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臉上的血污已經被處理乾淨了,因此可以看清他的容貌,年紀大約在三十多歲左右,臉型看起來有些兇悍。此刻,他從隔熱墊上撐起身,看到我們一羣陌生人,神色也並不慌張,直接開口道:“是你們救了我。謝謝。”他用的是陳述句,顯然很確定自己的判斷。
王澤海抹了把頭上的汗,道;“兄弟,怎麼回事,身上的傷哪兒來的?”王澤海看起來挺高興的,他顯然沒有聯想到迴光返照這麼個情況,以爲這人有好轉,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那人感激的笑了笑,喃喃道:“我時間不多了。”說這話,猛地咳嗽了一聲,這一咳,竟然還出血了。我雖然不懂醫術,但也知道,這往往是內臟受傷的症狀。
王澤海大驚,趕緊收回自己的手,八成以爲對方的血是被自己給拍出來的。
那人這一口血咳出,神色頓時萎靡下去,周玄業微微搖頭,道:“迴光返照的時間過去了。”
“啊?”我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就這麼短的時間?”
周玄業微微點頭,道:“每個人都時間都不一樣,大部分其實都很短。”果然,隨着他話音落地,那人像是支撐不住身形似的,猛地躺回了隔熱墊上,胸口起伏,大口大口的喘息。
韓梓桐雖然面無表情,看起來高傲無力,實則卻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一見這情況,連忙扶住對方,聲音焦急的對譚刃說:“譚先生,您快看看是怎麼回事?”
譚刃也是個中行家,只號了號對方的脈,便沒有理會韓梓桐,而是衝倒下的人問道:“你可有什麼後事要交待?”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一片死寂。
王澤海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麼,最後看着地上面色慘白,嘴角流血的漢子,最終只是抹了抹額頭的油汗,什麼也沒說。
韓梓桐吃驚的張了張嘴,最後道:“譚先生,你的意思是,他……我們現在立刻趕回去,來得及嗎?”她顯然是想說,趕緊會烏魯木齊,沒準兒還能搶救一下。
譚刃即便面對韓梓桐這麼個大美女,也是油鹽不進的,不冷不熱的看了韓梓桐一眼,道:“來不及了。”彷彿是爲了驗證譚刃和周玄業的話,那人似乎也知道自己要不行了,張了張嘴想交待後事,一張嘴,冒出來的卻是血沫子,便是想說話也說不了了。
我覺得可憐,試圖去拍他的背,讓他順氣兒,卻被譚刃一手擋了過去,緊接着,便見他用雙臂在那人肋下一勒,那人哇的噴出一大口血,嚇了衆人一跳。
不過,這一口血噴出,他那彷彿被堵住的嗓子眼兒卻是能說話了:“我……咳咳,我還有同伴,他們被、被困在……咳咳井裡,救、救他們。”
同伴?
衆人聞言面面相覷,吃驚不已。聽他這話,他的同伴似乎被困在了某個地方。
井裡?
哪兒來的井?
這地方是沙漠,怎麼會有井?
我連忙追問道:“你說的井在哪兒?”
然而,對方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神智似乎有些不太清醒了,嘴裡開始說起了胡話,根據他的這些話,我們連猜帶蒙,推導出了一個大致的情況。
他的同伴,應該有三個人左右,被困在一個井裡,但這個井具體在哪兒,我們卻不知道。那地方應該是有什麼危險,一行人根本出不來,而我們眼前的人,在同伴的幫助下,先行逃離出來,試圖來搬救兵。
但他受了太重的傷,回程的途中,身上的血腥味兒引來了沙狼,他用盡了一切力量才擺脫那頭老狼,自己也體力不支,倒在地上,在沙漠了爬行了整整一個天一夜,如果不是遇到韓梓桐,那麼可能已經無聲無息的死了。
我立刻問譚刃:“有沒有讓他意識清楚一些的辦法?我們必須得救人,可是,我們得知道那口井在哪兒!”
譚刃搖了搖頭,只說了四個字:回天乏術。
接下來的十多分鐘,這人一直在說胡話,似乎是出現了幻視或者幻聽一類的,彷彿在跟什麼人對話一樣。幻視和幻聽也是人死前很容易出現的狀況,而所看到的情形和所聽到的東西,往往也因人而異。這人究竟看到了什麼,我們誰也不知道,只能看到,在他死前的最後一秒,神情是扭曲而痛苦的。
一滴眼淚滑過眼角,這人停止了動靜。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眼前,這和你直接看到屍體是不一樣的,屍體擺在你眼前時,它已經沒有了生命。而現在,我們所看到的卻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從掙扎到死亡的過程。
這一刻,我腦海裡忽然冒出一個怪異的念頭:每個人死的時候都是這樣嗎?我以後死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麼痛苦?死亡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衆人圍着屍體,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片刻後,周玄業道:“先埋了吧。”
韓梓桐道:“就埋在這裡?”
“否則呢?揹着他上路?”譚刃不冷不熱的說了句。
韓梓桐沉默了,緊接着沒再開口,畢竟這個人身上沒有任何證件,我們即便現在把他的屍體送出了沙漠,又能怎麼樣?給他料理後事?除了就地掩埋,似乎沒有別的辦法,可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在這裡,他的親人不知道他的去向和生死,或許會一直尋找他。我見過電視上很多尋親的人,總有那麼一些人永不放棄,會一直一直的找下去。
我想了想,對譚刃說:“老闆,要不我們回程的時候,把他的屍體帶回去吧。咱們可以交給警察。”我知道譚刃是個怕麻煩的人,所以趕緊加了後一句話。
譚刃沒回話,周玄業倒是點了點頭,隨即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心地倒是淳厚,先埋起來吧。”說着,他從自己的私人揹包裡摸出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枚三角形的符紙,脹鼓鼓的,裡面似乎還包了什麼別的東西,周玄業一手扣住了那人的下巴,雙手一捏,便捏開了他的嘴,隨後將那枚疊起來的符紙,壓在了對方的舌根下面。
我不由得好奇,問道:“周哥,這是幹什麼的?”
比起譚刃什麼都懶得解釋的態度,周玄業倒是個十分有耐心的人,道:“鎮屍符。七日之內,可保屍身不腐。”小小一枚符咒,用紙做的,真的有這功效?
我雖然知道周玄業等人的手段,但畢竟沒有親眼見過,對於一些太過離奇的說法,還真的難以相信。周玄業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咱們往回運屍體,總不能運一具腐屍吧?”
我們挖了個深坑,將屍體埋了下去。相救一場,卻連這人叫什麼都忘了問。
做完這一切,已經是下午的六點,用韓梓桐的話來說,沙漠的晚上不太平,不適合趕路,但救人如救火,根據這個人死前的情況,我們已經可以想象出,他的那幾個同伴,必然也陷在危險中,晚去一分,就多一份危險。
我們決定連夜出發。
但是,那個井在哪裡?
這時,韓梓桐掏出了一份古爾班通古特的地圖,道:“他說的井,只有兩種可能。古爾班通古特,地處西域,古時候還沒有沙漠化時,也是文明興盛的地方,後來環境變遷,這些文明消失後,就只剩下一些被黃沙掩埋的古遺蹟。所以,他說的井,很有可能是某些古遺蹟的古井。”頓了頓,她又道:“但是一般人,不可能去古遺蹟,所以,他們的身份很可能是探險隊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