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燁與張蕤閒聊了幾句,話鋒一轉道:“不知張刺史有沒有聽說濮州王仙芝的事情”。
宋州離濮州二百多裡,濮州二月發生的事情,張蕤那裡能不清楚,“李刺史可是說的王仙芝造反的事情,聽說天平節度使薛崇正在調兵遣將,準備一舉將其殲滅”,張蕤一點都不擔心王仙芝起義的事情,根本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李燁雖然不知道事情的過程,但是知道歷史的走向,王仙芝並不會因此被天平節度使薛崇剿滅。“張刺史難道就一點也不擔心嗎”,李燁反問道。
至從李儇登基後,因爲天災最後一根稻草的原因,中原大地上已經陸陸續續發生了幾十起的起義,都很快的被官府剿滅了,張蕤依照慣性思維,以爲這次起義也會很快的被剿滅。“不過就是一小撮亂民罷了,只要唐軍一到,必然會灰飛煙滅,有什麼擔心的”,張蕤談笑間好像已經看見王仙芝覆滅的情景。
就知道這些文人官員會掉以輕心,不然也不會讓王仙芝和黃巢做大了,“張刺史,萬不可掉以輕心,某聽聞王仙芝乃武裝私鹽頭目,手下聚集了不少亡命之徒,戰鬥力十分兇悍,濮州離此只有兩百餘里,還請張刺史早做打算”,李燁好心提醒道。
張蕤對李燁的印象不錯,小小的年紀便舉止穩重、知榮而不驕,但是對於李燁的提醒還是不以爲然。“李刺史多慮了,宋州有牙兵三千,都是驍勇善戰之輩何懼那些毛賊”,張蕤根本就沒有把李燁好心的勸告當成一回事。
也罷,既然張蕤聽不進李燁的話,李燁只好閉嘴,這已經是李燁所能做的極限了,再說下去,張蕤必然會懷疑李燁的動機。事實上,張蕤分析的的確沒有錯,王仙芝一開始的確拿宋州一點辦法都沒有,但是隨着局勢的惡化,等到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後,一切都晚了,王仙芝和黃巢已經成氣候了。
“上次,某的夫人在芒碭山燒香禮佛的時候看見李刺史,回來後與某說起此事,某還以爲不知何時再見到李刺史,今日一見就在府上用膳吧”,張蕤的夫人在芒碭山遇見李燁,回來後便與張蕤說起此事,張蕤便將此事記在心中了。
李燁把這件事情早就忘記了,經張蕤提起芒碭山的事情,李燁眼前又浮現出張惠的身影,張惠不光有傾國傾城容貌,更多的是慧質蘭心和宛若天仙的氣質讓李燁不能忘懷。
“多謝張刺史,恭敬不如從命”,李燁答應張蕤的挽留,倒不是想見張惠,當然也不可能見到,那家沒有出嫁的少女會跑出來見外面的男人,要知道這還是在風氣比較開放的唐代,要是到了明清時期,就準備婚後見面,慢慢談戀愛吧。李燁之所以留下來用膳,是想找機會再提醒一下張蕤,早做準備提防王仙芝起義軍。
很快,一桌菜餚便準備妥當,張蕤、李燁、張天成、溫謙和敬翔依次落座,在偏廂房中,張蕤爲李燁隨行的女眷也準備了一桌菜餚,有張蕤的夫人和張惠陪同。
“今日,爲李刺史接風洗塵,某祝李刺史步步高昇,滿飲此杯”,張蕤端起酒杯道。
“多謝張刺史吉言,也祝張刺史官運亨通”,李燁回敬道。
張蕤在宋州做刺史已經五年了,每任刺史可以做兩任六年,張蕤還有一年就要離任了,還不知道一年以後到哪裡赴任。這幾年,張蕤的考覈成績都是中上等,一般情況下,離任後可以進京做一個六部侍郎,可是命運弄人,因爲王仙芝和黃巢的起義,張蕤再也沒有機會進京了。
張蕤和李燁相互吹捧了一番,幾杯酒下肚,氣氛也熱鬧起來,聽了幾首小曲、看了幾支歌舞。這時,張蕤的夫人從側門進來,坐到張蕤的身邊,看了李燁一眼道:“一年未見,李刺史還記得汝嗎”。家中有貴客進門,作爲女主人的張夫人當然要出來見一見了,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只是李燁有些期待的張惠沒有出現。
李燁那裡能忘記呢?連忙道:“張夫人說笑了,芒碭山一別,夫人還是風采依舊”,一年裡,張夫人依然沒有什麼變化。
張夫人微微一笑,李燁的嘴真甜,好像抹了蜂蜜似的,“李刺史見笑了,今日能宴請李刺史和兩位才子,實乃榮幸,不如各自賦詩一首如何”,張夫人說道。唐代過府飲宴,喝酒、作詩、唱歌和跳舞屬於經常性的節目,張夫人提出來一點也不奇怪。
在唐人眼睛很平常的事情,但是讓李燁作詩就有些爲難了,除了抄襲別無他法,可是總是抄襲也不是辦法,終有一天會露陷的。古人作詩有很多的講究,什麼平仄,這些對於李燁如同天書一般,這已經不是代溝這麼簡單,這是李燁面前的一座大山、一條天塹難以逾越。
李燁推辭道:“某那裡會在什麼詩啊!還是讓敬兄和溫兄幫某做一首詩吧”,李燁這可是肺腑之言,可不敢在古人面前賣弄學問,低調一點纔是王道。
張夫人一笑道:“李刺史這是謙虛了,汝這裡有一首李刺史做的詩,請夫君過目”。張夫人好像早有準備似的,從袖中拿出一張紙遞給張蕤,李燁不知道張夫人說的是什麼意思,自己有什麼詩自己還不知道,怎麼落到張夫人手中呢?
張蕤也不知道自己夫人到底說的是什麼意思,接過夫人手中的紙看到,不由得面露驚訝之色,“好詞,絕妙好詞,李刺史正是大才,某不如也”,張蕤拍案說道。
李燁被張蕤和張夫人搞糊塗了,這是什麼情況,自己怎麼一點都不知道。李燁糊塗了,敬翔和溫謙更加的糊塗,剛纔說讓李燁作詩,怎麼一會還拿出李燁的詩了。
看見一臉迷茫的李燁,張夫人微微一笑道:“不如讓汝將李刺史的詞念給大家聽聽,讓大家點評一下,‘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不知道大家以爲這首詞如何”。
“妙,如果妙不可言”,敬翔讚歎道。敬翔看了李燁一眼,自己與李燁相處了幾個月,從來沒有見過李燁在詩詞上炫耀什麼,沒有想到李燁的詩詞寫的如此之好,如果是深藏不露。
張天成和溫謙一聽,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首詞啊!這首詞是李燁在乾符元年中秋之日做的,新城中早已經傳開了,如果新城裡認字的人要是不知道這首詞,立馬會被人瞧不起。
李燁不好意思的一笑,沒有想到張夫人什麼時候把這首詞找來了,這到底是什麼人給張夫人的呢?
這件事情說起來很簡單,事情的起因是張惠身邊的丫鬟小蘭多嘴,張夫人招待李燁隨行的女眷,張惠和丫鬟小蘭當然也出面招待,畢竟都是女人,大家一來二去就說到了李燁身上。誰知,丫鬟小蘭比較記仇,上次芒碭山的事情讓丫鬟小蘭記憶猶新,見女眷談起李燁,便不服氣道:“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當了刺史嗎?也不會吟詩作賦,算不得有什麼本事”。要知道在唐代想打動女子的放心,最簡單快捷的辦法就是吟詩作賦,堪比武俠世界的屠龍寶刀、戰場上的巡航導彈誰與爭鋒。
向姬的婢女唯離在旁邊一聽,一個小丫鬟敢貶低自己的郎君,孰可忍、孰不可忍,便與丫鬟小蘭槓了起來道:“你一個丫鬟懂什麼詩詞,笑掉大牙了,李刺史的詩詞是你能看見的嗎?”。
“那你倒是說說,李刺史寫過什麼名詩名句,不妨拿出來給大家瞧瞧”,丫鬟小蘭平時就不會認輸,何況跟李燁還有調戲之恨,哪能放過貶低李燁的機會。
婢女唯離被丫鬟小蘭逼得沒有辦法,便把宋朝蘇軾的《水調歌頭·中秋》拿了出來,讓女眷都評點一下,李燁到底有沒有真才實學。
此詞一出,丫鬟小蘭立馬就閉嘴了,沒有想到李燁還能寫出如此絕妙的詩句來。不僅是丫鬟小蘭不出聲了,就連張夫人、張惠、玄機道長和張妙清都驚得說不話來,這是什麼,千古絕句啊!一首足矣。這纔有張夫人出來,請李燁作詩,沒有想到李燁竟然推辭,張夫人才把剛拿到的詩詞拿出來念給大家聽。
“李刺史過謙了,如果沒有這首詞,汝還真不會想到李刺史竟然對詩詞有如此高深的造詣,還請李刺史再做一首如何”,張夫人可不想失去考驗李燁的機會。張夫人心裡盤算着,現在李燁還年輕就以後是刺史了,以後的前路更是不可限量,算起來也是門當戶對了,可以考慮把女兒張惠許配給李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