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眼鏡兒的情況是不宜大幅度折騰的,但事到如今,我們也沒有能力精心照看他,只由着小三用一個公主抱的姿勢抱着眼睛,如同猿猴般奔跑跳躍,是生是死,只能我們盡最大的努力,而他,便聽天由命吧。
有了小四的‘臨死’反擊,我們不敢再耽誤,立刻往上面衝。
這石階的上方也不知是個什麼所在,連跑了四個拐口,才隱隱能看到上面的情況,那上面似乎是個平臺,但從我們的視角望上去,也只能看到石臺的邊緣。
而這時,那紫毛已經迫到了小四的跟前,煉屍和紫毛頓時鬥在一處。由於小四被紫毛給纏住,沒有機會再理會那些白毛、黑毛,因而很快,那些白毛和黑毛就追趕了上來。
燈光往下一打,山壁上的石階上,蹦噠着一個個穿着赤袍,戴着面具的魁梧毛屍。小三速度很快,迅速追上了我和周玄業兩人,雖然如此,但周玄業卻並沒有讓它超過我們,而是始終讓它在後面壓陣。
這些毛屍突破小四的防線後,眼瞅着便要追上我們了,小三手裡還抱着眼鏡兒,根本騰不開手。周玄業立刻對小三下命道:“扔了他!”
小三雙手一擡,就要把眼鏡兒直接從旁邊給扔下去。我下了一跳,猛地壓住眼鏡兒,順勢用手將他給摟住,對周玄業道:“你瘋了。”
周玄業道:“現在必須要捨棄他。”
我沒吭聲,卸下一個裝醫藥和一些配件的裝備包,扔到一邊,旋即從小三手中躲過眼鏡兒,背在身後,便道;“走!”周玄業沒阻止我,只看了我一眼,二話不說掉頭繼續往上跑。
小三則沒有跟着我們一起跑,因爲那些突破重圍的毛屍已經追趕上來,它留在了原地,形成了第二道防線。
等我們終於爬上那個平臺時才發現,這石壁上方的平臺其實並不大,依着石壁開鑿而出,約莫只有十多平方米。在靠近石壁的位置豎着一扇緊閉的石門。
這石門材質黝黑,燈光打過去,表面隱隱浮動着幽光,不像頑石,倒像是墨玉。我觸手一摸,發現這質感還真不是石頭,卻是更像玉石。
中國人以玉比德,玉石中以白玉、羊脂玉爲重,越是溫潤剔透,價值越是不菲。相對而言,黑玉一般不受追捧,根據品質不同,價格又更是千差萬別。
這一扇黑玉牆,觸手冰冷,不透光,表面浮雕着許多奇奇怪怪的花紋兒,跟鬼畫符似的。
周玄業伸手推了一下,這扇黑玉門似乎沒有關嚴實,慢慢的被他推開一條縫。
我站在邊緣處往下看,猛然瞧見,那紫毛赫然已經突破了小四的防線,而小四自己,則已經看不見蹤影了,八成已經被紫毛給撕成碎塊了。
或許是因爲煉屍有些人性化,讓我潛意識的把它當同類,所以這一瞬間,我心裡還覺得有些難受。不過這種念頭也就一瞬間而已,我知道時間不多了,立刻放下眼鏡兒,和周玄業一起去推那扇玉石門。
沒一會兒,墨玉的大門被我們推開了一道一人寬的出入口,燈光打過去,只見後面似乎是條通道。周玄業示意我先進去,於是我便拖着眼鏡兒到了門後,緊接着周玄業自己才閃身進來。
“小三怎麼辦?”進門以後,這玉石門沒了我們的推力,自己又合上了。
“你還有心情關心它?”
我道:“沒有煉屍,咱們出去也是凶多吉少。”
周玄業道:“沒有煉屍,那就現煉一具。”現煉一具?我以爲他說的是我,但最後我發現他看的眼鏡兒,我不由得替眼鏡兒默哀。
緊接着,周玄業又道:“快找一找,有沒有什麼東西,能把這門給封了。”
一邊說,他一邊打着燈光往四下查看。
這玉石門的後面,有門栓的栓槽,但卻沒有找到對應的栓子,這顯得有些奇怪。周玄業迅速拿出了伸縮管,搭在上面,將門給攔住了。
至於還在後面的小三,自然也是被犧牲了。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順帶查看了一下眼鏡兒的狀況。縫合的傷口有些裂開了,情況不太樂觀。
周玄業看了他一眼,道:“我要是你,我就不會管他。”
他這麼一說,我有些忍不了了,道;“你前後的態度爲什麼變化這麼大?之前不是很怕他死嗎?”
周玄業笑了笑,道:“那是他還有價值,但是現在,他的價值已經沒有了。”
我抓住了他這句話裡的關鍵點。眼鏡兒的價值,就是採集數據,而現在他的價值消失了,是不是意味着,這些數據對周玄業突然變得不重要了?
爲什麼?
難道是因爲那個磁場黑洞?在那個黑洞裡,周玄業究竟發現了什麼?
“道不同不相爲謀,我只知道螻蟻尚且偷生,見死不救,甚至拋棄隊友這種事兒,我可幹不出來。”
周狐狸只是笑了笑,沒有做聲,打着探照燈,開始順着這條打磨的規整的通道往前走。
這條通道的前半截是石壁,後半截則是人工用石頭砌起來的,兩壁都留有火槽,在石壁上,還能看到簡易的紋飾,和那玉石門上的紋飾一樣,相當抽象,讓人看不懂。
或許只是我看不懂而已,因爲我發現周玄業一邊走,一邊卻看的津津有味。我其實挺好奇,也想問問他,但剛剛纔說了道不同不相爲謀的話,現在去問,未免太沒臉,再加上我不僅揹着裝備包,還帶了個大活人,實在是沒有這個氣力了。
周玄業輕輕鬆鬆的走在前頭,我揹着個人吭哧吭哧,累的跟老黃牛一樣,一時間別提多憋屈了。
這眼鏡兒,平日裡就搭理周玄業,見了我跟見了蒼蠅一樣,多餘的眼神兒都不給我一個,他要是醒來後,知道了後來發生的事情,知道誰纔是他的救命恩人,不知道會不會後悔之前的所作所爲。
人這一生,總會有那麼幾次,看人看走眼,最後追悔莫及,或者尷尬不已。
我打心眼裡還是希望眼鏡兒能挺過這一關的,就衝他這個勁頭兒和爲了科學事業悍不畏死的精神,也值得人敬佩。
突然之間,走在前面的周玄業不知怎麼,腳步頓了一下,緊接着,他拿起了自己手中的屍鈴深深的看了一眼,我猛地意識到了一些東西,說:“小三死了?”
周玄業嗯了一聲,道:“它們已經在門外了。”這個它們,指的自然是那些毛屍。
緊接着,他又道;“我們得儘快離開這裡,毛屍屍變,主要是因爲離磁場太近,咱們離的遠了,它們自然就不會追上來。”
我倆加快了腳步,沒多久,這條通道就走到了頭。我一看到盡頭處的狀況,心裡頭不禁咯噔一下,因爲這條通道的前方是塌陷的,土石緊緊的結合在一起,顯然是已經塌方了不知多久了。
完了、完了。
這下子真是走到絕路了。
周玄業這時卻是笑了笑,問我:“等它們攻破那玉石門,我們就無路可走了,我現在要煉他,你阻止嗎?”
按理說,我應該阻止的,但前方塌陷的土石卻讓我拒絕的話堵在了喉嚨口。一想到那密密麻麻的毛屍衝進洞裡,將我們逼到角落,一口一口咬死,或者撕成碎塊的模樣,我就覺得雙腿發軟。
周玄業見我沒拒絕,突然哈哈大笑出聲,道;“我現在就算是想煉,時間和條件不夠,也只能煉出等級最低的那一種,對我們的情況,沒有一點兒幫助,所以你放心吧,我不會煉他的。”
我愣了一下,剛想說既然如此,你之前那麼問我是什麼意思,但話沒問出口,我就明白過來了,這丫是在打我的臉,打我之前說的道不同不相爲謀的臉。
我剛纔選擇沉默,和周玄業之前的做法,又有什麼區別呢?
緊接着,他臉上的笑容褪去了,嘴角微微往下一撇,嗤笑道:“人之初,性本惡;所有人走的,其實都是一條道,只是有些人明着走,有些人暗着走,有些人覺得自己沒有走,事實上一直在走,他不知道而已。所以,你要裝成大善人我不反對,但不要在我做決定的時候,浪費我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