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快快請進,那個小子果然像你說的那樣,根本不願意把馬六甲城交出來!”黃瓊海看到外面鬚髮花白的高大男子,立刻開口說道,他早就知道對方會來找自己。
外面的這個高大男子走進船艙,然後小心的把門關上,這時纔開口道:“大明朝廷本來就處於內憂外患之中,這時候竟然派出一支水師跑到南洋,而且還花大力氣打跑了葡萄牙人,若說他們僅僅只是爲了保護屬國的安全,恐怕鬼都不信,而南洋這塊地方能讓大明看上眼的,恐怕也只有錢了,畢竟佔了馬六甲港,就相當於多了一個取之不盡的錢袋子,雖然不能徹底的解決大明的財政問題,但總能緩解幾分壓力。”
只見進來的這個男子身穿着一身船工的短袿,身上的皮膚也是黝黑髮亮,頭上花白的頭髮隨便用根筷子粗的魚骨別在頭上,看起來像是一個上了年紀的普通船工。不過剛纔黃瓊海卻稱他爲“兄長”,這就有些奇怪了。
“兄長說的不錯,我看周重那小子就是打的這個主意,聽說大明的皇帝十分器重他,很可能就像你猜測的那樣,他用走私給大明皇室開闢了一條新的財路,現在更是把主意打到南洋這裡,只不過這才兩年不到的時間,他到底是怎麼把商會做的那麼大,又是怎麼和京城裡的皇帝小子聯繫上的呢?”黃瓊海說到最後也是一臉的疑惑,這時他的話中非但對周重沒有絲毫的尊敬,甚至對大明的皇帝也是以“小子”相稱。實在大膽之極。
高大男子並沒有在意黃瓊海話中對大明皇帝的不敬。只見他在船艙裡來回走動了幾趟。最後忽然停下來道:“瓊海,我覺得我應該去見一見周重!”
聽到這個高大男子的話,黃瓊海卻顯得有些着急的道:“兄長,這萬萬不可啊,你之前已經說了,現在的周重絕對不是原來的周重,畢竟原來的周重是您一手養大的,對於他是最瞭解不過。以他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讓商會起死回生,更不可能成爲雙嶼港的霸主,甚至現在竟然還在官場上的混的風聲水起,這簡直就像是一個妖孽啊!”
聽到黃瓊海的話,高大男子也不禁遲疑起來,當下站在那裡低着頭沒有說話。這個高大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周重的父親周海,所有人都以爲他遇到海難死了,但事實的真相併不是這樣。周海其實並沒有死,而是一直呆在南洋的金洲。與弟弟黃瓊海一起管理着馬六甲王國在金洲上的領土。
周海原名叫做黃作海,他與黃瓊海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只不過黃作海從小就身負着家族的使命回到大明,然後一住就是幾十年,雖然期間他回過南洋幾趟,但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不過他倒是和弟弟黃瓊海書信不斷,兩兄弟的感情也十分親密,而且黃作海對黃家的感情也極爲深厚,當初聽到黃家有難時,剛好他也沒有再呆在大明的理由了,於是就用了一招詐死回到南洋。
只見黃作海低頭沉思了好一會兒,最後這纔開口道:“當初周重得的是絕症,我幾乎找遍了大夫給他看病,但所有人都斷定他活不過年底,若是周重一死,那我多年的努力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再加上當時家族出現變故,我才捨棄所有回到南洋,但沒想到周重竟然沒死,反而還處處都顯露出不凡,但那根本不是周重,雖然他的樣貌與周重一樣,但他絕不是周重!”
說到最後時,黃作海也有些激動的語無倫次,甚至臉上還露出一種恐懼之色,畢竟他是周重的父親,從小看着他長大的,對於周重的教訓,也是他一點點制定的,甚至對於周重的人生軌跡他都已經規劃好了,但萬萬沒想到在最後關頭竟然會出錯,而且這個最熟悉的兒子也像是變成另外一個人似的,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這讓他如何不恐懼?
看到大哥臉上的神色,黃瓊海急忙給他倒了杯茶遞過去,黃作海接過來猛然喝了一大口,這才喘着粗氣坐了下來,只是眼睛中依然帶着幾分驚慌的神色。
“大哥,周重爲何會有這麼大變化的事暫且不要再想了,畢竟我們之前已經想了好長時間,最後除了想到一個妖孽附體的可能外,實在想不出什麼其它的可能了。”這時黃瓊海給自己也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很是無奈的道。
“妖孽?瓊海,你說這世上真的有妖魔鬼怪嗎?周重現在這個樣子,簡直和以前那個只知道讀書的書呆子判若兩人,但他明明就是周重,你說除了妖魔鬼怪附體外,還能有什麼其它的可能可以解釋這件事?”黃作海的猜測其實已經很接近事實的真相,只不過他向來都認爲鬼神爲無稽之談,所以在說這些話時,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黃瓊海聽到一向不信鬼神的兄長竟然說出這樣的話,當下也是苦笑一聲道:“兄長,鬼神之說太過虛妄,我們活了幾十年,從來都沒見過什麼鬼神,雖然周重身上發生的事實在太不可思議,但我更願意相信這其中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甚至這個周重很可能只是一個與原來的周重長相一模一樣的傢伙罷了!”
對於弟弟的話,黃作海並沒有任何反應,只見他低着頭沉思了許久,最後終於一臉堅定的再次說道:“不管了,我一定要見一見周重,無論他到底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副樣子,想必見到我這個父親後,肯定會露出一些馬腳的!”
“大哥不可啊,周重之前已經見過在大明的的皇帝,萬一他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世,那大哥這次去見他,豈不是自投羅網嗎?”黃瓊海聽到大哥的決定,立刻臉色大變的阻攔道,他不僅僅是在擔心黃作海的安全,同時也擔心萬一黃作海被抓,那麼他們家族守護多年的秘密恐怕也難以保存,到時說不定是滿門抄斬的結果。
“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周重的身世只有我和你知道,當年參與這件事的人都死了,根本不可能有第二個人知道,而且若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恐怕現在早已經鬧的天下皆知了,哪裡還會像現在這樣只做一個小小的提督?”黃作海語氣冷靜的道,當初的計劃幾乎花費了他一生的精力,更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可惜最後卻因爲意外功虧一簣,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搞清楚這其中的緣由。
聽到大哥的分析,黃瓊海也覺得有道理,再加上他也能體諒黃作海的心思,所以黃瓊海在低下頭考慮了許久後,終於點了點頭道:“好吧,大哥你既然想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我也不會攔着你去見周重,不過爲了家族的安全,您不能就這麼直接去見周重。”
黃瓊海雖然是黃作海的弟弟,但現在卻是家族的族長,所以無論做什麼事,他第一考慮的都是家族的安全,所以他絕對不允許黃作海拿整個家族的安全做賭注。
黃作海也理解自己弟弟的處境,而且他也沒打算把自己與黃家的關係暴露出來,甚至他在開口上面的話之前,心中就已經想好了一個穩妥的計策,只要按照這個計策行事,日後見到周重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連累到黃家身上。
幾天之後,已經恢復了秩序的馬六甲港來了一支小船隊,這隻船隊上載着從南洋羣島東南方向運來的香料,看樣子是打算在馬六甲港找到買家,像這樣的小船隊,馬六甲港每天都會有不少,所以這支船隊根本毫不幹起眼。
這天早上,富貴像往常一樣早早的起牀,他和哥哥旺財都是周重最信任的僕人,平時除了幫周重辦事外,也要照顧周重的飲食起居,這段時間一直隨周重住在軍營裡。
富貴洗漱過後,這時東方的天空纔剛剛發白,不過富貴卻有自己的事要做,只見他立刻出了軍營,然後向不遠處的三保山方向走去,手裡還提着一個食盒。富貴這是要給周重買早餐,因爲軍中的吃食十分粗糙,偶爾吃一下還行,但長期吃周重也感覺受不了,所以在入駐馬六甲後,富貴每天都去三保山那裡給他買飯,那邊有漢人開的餐館,做的中原美食很合周重的胃口。
和往常一樣,富貴來到三保山最繁華的一條街上,然後找到一個寫着“趙氏酒樓”的大酒樓,這裡每天早上供應各色早點,其中有包子、蒸餃、稀飯、煎餅等等,不光當地的漢人喜歡來這裡吃,那些暫時在港口停留的漢人也喜歡跑到這裡吃早飯。
富貴要三籠包子、兩張煎餅,另外還有三大碗的稀飯,這些東西當然不是周重一個人吃,富貴和他兄弟旺財也喜歡吃這裡的早飯。
就在富貴把早飯放到食盒裡,轉身剛要離開時,忽然看到酒樓外面又來了一羣船工打扮的人,本來他也沒在意,但就在他與這些人錯身而過時,眼角的餘光不經意間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這讓他猛的停下腳步,一臉不可置信的呆愣在那裡,過了好一會兒,嘴裡才喃喃的道:“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