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市州大概在今天的大石橋市北方,而白崖城就是今天的本溪一帶,兩地相距二百多裡,雖然兩地相距不遠,但是中間卻隔着不少的契丹部落。
這些部落有大有小,爲了躲避冬天的寒冷,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靠近長白山一側的大山,作爲冬天牲畜過冬的地方。靠近長白山一側,丘陵密佈,溝壑、山坳縱橫,水源充足,是理想天然的避風之地,很長時間以來,契丹人一直都在長白山西側一面過冬,等到來年的春天,再到西邊尋找牧場。
從北魏開始,契丹就在遼東上游一帶開始生活,唐中期已經逐漸佔據遼東一帶,唐中期,爲防禦契丹,加強東北邊防兵力,建立範陽(後稱盧龍)、平盧兩節度,重用胡人安祿山,結果釀成安史之亂。契丹在唐末晚期,逐漸對大唐的北邊邊境造成巨大的壓力,防禦的重點在盧龍藩鎮的營州一帶。
不過這時候的契丹,內外矛盾重重,內部契丹社會發展到一個轉折事情,外部天災不斷,急需一場變革,就需要一個強硬有力的首領,將契丹推到一個更高的階段。智勇善射的耶律阿保機,就是在這樣一個歷史條件下,登上了契丹諸部盟主的舞臺,這當然是後話了。
張天成和阿布思利率領着五百騎兵,一人雙馬踏上了契丹人後方的土地,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如果沒有指南針,不要說偷襲契丹,就是想找到回頭路都不可能。可是有了指南針又能起多大的作用呢?只有神知道,沒有地圖、沒有路標,只知道方向,自己走到什麼地方了,只有猜測的份。
霍去病兩千裡奔襲偷襲匈奴王庭,除了膽識和武力過人外,更多的是運氣,這就是時勢造英雄。英雄可以造時勢,時勢也可以造英雄。很多時候,英雄與時勢是相輔相承的,僅靠英雄不行,僅靠時勢也不行,英雄是水,時勢是形,水與形相互作用,才能激起滔天巨浪,才能咆哮千里。
張天成的運氣也不錯,剛走出去幾十裡地,便發現在一處山坳中有一個微型的部落,正在山坳中過冬。偵查發現這是一個幾百人的小部落,除了老人和腐儒外,基本上沒有多少青壯年的契丹人。
當然這個部落也並不是沒有青壯年的契丹士兵,只是這時候的契丹士兵已經被調往安市州了,留下的契丹士兵並不多。
這一夜,天很冷。
起伏不定的山丘如同一座座小山,高者二三百米,底者十幾米到上百米,在一座座山丘的背後,有一支披着白色披風的隊伍,正沿着山腳悄然向山坳中的部落靠近。
部落背風而居,四周都是一座座高低起伏的山丘,正好擋住了部落的視線,同時也擋住了北方吹來的寒流。這支隊伍在一處山丘上停了下來,片刻之後,有人一聲令下,這些人就身背長刀、長槍,紛紛的從山丘上衝了下來,藉着戰馬快速衝下來的速度,飛快地向山坳中的部落衝去。
“轟隆隆……”
這裡是山坳,五百名騎兵從山丘上衝下來,聲音迴盪在山坳中,所引起的巨大回聲,就彷彿有一架重型轟炸機從部落上空一掠而過,又似沉悶而深遠的雷聲,響聲之大在這靜寂的夜晚可以傳出數裡之地。部落裡的人都被驚醒了,但是他們已經來不及應變了。
喊殺聲驟然響起,寂靜黑暗的山坳中的部落突然間人聲鼎沸,老人、婦人和孩子無助的哭喊聲,狗、牛羊等家畜的吠叫聲,刀槍劍戟的撞擊聲,咒罵吶喊的廝殺聲交織在一起,把這寂靜的山坳吵成了一鍋粥。
當黎明第一縷陽光曬到大地的時候,部落中已經安靜下來。雪地上躺着若干具屍體,鮮血流淌得到處都是,染紅了地面,凍結成了紅色的冰,整個部落慢慢的恢復平靜之中。
一些人在清點財物、糧食,把容易攜走的東西帶走,一些人在山坡上埋葬昨夜混戰中死去的戰友,用找來的石塊堆積起來。還有一些人在用豆子、乾草等蒐羅來的精飼料喂着剛剛搶來的的駱駝和戰馬,剩下一些人正在甄別被俘的部落牧民。
這些部落牧民可不全是契丹部落中的自由民,其中還有許多奴隸。這些奴隸有吐蕃人、漢人、回鶻人、室韋人、奚人,甚至還有新羅人,這些人有的是從奴隸販子手中買的,有的是從戰爭中捕獲的,當然也有是其他部落相互贈送的,長相不同、膚色不同、語言也不同。
這些從天而降的隊伍把這些奴隸都釋放了,贈給他們財物、糧食、武器,甚至女人,即便是本來有些膽怯,不敢反抗舊主的奴隸。當他們領到了財物、武器,把以前的女主人變成了自己的女人,也陡然有了抗爭的勇氣。
更何況,原本很多被舊主虐待的奴隸以前只是勢單力薄,爲了活命不敢反抗而已,如今他們翻身做了主人,有了這支隊伍做靠山,他們甚至比這支來歷不明的隊伍更加殘忍地對待自己的舊主。
很快,這些被釋放的奴隸和被看押起來的部落牧民就弄清了這些隊伍的來歷,這就是張天成和阿布思利率領的偷襲契丹的騎兵。
這場戰鬥進行的並不激烈,甚至可是說沒有遭到多大的抵抗,就佔領了這個部落,繳獲的牛羊等數目多達幾百頭,戰馬上百匹,如何處理這些牲畜和活下來的部落牧民,倒成了張天成面臨的一個最大的難題。
阿布思利主張將大部分的人殺掉,留下一些婦孺給其他的契丹部落通風報信,製造更大的恐慌。
對於這個建議,張天成並不贊成,原因很簡單,張天成下不了這個手。既然下不了手,就需要另外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張天成便把阿布思利、王保康找來商量對策。
王保康爲人謹慎、穩重,辦起事情來一絲不苟,但是對於新軍打仗並不感興趣,李燁這次派王保康來,主要是爲了讓王保康學習後勤保障方面的事情,領兵打仗根本不用王保康上陣。
王保康剛剛清理完牲畜和奴隸,便被張天成找來議事,見張天成和阿布思利兩人意見不同,彼此爭論不出什麼結果,便提出自己的看法:“張指揮使,這次我們偷襲了一個小部落,所獲牛羊不少,想都攜帶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現在部落中的奴隸都被我們釋放了,他們也願意跟着我們,不如將這些奴隸和牛羊一起帶走,一來可以增加我們的實力,二來部落中沒有了牛羊,就等於加重了其他部落的負擔”。
張天成覺得這個辦法不錯,不用殺多少了人,而且還解決了自己運輸糧草的麻煩。李燁早在南樓鎮關隘的時候,就讓木匠製作了不少雪橇,用來專門運送糧草,但是再怎麼方便的工具也需要人來使用,少一個人就是少一份勝算。
當王保康詢問那裡被釋放的奴隸,是否願意跟着自己走,得到的答覆竟然是全部願意跟着張天成這支隊伍離開。這些奴隸其實並沒有多少選擇的機會,留下來同樣意味着死亡,等到部落中的契丹士兵回來,是不可能放過這些奴隸的。這些奴隸同樣也沒有辦法選擇獨自離開,茫茫白雪、無邊的草原,一個人的力量是根本沒有辦法獨自生存的,只能跟着張天成這支隊伍去拼、去賭一把,也許還真有一條活路。
很快,張天成的隊伍中就增加了一百多名新兵和幾十名契丹少女,這些契丹少女有的是原來舊主人家的女兒,有的本來就是奴隸,她們有的是被強行裹挾出來的,也有是自願的,帶着幾十名女子既可以做飯,又可以照料牲畜,當然也可以相擁取暖,張天成也就沒有加以阻止。
這次帶兵偷襲契丹後方,根本就沒有什麼計劃,如果一定說有的話,就是儘可能製造大的混亂。只憑一支五百名的隊伍,根本不可能對擁有控弦之士近三十萬的契丹部落,產生什麼大的破壞,要採取什麼樣的軍事行動,所有人心裡都沒有一個具體的方案,只能見機行事。
現在張天成並不怕自己的行動被契丹士兵發現,只要自己不被大批的契丹士兵包圍就可以,所以張天成這支隊伍行軍的方式異常的詭秘,忽而向西、忽而向東,讓人捉摸不定,但是最終的方向是朝白崖城方向運動。
張天成這支隊伍加入不少奴隸後,對於契丹的地形有了更深的瞭解,雖然也走了不少彎路,但是方向上並沒有出現大的問題。
每次在偷襲前,張天成都要對偷襲的目標,進行一下戰鬥力的評估。較大的契丹部落營地,張天成這支隊伍可不敢碰,只能繞着走。遇到小一點的部落營地,便一口吃下,帶走能帶走的所有東西,財物、牛羊和奴隸,甚至還有美女,揮揮手帶走一片雲彩,身後什麼都沒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