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魂者,乃爲天魂、地魂、命魂。
地魂作魅影,無光不成影,無影不成相,月無日不明;人身之眉心處,開有輪天之眼,稱爲:眉心輪,又稱:月輪;凡修之人,可借月光煉眼,通眉心之靈慧,助命魂得天魂之光合,便通見地魂之影;月明之中,自可成相;此借陰光之眼,開眉心之輪;名曰:陰陽眼。——摘自《無字天書》通陰八卷。
……
白世寶眼見這幫陰兵端着鐵鏈嘩啦啦的走過來,心裡一慌,急道:“等等!有話好說,爲何要拿我們?”
爲首的那位陰兵頭沒有搭話,身後三五個陰兵甩着鐵鏈鎖銬踏着陰風,撲了過來。
燕子飛只聽見身旁有鐵鏈聲叮噹作響,卻是看不見鬼魂,突然感覺手腕上一涼,眼皮一翻,身子晃了晃,側身栽倒在地上,斷了氣兒。
白世寶大驚,急忙伸手去扶!
這時一位陰兵近到身旁,抄着鐵鏈‘啪’地一聲,正好鎖在白世寶的手腕上,隨後用手掌在白世寶額頭上重重地一拍!
啪!
這一掌將白世寶的三魂在身上打的晃動,白世寶頓感頭昏腦漲,雙眼模糊不清,三魂在身上呼之欲出,陰兵用手一拽,將白世寶的陰魂從肉身裡拖了出來。
幾個陰兵拘着白世寶和燕子飛的陰魂,同那兩個陰魂一樣,拴在一條粗大的鐵鏈上,隨後有陰兵向白世寶和燕子飛臉上各吹了一口氣,二人感覺渾身一抖,睜開眼睛一瞧,雙手已經被牢牢銬死,腳下踩着陰風站立不穩,馬車旁邊倒着二人的屍身,已知身死!
燕子飛驚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兄弟莫慌,待我問問!”白世寶遇到這種事情還算有些經驗,清了清嗓子向陰兵問道:“衆位鬼差兄弟,爲何要拘了我們的魂?”
爲首的陰兵頭停住了腳,回頭瞪着白世寶怒說道:“陰兵過路,生人爲何不避開?”
白世寶驚呼道:“天啊!我們好端端地走在人間路上,哪裡知道這樣還犯了衝?”
陰兵頭冷笑道:“就拿你個不開眼的罪過!”
“這……”
白世寶一愣,心說道這算哪門子事兒,若不是我擦了桑葉哪裡能看到你們!常人不知你們借道,豈不是都被你們鎖了魂?
俗話說:牛不知角彎,馬不知臉長,這檔子事往往都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這時,身後一人悄聲向白世寶說道:“我勸你還是省點力氣趕路吧!惹得他們急了,吃上一頓拷打可是划不來!”
白世寶回頭瞧了瞧這人,三十歲左右,一身土灰色的軍裝披身,臉上掛着刀疤,便追問道:“兄弟,你剛纔可瞧着呢!我倆這是多麼冤……”
“這事只認倒黴,不叫冤!”那人向白世寶遞了個眼神,說道:“先前路上跑丟了兩個,他們便趁機拿你們湊數!不然空了這個缺兒,他們可擔不下來!”
“啊!”
白世寶打了個冷戰,退了一步,扯着鐵鏈頓了一下。
燕子飛急道:“兄弟,這可如何是好?平白無故給別人當了‘替死鬼’!”
白世寶吃過這檔子虧,被人拿來‘頂包’也不是頭一次了,稍作定神,擡頭向爲首的陰兵頭喊道:“敢問這位鬼差兄弟在陰曹哪司爲官?我有位兄長叫許福,在陰曹掌生死勾押司任職,鬼差兄弟可認識?”
爲首的陰兵頭子將手一揮,令衆陰兵停下腳步,轉身走到白世寶身旁問道:“你說的是哪司?”
白世寶大喜,興奮地說道:“掌生死勾押司!許福,許大哥!”
陰兵頭瞧着白世寶笑了笑。
白世寶也陪笑着問道:“巧了,兄弟這是認得?”
陰兵頭臉色一變,厲聲道:“我們是陰曹十大陰帥手下的陰兵士卒,與你說的那‘地獄判七十六司’沒有來往,我勸你不要多言,免得吃我一記鞭打!”
白世寶一驚,敢情他們是陰兵士卒,和鬼差倒是兩碼事?
心裡暗自琢磨,既然提人不給面子,不知道能不能用錢財打點?便悄悄說道:“兄弟,我在陰曹戶頭上有九千萬兩的存錢,你盡數拿去和衆兄弟買酒喝,討個饒,放了我兄弟倆如何?”
陰兵頭皺了皺眉,上下打量了白世寶一番,問道:“你剛死怎麼會有這麼多錢?莫非家人提前給你燒了?”
白世寶笑道:“常人都給死人燒錢,我倒是先爲自己存了一筆!”
陰兵頭笑了笑,又突然變了臉色,也沒再理會白世寶,轉身一揮手,命令衆陰兵拽着鐵鏈往前走。
白世寶連連叫苦,心想着這陰兵竟然不貪財,這可就難辦了。
燕子飛瞧着馬車旁的屍身離自己越來越遠,接連嘆氣道:“沒想到大事沒成,無故先丟了小命!”
先前搭話那位,好像聽出來點門道,便向燕子飛問道:“這位兄弟口中說的大事,可是反帝?”
燕子飛一驚回頭問道:“你是?”
那人拱手笑道:“在下參加了護國,軍征討袁大頭,追隨李將軍馬下,是位小副官!”
燕子飛追問道:“啊!現在已經動氣手來了?”
這位副官回道:“那袁大頭竟然公開改了國名和年號,自己做起皇帝來了,你想啊!我們剛推翻了韃子,這邊他又來了皇帝癮,這哪成啊,我們就跟他擺開架勢幹了起來……”
“結果呢?”
副官臉色一紅:“結果我還真不知道,我們這幫人被洋炮轟得暈頭轉向,一睜眼,便被這幫陰兵給收了!”
燕子飛聽後默默點了點頭,面色凝重,心裡有些焦急。
白世寶也爲搭話,一路上想的是該如何逃脫,能夠召喚許福的銅錢在屍身腰上掛着,如今離得遠了,只求許福能夠早點發現。另外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那屍身被棄在土道上,夜間別被野獸叼了去,那時就算回來了,還陽都成困難。
“不成!我白世寶不能就這樣翹了辮子……”
白世寶想來想去,唯一可行的便是到了陰曹喊冤,希望能得到個公判,抽身出來。想罷,白世寶趴在燕子飛的身旁輕聲低語了一番。
燕子飛睜大了眼睛問道:“這能成嗎?”
白世寶說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賭一賭了!”
一路上無話,這一行人急走了一個時辰,眼見着面前是一座古城高牆。
這青磚幽瓦、硃紅大門和那‘青紅紫藍黑白綠’七色的招魂幡,白世寶並不陌生,再擡起頭來瞧着那城門上的七個餾金大字:‘酆都陰曹鬼門關’,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上次來時還是和師父張瞎子一起,如今這對師徒卻是一前一後,盡數來報了到。
這時,城門下有青衣鬼差走上前來,問道:“來者何人?”
陰兵頭從懷中掏出來公文遞了上去,說道:“吾乃阿傍元帥手下陰兵,負責押送亡魂赴幽冥山困禁!”
青衣鬼差追問道:“爲何與先前陰兵分了夥?”
陰兵頭用手指了指,說道:“路上逃了四個,我等抓了回來,耽誤些時辰!”
青衣鬼差將公文還給了陰兵頭,走上前來端着眼睛瞧着幾位,最後目光落在了白世寶身上,有些吃疑道:“咦?這位怎麼瞧着面熟?”
白世寶倒吸了一口涼氣,將頭壓低,不敢吭聲。
陰兵頭走過來笑道:“兄弟這話說的偏了,這地方有來無回,你瞧人只看一遍,哪裡會有‘面熟’這說法?估計是和誰長的有幾分相似罷了!”
青衣鬼差點了點頭,用手一揮,吩咐衆鬼將門大開,放了他們幾人進去。白世寶低着頭跟在後面,臨近大門時,回頭瞧了瞧那位青衣鬼差,見他搖着頭,自言自語地嘆道:“真是怪了……”
這時,城中陣陣陰風將黑霧吹散過來,四人被陰兵用鐵鎖拽着,步履踉蹌地往前走。
白世寶瞧着西邊這一排排的官府衙門,依舊是原來的樣子,看了看正前方的那座陰廟,泥塑的法像依舊猙獰恐怖,下方趴着那一隻青面怪獸,還是似睡非睡地打着呼嚕,鼾聲震得地府亂顫。
陰兵頭厲聲喊道:“帶到幽冥山上叫元帥點數!”
白世寶擡起頭來,瞧着頭上的三座大山,巍峨聳立,通天之高。想起來當初張瞎子對他說過:這三座陰山,一座幽冥山,專門囚禁新亡魂魄,等待判刑之所;一座背陰山,算是刑獄,專做陰魂受刑之苦;一座通陽山,爲那些受完酷刑之鬼等待回陽之用。心想,如今我白世寶竟也蹬了山,淪爲陰鬼……
這時,陰兵拽着鐵鎖,牽着四人往幽冥山上走去。
燕子飛悄聲對白世寶說道:“兄弟,馬上就要點數了!”
白世寶點了點頭,回道:“一會看我眼色行事,機會只有這一次,若是不成,我們恐怕免不了被判到‘背陰山’吃上一剮……”
這幽冥山看起來高有萬丈,難以攀登,可走起來卻如履平地,因爲陰魂身輕,再加上腳下陰風相托,倒也容易。
約有一盞香的功夫,白世寶等人便被押到幽冥山腰的一座大殿內。
白世寶瞧着這間大殿,與陽間無異,只是蠟燭換了人頭骨,吊在牆上一排,頭蓋骨上被砸了一個窟窿,再裡面注了屍油,點起來燃着紅火,冒着黑煙,一股血腥肉味刺鼻。陰曹給這個叫做:點天燈!
而正殿案桌上坐有一人,說人卻也不是,竟是人身牛頭!
這時陰兵頭走上前去,拱手向那牛頭拜了一拜,說道:“阿傍元帥,逃跑之人被我押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