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岔口雜亂無章的建築之間,夾雜着無數曲折複雜的小路,隨着這裡的搬遷,再加上又是過年,大部分人都回去了,使得整個三岔口的街道上冷清無比,偶爾有些野貓野狗在街道上一閃而過,卻讓囊三岔口顯得更加冷清。
衣衫襤褸的齊彥名踉踉蹌蹌的走在路上,只感覺肚子裡如此火燒,那種熟悉的飢餓感像烈火一樣炙烤着他的神經,無時無刻的都在折磨着他,這種感覺簡直比死還要難受,甚至有時齊彥名也在後悔,自己當初爲什麼不早早的死在霸州的戰場上,或是死在濟南城下也行,這樣他也就不必再受這樣的罪了。
說起來齊彥名也真是命大,他霸州選擇失敗後,又在山東隨楊虎一起選擇,結果是兵敗濟南,所有人都被打散了,齊彥名看到楊虎大勢已去,立刻果決的扔下軍隊自己逃跑了,而且爲了防止官兵的追捕,他一路向東逃到威海衛那裡,並且準備乘船逃到海外去,畢竟他已經十分清楚,這次大明朝廷肯定會更加賣力的追捕他,若是呆在大明境內的話,天知道哪天他會被別人認出來,到時可就死路一條了,所以還是海外安全一些。
不過等到齊彥名逃到威海衛時,卻發現想要出海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因爲那些海船都是暫時地威海停靠一下,等到補給之後就會離開,根本不願意讓人搭乘。再加上齊彥名身上也沒有什麼錢,所以更不可能說服那些唯利是圖的海商同意自己坐上他們的船。
也正是因爲如此,齊彥名在威海衛的港口徘徊了數天時間,卻一直沒能找到一個願意讓他搭乘的海商,而這時威海衛也已經出現通緝他的榜文,雖然齊彥名這時把鬍子剃了,外貌也化了妝,但他也不知道這樣是否還會被人認出來,於是最後他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那就是偷渡到船上。
首先齊彥名找到了一艘防衛比較鬆懈的大船,然後趁着天黑時偷偷的從水中游了過去,然後爬上船找到貨艙的位置藏了進去。他這樣做是冒着極大的風險,因爲萬一被船主發現的話,很可能會把他扔到海里餵魚。
不過也算是齊彥名是好運當頭,他藏到船上後,竟然一直都沒有被發現,不過齊彥名唯一失算的是,他根本沒想到這艘船會在海上航行了近半個月,上船時他準備了不少飲水,但乾糧卻帶的不多,船上拉的貨物中也並沒有糧食,他又不敢冒險去偷船上的食物,所以齊彥名不得不一再節省,甚至咬着牙強忍着飢餓,最後直到大年三十這一天,這纔好不容易到達雙嶼港。
也幸虧是大年三十纔到達雙嶼港,當船隻剛一靠岸時,船主立刻帶着夥計們去吃年夜飯了,根本沒來的及卸船,這纔沒有發現藏在貨艙中的齊彥名,否則等到卸貨之時,齊彥名恐怕是無處可躲,最後被貨主抓住就算不殺他,恐怕也免不了一頓毒打。
齊彥名聽到船上大部分的人都下船了,外面的天色也暗下來後,他這才偷偷的溜下船,只是這時他在船上餓了這麼多天,身體已經嚴重透支,整個人只感覺是又餓又渴,可偏偏他身上卻是沒有半文錢,而且就算是有錢,大年三十這天晚上也不會有人賣給他食物。
也正是因爲如此,所以齊彥名在下船後,發現自己在飢渴交加之下,很可能會死在這個春節裡。不過正所謂天無絕人之路,有個外出的好心人看到港口上面黃飢瘦的齊彥名時,關心的上前詢問,結果齊彥名就編造說自己是從山東逃難來的,本想找個活餬口,但對這裡人生地不熟,現在更是幾天沒有吃上飯了。
齊彥名的老家霸州距離山東本來就不遠,而且他在山東又呆了那麼長時間,所以一口的山東話也很標準,那個好心人也沒有懷疑,而且他看齊彥名可憐,剛好他知道朱九這些抱成團的山東苦力,當下指點齊彥名去三岔口,告訴他朱九他們住的地方,只要能找到他,看在同鄉的份上,無論如何也會給他口飯吃的。
齊彥名也沒想到在雙嶼港這種地方竟然還有這麼多山東人,當下謝過對方後,立刻按照對方的指點找到了三岔口,只是他的體力本來就已經嚴重透支,現在又走了這麼長時間的路,所以當齊彥名進到三岔口時,就已經感覺是頭暈眼花,恨不得立刻躺下休息一下。
齊彥名以前也捱過餓,知道越是在這種時候,自己就越不能躺下,否則很可能就再也起不來了,所以在進到三岔口後,他就一直咬着牙強挺着,甚至是一步步的挪到了朱九他們住的院子外面。
當齊彥名把自己的身體靠在冰冷的大門上時,他也不禁感到心中一喜,接着咬緊牙關擡起手臂,抓住門環用自己最大的力氣敲了起來。
“咚咚咚~”空曠的敲門聲在大年夜裡傳出去很完,雖然大廳上十分喧鬧,但朱九等人還是聽到外面的敲門聲,這讓他們都是一愣,然後朱九親自站起來,讓大家繼續喝酒,他帶着幾個人到外面看看是誰在敲門?
當外面靠在門上的齊彥名聽到裡面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時,消瘦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隨着大門被打開時,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用標準的山東話吐出兩個字“救命”,然後就像一根木頭似的倒地不起。
朱九看到這個倒在門前的人時也是一愣,但剛纔聽到的標準山東話也立刻讓他醒悟過來,當下急忙吩咐道:“是咱們的老鄉,快擡進去看看他怎麼了!”
和朱九一起出來的幾人也醒悟過來,當下七手八腳的把齊彥名擡到屋子裡,這時朱九則衝着屋子裡一個身材比較乾瘦的年輕人高喊道:“陸秀才,你快來看看這個老鄉是怎麼了,我們剛一開門,他說了句救命就倒下了。”
被稱爲“陸秀才”的年輕人並不是真的秀才,其實他是個從山東逃難來的苦力,因爲以前在藥鋪做過一段時間的夥計,不但懂一些醫理,而且也認識幾個字,這在普通的窮苦百姓中,已經是十分了不起了,所以才被朱九等人稱爲陸秀才。
“讓一讓,都別圍着!”陸秀才排開圍觀的衆人,看了看放在椅子上的齊彥名,只見先是伸手按了按對方的脖子,發現對方並沒有死,而且呼吸也很平穩,再看對方面黃肌瘦的樣子,這讓他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當下轉身高聲叫道,“把桌子上的甜湯端過來,他這是餓暈了,死不了的!”
聽到這個人只是餓暈了,朱九等人都是鬆了口氣,很快有人把桌子上準備的甜湯端過來,陸秀才親自給齊彥名餵了幾口,結果幾勺熱乎乎甜滋滋的湯下肚,立刻讓齊彥名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只見他一把搶過甜湯,仰起頭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不一會的功夫,一大海碗甜湯就被齊彥名喝了個精光,不過他實在是餓的狠了,看到桌子上大塊的肉大碗的酒時,眼睛中立刻暴出一種渴望之色,從椅子上撐起身子就想撲到桌子上大吃一頓。
看到齊彥名的反應,陸秀才卻是嚇了一跳,急忙一把抱住齊彥名,並把他壓回椅子上道:“這位兄弟,你餓的時間估計不短了,腸胃已經虛弱之極,所以那些大魚大肉的東西絕對不能吃,你要是還感覺餓的話,我叫兄弟們再給你做點麪湯喝。”
“兄弟,陸秀才說的不錯,當初我們就有一個從老家逃難來的兄弟,結果沒有路上餓死,卻在遇到我們後吃的太多給活活撐死了!”這時朱九也上前開口道。
聽到朱九他們的話,齊彥名這才恢復了幾分理智,同時也打量了一下週圍的衆人,這才很是感激的開口道:“多謝各位兄弟相求之恩,曰後文五必有厚報!”
齊彥名被通緝後,根本不敢用自己的本名,甚至他連自己的姓也給改成爲了文五,文是取了齊字的上半部分,五則是劉五的五,當初他與劉五是最好的朋友,他被抓之時,也是劉五一力主張劫獄,這才把他救了出來。
“哈哈~,原來是文五兄弟,咱們都是山東的老鄉,在外自然要相互照顧,所以什麼報答不報答的就不要說了!”這時朱九也很是高興的道。齊彥名說的是標準的山東口音,而且身材雖然瘦,但卻很是高大,一看就像是個標準的山東漢子。
朱九說完又給齊彥名介紹了一下廳中的衆人,等到大家都見過之後,朱九就把齊彥名安排到一個單獨的房間休養身體。齊彥名也通過朱九等人,打聽到許多關於雙嶼港的情況,當他得知這裡並不屬於大明的管轄時,心中立刻鬆了口氣,雙嶼港這裡沒有大明的官府,他再也不必擔心被追捕了。
不過齊彥名並沒有高興多久,因爲他很快就聽說了周重和南洋商會的事,這讓他也是心中一沉,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小小的雙嶼港竟然出了一個四海提督,而且港口上還有錦衣衛,這對他來說可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