
“柱子,你也是上過戰場的老兵了,所以也知道有些事情我不能說的太細。”
“所以接下來的事情你別多問,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行,明白了嗎?”
柱子頓時表情一肅:
“明白!”
王恩生輕輕點了點頭,轉身看了眼陳書同,又對柱子說道:
“柱子,你對這兒熟悉,有在這附近見到過大量扁目蠅聚集的地方嗎?”
扁目蠅。
這是黑水虻在靖西當地的一種稱呼,就像天上龍肉地上驢肉中的龍肉,指的其實是花尾榛雞一樣。
“扁目蠅聚集的地方?”
柱子聞言眨了眨眼,緊接着便驟然想到了什麼,飛快的點起了頭:
“有,還真有!”
聽聞此言。
一旁的陳書同連忙問道:
“柱子同志,你說的地點在哪裡?”
柱子擡眼看了看陳書同,朝東南方一指,說道:
“新靈村的三疊嶺瀑布附近,那兒的扁目蠅可多了!”
“具體數量我沒數,但按照經驗來看,估摸着最少也有幾十萬頭吧。”
陳書同聞言,立刻與王恩生對視了一眼。
隨後異口同聲說道:
“走,帶我們過去看看!”
衆所知周。
華夏地幅廣袤,風景名勝衆多。
同時很有意思的是。
這些名勝景觀基本上都和仙神之流有關。
比如說有仙人在這裡吃過飯、下過棋、睡過覺、打過膠等等
而在這些傳說中。
女媧,無疑是最常見的一個角色。
其登場頻率幾乎等同於白衣女帝之於後世玄幻網文,金髮傲嬌之於霓虹動漫。
位於湖潤鎮新靈村境內的三疊嶺瀑布,便是其中一個很普通的例子。
傳聞女媧在煉五色石補天的時候,由於太過大意,讓銀河漏了一個洞。
銀河水隨之傾瀉而下,女媧迴天無術,只能望之興嘆。
她隨意用玉手指點了三下,於是形成了當前美麗的三疊嶺瀑布。
王恩生作爲一名唯物主義戰士,自然對此傳聞不太相信。
但不可否認的是。
大自然有些時候確實會出現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例如壯觀的三疊嶺瀑布。
又例如.
此時此刻。
出現在他面對、位於瀑布旁的這處水潭。
這是一處由瀑布積水形成的小水潭,周圍長着各種茂密的植物和雜草,樹木高大而又濃密。
如果單看這幅畫面。
這無疑是一處清淨的療養之所。
但與這幅靜謐畫面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潭面上的景象:
陽光之下。
無數的黑水虻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個躁動的黑色的羣體,在空中緩緩移動。
它們不斷煽動着翅膀,發出輕微的嗡嗡聲,彷彿在空中暢快地漫遊。
過了片刻。
這團黑色的黑水虻小球又頃刻間破裂成了無數個小團,四處分散,緊接着再次聚合
如果此時有超清攝像機。
在拉近焦距後你還會發現,地面上的泥土中正長着一顆顆的尖芽——這些不是植物的芽枝,而是黑水虻的幼蟲。
以上便是柱子帶着衆人趕到現場後,出現在所有人面前的畫面。
饒是王恩生這種上過戰場見過血的硬漢,在見到這一幕依舊有些頭皮發麻。
“.”
過了一會兒。
王恩生轉頭看向了柱子,對他問道:
“柱子,這些扁目蠅出現有多久了?”
柱子思索片刻,回答:
“大概有一年多了吧,我是今年三月份的時候聽下面同志彙報的。”
王恩生皺起了眉頭:
“那你怎麼不和組織報告?”
“這報告啥呀?”
柱子茫然的眨了眨眼,雙手在空氣中比劃了一個距離:
“我當時尋思這不就是一蒼蠅窩麼,瀑布這兒一不是咱們的飲用水源,二離公社幾十公里呢。”
“這種事兒哪怕報告上去組織上也不會太重視——咱們要忙的事兒太多了。”
王恩生想了想,也是。
畢竟這年頭的物資緊缺可不是說着玩的。
雖然八桂這邊山高林深,所以防火之類的預算相對會高點兒,但顯然還沒闊到可以隨便清理公社外三十多公里的蒼蠅窩
除非這個蒼蠅窩確實影響了水源或者居民安全,否則組織上頂多就是週期性的派人來監視罷了。
而就在柱子和王恩生聊天的同時。
陳書同從不遠處快步走了過來:
“王隊長。”
王恩生見狀連忙神色一正,對陳書同問道:
“陳教授,情況怎麼樣了?”
“黑水虻的聚集原因大致搞清楚了。”
陳書同從手中拿起一個小塑料袋,內中裝着一團黑乎乎的耙耙:
“這處瀑布雖然不是咱們的飲用水源,但水質非常優良,應該是周圍所有野生動物的飲水點——我們在周圍發現的大量腳印可以作證這點。”
“飲水點一多,動物糞便自然就多了,鳥、兔子、野豬、狍子甚至老虎和熊,每天可以產出的糞便量相當龐大。”
“而黑水虻恰好可以通過分解糞便爲食,分解後的糞便進入土壤,又使得土壤質量得到了提升。”
“土壤質量提升則會導致各種野花野草茁壯生長——我們在附近找到了大量的苜蓿草,這是食草動物的主食。”
“這些野草反過來又增加了對食草動物的吸引力,以此形成了一個非常完美的生態循環。”
王恩生不由一怔。
好傢伙。
還能這樣?
不過仔細想想
倒也正常。
要知道。
如今這個時期的山林物種豐富,絲毫不像後世那樣山林間連條蛇都很難見着。
尤其是十萬大山這種地方。
當下十萬大山中有着大量的雲豹、金錢豹、林麝和山豬,這年頭的冬獵甚至會獵熊!
三疊嶺瀑布的女媧傳說雖然老套,但也由此可見這種景象並不是隨處可見——至少在這方圓幾百裡內是這樣的。
因此有大量野生動物將這裡選爲飲水點,倒也不是很離譜的事兒。
而動物一多,糞便自然就多了。
糞便把黑水虻同樣吸引到了瀑布周邊,如今發展了不知道多少年,總算形成了這麼個巨大的羣落。
某種意義上來說。
這個羣落甚至是瀑布周邊生態鏈的重要一環!
想到這裡。
王恩生不由再次看向了陳書同,對他問道:
“陳教授,扁目.啊不,黑水虻的捕捉工作開始了嗎?”
陳書同用力點了點頭,指着不遠處幾位穿的和養蜂人似的隨行人員說道:
“小王他們已經在捕捉了——根據組織上的要求,這次捕捉儘量以幼蟲爲主。”
“畢竟黑水虻成體的存活時間很短,即便是抓到了也活不了多久。”
“另外.”
說到這裡。
陳書同又從身上取出了個小袋子,對王恩生說道:
“我在一處草叢裡發現了這個。”
王恩生見狀有些好奇的探腦袋看了幾眼,表情略微浮現出了一絲錯愕:
“這是.野水稻?可它怎麼長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