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巢眉頭緊皺,讓尚讓率軍去支援林言,豈不是說王仙芝同意了尚讓攻打沂水縣的想法,只是愛護黃巢的面子,沒有明講罷了。
林言在太平鎮戰敗,不光是丟了林言的面子,也同樣是黃巢面子問題,讓尚讓去支援林言算是怎麼一回事情。黃巢起身道:“王兄,既然林言戰敗,罪責在某,某願意領兵支援林言”。
王仙芝一聽黃巢要領兵支援林言,那裡能放黃巢離開。王仙芝和黃巢各有一套人馬,兩人雖然合兵一處,以王仙芝爲首,但是黃巢手下諸將並不聽命於王仙芝。現在黃巢準備帶着自己手下的兵馬去支援林言,這豈不是要分兵,這讓王仙芝如何能夠答應,便急忙說道:“黃兄,太平鎮官軍不過千餘人,殺雞焉用牛刀,你我各派一萬人馬支援林言就是,用不着如此興師動衆”。
黃巢也不過是給自己找一個臺階,既然王仙芝很知趣的把尚讓和林言的事情忘記了,還有什麼好講的呢?立馬錶示同意道:“就按王兄的意思辦,某出去安排一下”。
趙璋是黃巢的心腹謀士,沉默少言,見人不笑不開口,一雙鷹勾眼讓人極不舒服,跟着黃巢已經很多年了,是黃巢最爲器重的人之一。看見趙璋總是在帳門口轉悠,黃巢便知道出事了,把事情與王仙芝談好便轉身走出大帳。
兩人在帳外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說話,而是徑直的往黃巢的大帳走。黃巢走進大帳中,看見剛纔的來人跪在帳中,先是一愣轉身看了看周圍發現沒有人便道:“趙璋,出了什麼事情,是不是林言出事了”。
趙璋沒有回答,而是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來人道:“你把剛纔的話再說一遍,一個字都不準遺漏,否則要你的小命”。
來人跪在地上,已經知道事情已經壞的不能再壞了,抖如篩糠的把林言在太平鎮如何戰敗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道:“小人以爲黃都統已經知道此事了,當時在中軍大帳中,小人不敢細說,還望黃都統明查”。
“滾,滾的越遠越好,不要再讓某看見你”
來人如蒙大赦,轉身就準備爬出大帳,聽到背後黃巢厲聲呵斥道:“回去告訴林言,讓他在太平鎮不要亂說,什麼事情有某,滾吧……”。
趙璋等了一會,見黃巢還餘怒未消,便小聲的說道:“這件事情林言沒有向王都統彙報,而是先告訴黃都統,就是擔心這件事情引起王都統對黃都統不滿,好在此事還在控制範圍之內,雖然死了二千多人,但是還沒有到傷筋動骨的時候,並不算什麼大錯”。
黃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突出胸中的晦氣道:“四千人一個回合沒有到就死了一半,趙璋,你說我們應該派多少人才能滅掉這次官軍”。
這是趙璋跟隨黃巢起義以來,見過的最恐怖的一支軍隊,雖然在臨沂城下損失了一萬多人,但那是憑藉着高牆深溝打出來的結果,算不得什麼厲害。
《孫子兵法》中的第三篇謀攻篇說:故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故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也。也就是我十倍於敵,就實施圍殲,五倍於敵就實施進攻,兩倍於敵就要努力戰勝敵軍,勢均力敵則設法分散各個擊破之。兵力弱於敵人,就避免作戰。所以,弱小的一方若死拼固守,那就會成爲強大敵人的俘虜。
林言一萬對付李燁三千,結果卻是大敗,這樣的軍隊如果不算是強軍的話,天下就沒有什麼強軍了。黃巢現在是擔心自己的一萬軍隊,會成爲李燁的盤中餐,要是給林言多派一些人,自己又不甘心,派少了又不頂用,這可把黃巢愁壞了。
趙璋就是黃巢肚子裡的蛔蟲,黃巢一皺眉,趙璋就知道黃巢在擔心什麼,便說道:“其實這件事情也不難,剛纔黃都統不是說尚讓想偷襲沂水縣嗎?不如就讓尚讓去,偷襲沂水縣怎麼也要帶上四五萬人吧,既然尚讓想搶功,必然會先攻擊太平鎮的守軍,到時我們就坐山觀虎鬥”。
趙璋完全是站在黃巢的立場上,爲黃巢進行謀劃,而黃巢卻是站在起義軍的立場上思考問題。趙璋的辦法看似不錯,但是這樣就把起義軍的矛盾公開化了,這不符合黃巢的利益,當然得不到黃巢的首肯:“這個辦法不行,要是這時候某退縮了,不管結果如何,王兄都會發現某在其中搗鬼,想其他的辦法”。
見黃巢不願意聽自己的辦法,趙璋只好道:“黃都統,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假稱林言生病,讓王都統派人鎮守太平鎮,到時尚讓一定會搶着去,黃都統正好順水推舟,把這件事推給尚讓”。
這招以退爲進的辦法,不可謂不妙,黃巢臉上抽搐了幾下道:“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你親自到太平鎮跟林言說,讓他稱病不出,某好在這邊悄悄的準備”。
自從林言進攻過太平鎮之後,便閉門不出好像對面的李燁根本不存在似的,林言不動,李燁也不好逼的太急,反正雙方耗着,對李燁也沒有什麼壞處。
臨沂的糧草已經有一個月沒有送到太平鎮了,李燁每天都派人到臨沂城下去催糧,得到的答覆千篇一律,糧草剛剛出城就被起義軍發現了,所以糧草根本沒有辦法送到太平鎮。李燁把太平鎮的戰況送到臨沂城中,告訴臨沂城中的宋威,自己已經打退了起義軍無數次的進攻,軍隊現在已經疲憊不堪,請求宋威的援助。
四月底的沂水河畔還是涼爽宜人,微風輕輕的拂過水麪,李燁和敬翔、魯鵬坐在沂河河堤上,享受着難得的平靜。河堤上沒有帷幔,陽光也被雲彩遮擋住,只有潺潺的流水從腳下流過,河水中不時的有魚兒吐出一個個水泡。
紫萱坐在蒲草蓆上,輕輕的擺動着錦扇,炭火很旺,爐上的水壺咕嚕嚕的冒着水汽。葉玲笨手笨腳的把幾隻茶杯擺在李燁、敬翔和魯鵬的面前,扮作淑女一樣給三人沏茶倒水,一點美感都沒有,看得敬翔和魯鵬直搖頭,好好的春茶都被葉玲糟蹋了。
好在三人的心事都不在品茶上,能在這時候享受葉玲“細緻入微”的服務已屬難得,絲毫沒有不悅的表情。
李燁面前的茶湯已經喝了三澆,早已經沒有什麼茶味了,但是從李燁的表情上看好像很享受的樣子。李燁慢慢放下茶盞說道:“敬兄,給宋威的信已經多時了,一粒糧食沒有看見,一兵一卒也沒有派出來,宋威這是想看着我們被起義軍消滅啊”。
這是三人的私人交流時間,有些話不好在軍營裡說,所以跑到沂河岸邊來品茶聊天。敬翔擡頭看了看魯鵬道:“其實我們在離開臨沂的時候,已經就猜測到宋威會使出下三濫的手段,好在二郎早有準備,不然現在真的很被動。現在當務之急是向臨沂城中的宋威施加壓力,雖然不指望能有什麼效果,但是也好讓宋威有所顧忌。現在的局面維持下去,也不是什麼壞事,宋威會以爲奸計得逞,二郎也好有理由待在太平鎮,不用擔心宋威再對二郎不利”。
宋威跟李燁之間的事情,魯鵬很清楚,沒有想到宋威會置大局於不顧,公報私仇枉法亂紀,便痛心疾首道:“宋威可能躲在臨沂城中,永遠也不會想到二郎根本不擔心糧草和兵源的問題,既然宋威想要二郎死守太平鎮,二郎就守在這裡好了,沂水縣的事情正好也賴不到二郎的頭上”。
三人對視一眼哈哈的大笑起來,敬翔放下茶盞道:“爲了避免宋威的疑心,每天催糧的人不能停,而且還要到附近的州縣催糧,讓宋威以爲我們的糧草只夠勉強維持”。
紫萱端着燒好的水壺準備給三人倒水,發現茶盞中早就沒有了茶汁,趕緊給三人重新沏上新茶。葉玲終於發現自己不是伺候人的料,害羞的低下頭,咬着嘴脣,不停的擺弄手中的絲扇,像一個做錯事情的小丫頭。
李燁沒有功夫看葉玲的表演,擡起頭看了遠處的起義軍大營道:“這段時間,林言不知道躲在大營中做什麼,如果真的不敢出戰的話,我們的計劃就要落空了,臨沂城下的戰鬥也停止了,不知道起義軍打算下一步做什麼”。
敬翔略有所思道:“起義軍攻不破臨沂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如今起義軍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放棄臨沂城南下進攻淮南道,這是起義軍最明智的選擇,但是也是最不會選擇的一條路。另一條是圍困臨沂城,出兵攻打沂水縣,解起義軍糧食危機,這是最危險的一條路,也是起義軍最無奈的一條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起義軍很可能已經在調兵遣將了,要不了幾天,一場惡戰便會在太平鎮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