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譚刃的舉動,心裡突然閃過一絲明悟,道;“難道這重生石,跟老闆有關?”
周玄業點了點頭,道:“煉屍術後來之所以能發展到極致,據說是因爲煉屍術的祖師爺,想以此來複活自己的親人,但最後,他只是煉出了形似活人的屍王,但屍王……畢竟不是活人。”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周玄業嘆了口氣,看了看不遠處的譚刃一眼,我心裡也覺得很不是滋味兒,道;“然後呢?”
“煉屍術流傳幾千年,在這個發展過程中,有些先能發現了重生石,這種石頭,是海中的結晶,非常難得。你知道,屍王是由散魄煉製而成的,相當於無數散魄拼湊在一起,組成的一個新人格,然後把這個新人格彷彿屍體中。但魄不是魂,所以,魄的存在,更像是一種……”
他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我接話道:“像一種精密的運算程序。”
周玄業笑了笑,道:“你這個比喻非常好,就是如此。但是重生石,它可以把人的靈魂,重新嵌入屍身中。”
我想了想,覺得有些不解,道;“那不是和鬼上身差不多嗎?”
周玄業失笑,道:“差很多,只有鬼和魂是不一樣的,魂是生魂,人死後,魂七天就散了,不散的叫鬼,道行高深的鬼可以衝陽上身,但那也不能算復活;生魂是不能進入活人的身體的,更不能進入死人的身體,如果生魂入體,這個人就活了。”
我道:“你說的重生石,可以讓人的生魂入體?”
他點了點頭。
我看了看一旁的譚刃,壓低聲音道:“可是這根老闆有什麼關係?難道……你想把某個生魂,嵌入他的身體裡?那、那他以後豈不是就不存在了?”我一邊說,一邊聯想那個場面,只覺得這跟殺了譚刃沒有區別,一時間,又是震驚又是憤怒:“不行,不能這樣!”
如果是以前的周玄業,絕對不會提這個。
我說完,周玄業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氣,道:“你難道不好奇,他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嗎?”
“我好奇,但我現在不想知道。”
周玄業有些意外,問我爲什麼。
我道:“因爲我不知道,不管你說什麼,都是想說服我同意你的決定。”
周玄業聞言,笑了一下,一邊笑,一邊眯着眼,道:“我做什麼事,爲什麼要說服你呢?難道你不同意,我就不能做了?”這話頓時問的我啞口無言,把人給堵的死死的。
沒錯,我同不同意有什麼區別?他想幹什麼事,根本不需要我的同意。這是他和譚刃的事,我能插什麼手腳?
可是……
我看着譚刃的背影,總覺得自己必須要攙和一腳。
於是我忍下心中的怒火,道:“我好奇,那你告訴我爲什麼。”
周玄業臉上那種危險的神情瞬間消失了,哈哈笑了一聲,道:“這纔對嘛。”說着,他搓了一下臉,道:“這事情說來話長,我和師兄,還有一幫師兄弟,從小就在三子觀一起長大,後來因爲一次意外,師兄出了事,師父花了很大的代價,將他的屍身煉製成屍王,並且將他的生魂拘留起來。師兄是我們中的老大,也是師父的首徒,那次事件對師父的打擊很大。將他的屍體練成屍王,其實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所用的散魄,有一部分,是屍身原本殘留下來的,所以你現在看到的師兄,性格方面其實和他本人很像。”
我聽的大爲吃驚,難怪譚刃之前否認自己是周玄業煉製的,原來真正煉製屍王的,是他們的師父,這三子觀的觀主,手段未免也太厲害了。
譚刃是三子觀的大師兄,又是首徒,天地君親師,天地在前,其次是君主、雙親和師父,師徒關係,在古時候,包括在現代的道門,都是非常親密,非常重要的關係,而首徒的意義,大約相當於普通人家中的長子。痛失首徒,也難怪三子觀的觀主會幹出這種事兒了。
我看了譚刃一眼,不禁問道:“老闆他當年到底出了什麼變故?他是……怎麼死的?”
周玄業沒有回答我,面對這個問題,他沉默了很久,我猛地發現,他垂在身側的手,突然握緊了,嘴角抿的很緊,猛地,我便想起了周玄業之前人格分裂的事,一個想法突然冒了出來:難道周玄業的人格分裂,也和譚刃的死有關?
不對。
我想起自己之前偷看他的包時,在包裡看見的那張照片,照片上還有個和他一模一樣的少年人,明顯是雙胞胎。
而周玄業從來沒有提過這件事兒,看照片的情形,他和自己的雙胞胎關係應該是很好的,既然如此,周玄業爲什麼從來不提及?
或許,那個人,已經出事了。
周玄業所受到的刺激,或許跟他的雙胞胎也有關係。
最終,周玄業也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他深深吸了口氣,道:“死於一次意外,至於具體原因,以後不要再問了,師兄沒有關於那段事情的記憶,我們沒人願意提。我說了,這件事情,不需要你的同意,當然,作爲朋友,有你的支持當然更好。”
“如果嵌入生魂,老闆是不是就不存在了。”
周玄業很詫異,道;“爲什麼這麼說,嵌入生魂之後,他當然是更完整了。”
我道:“可是,我現在也沒有覺得他有哪裡不完整。”
周玄業道:“一個真人,和一款人工智能軟件,有可比性嗎?”
“可是我喜歡這款智能軟件。”
周玄業臉色微微沉了一下,直勾勾盯着我,道:“天顧,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你現在聽到的意思,我喜歡現在這款智能軟件,就像我喜歡以前的周玄業一樣。”
他的神色突然扭曲了一下,這一瞬間,周老二彷彿回來了,緊接着,他單手扣住我的肩膀,沉聲道:“你當然覺得以前的周玄業好,因爲那就是一個傻子,你可以從他身上得到任何好處,他會滿足你所以的需求。現在在我身上,你得不到這些,對嗎?無所謂,反正都是我,我就當你是在誇我好了。”
我不禁苦笑,道:“我沒有那個意思,我也沒有想從以前的周玄業身上得到什麼。我只是覺得,我們爲什麼要去追求一些逆天的東西?人死了就是死了,真的可以讓他復活嗎?譚刃的身軀,已經是屍體了,他隨時可以變身,變成那種怪物,難道生魂嵌入進去,屍體就不是屍體嗎?”
“周哥,我雖然不懂煉屍,但有些根本的東西是沒辦法改變的。我沒有將譚刃當成一款程序,如果你非要辦這件事,至少要爭得他的同意。”
周玄業道:“我雖然不能完全操控屍王,但是,讓他聽取一些我的意見,是不會有問題的。”我想了想,發現這兩年來,譚刃和周玄業幾乎沒有過分歧,兩人雖然性格不同,但在面對一些事情上,最終的結果卻是一致的。
如果周玄業提出這個要去,譚刃會拒絕嗎?甚至,他有可能幫着周玄業下水,一起去鮫人聚集地尋找那塊所謂的復活石?
我不太能確定答案,而周玄業勝券在握的表情,讓我有些心寒。假如譚刃並不會質疑周玄業的決定,那我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們二人站在這邊說話,早已經引起了唐琳琳的注意,但她是個聰明人,八成是看出不對勁,所以平日裡的好奇心完全飛到了一邊,完全沒有過來湊熱鬧的打算。其實這種時候,我反倒希望能多一個盟友,但這丫太滑頭了,遇到事兒躲的比蒼蠅還快,就知道裝無知。
周玄業說完這句話,便也沒再開口,盤腿坐在了地上,衆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訴說着各自詭異的經歷,等這天亮。
當第一縷晨光透出來時,鬼船上陰冷的氣息瞬間便消散了,我們眼前便如同霧氣被風給吹開了似的,霎時間清明起來,再仔細一看,哪裡還有什麼鬼船,我們赫然還站在原來的位置,彷彿從來不曾移動過一步。
ps:寫到這裡,心有點塞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