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黑了,傻根呆呆的坐在小丘上望着遠方的夕陽。
鄉下總是這樣,給孩子取一個賤名,以求孩子好養活。
實際上傻根一點也不傻,反而自出生起便有着宿慧,只是他知道木秀於林的道理,所以總是表現的比其他人呆一點。
在出生前經歷了胎中之迷,前世的記憶現在想起來就好像一場夢,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
在死前自己最對不起的就是自己的父母,他們含辛茹苦的供自己上學,自己卻連最起碼的孝順都沒有做到,現在想起來真是嗚呼哀哉。
若不是有着對父母的思念與愧疚,恐怕自己早已忘記夢中的那個世界,成爲了一個地地道道的本地人,而不是現在一個在異鄉的異客。
傻根今年十二,本名叫王柏,在家中四個孩子中排行老三,自一年前起便經常來到這個小丘上眺望遠方,實際上他只是在這裡思考着未來,他並不願意在這個小村裡庸庸碌碌的度過自己的餘生。
王柏早就發現,這裡的環境類似於中國古代的封建時期,但是這裡的文字卻又不相同。
這是一種自己從來沒見過的文字,有點像漢字,但又比古代的繁體字還略顯繁瑣。
王柏不由得苦笑了一聲,自己恐怕早已不在原來的世界了。
他這些年來,倒也跟一些識字的人零零散散的認識了一些字,但都不成章法。
沒有系統的學習,終究是不行的,這山村中可沒有什麼正式的教書先生。
偶爾有幾個年輕時曾出去闖蕩過的人,過來上幾天課,但小孩子都皮,哪裡能學得進去,長久如此,教書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太陽落下了山,天色已經變得昏暗,王柏拍拍褲子起身,開始沿着林中小道往村子裡趕。
在路上他仔細思慮,自己要是想要離開這個小村子,恐怕只有一年一度野狼幫來招人的時候纔有機會,他覺得自己入選的機率很大,畢竟野狼幫只是來招些雜役弟子,只要身上沒有什麼疾病,一般都不會被拒絕,難的只是如何說服這一世的家人。
剛到村口,便發現有個老人躺在椅子裡打盹,王柏上前叫了聲“三爺爺”,忘了說了,這個村子裡大部分人都姓王,村民之間或多或少都有些血緣關係。
這個三爺爺聽說以前是個走鏢的,在江湖裡走南闖北,後來老了,纔回到村子裡養老,平日裡總是喜歡向小孩子吹噓自己年輕時的英勇事蹟,是以王柏經常纏着他問來問去,他大部分對外界的認知都來自這個三爺爺。
自己所在的國家叫青羅國,青羅國內有整整十三個郡,而這個王家村子只是青羅國望鄉郡何東縣下轄的一個小村子罷了。
三爺爺緩緩睜開眼睛,使勁眨了眨,看清楚是王柏後道:“是根子啊,剛從外邊回來麼?”王柏和三爺爺問答了幾句,便向他告辭,回到了家中。
父親坐在院子裡,手中拿着菸袋,深深地吸了一口後,看到推門進來的王柏,皺了皺眉,道:“怎麼這麼遲纔回來,鍋裡還有飯菜,快點去吃吧。”
王柏含糊的應了一聲,盛了飯菜,都是些粗糧淡飯,但吃了這麼些年,早已習慣,胡亂的刨着,幾口將其吃盡,然後洗了碗筷,快步的走到父親面前。
“爹,今年野狼幫來的時候我想跟着他們一起出去看看。”
父親聽了這話,將菸袋在臺階上磕了磕,“怎麼突然想起來這件事。”
王柏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子,囁嚅着說道:“我只是不想一輩子呆在這個小村子裡,我想趁着年輕出去闖一闖。”
父親深深地看了王柏一眼,感覺自己這個從小就有些呆傻的兒子好像一下子長大了,語氣有些低沉的說道:“想去你就去吧,家裡不用擔心,還有你妹妹陪着我們。”
王柏有些詫異的看了父親一眼,沒有預料到父親會是這個態度。
“不用驚訝,原本我和你母親就計較着你已經不小了,該學門手藝了,好以後討房媳婦,準備過幾天就像你大哥二哥那樣也將你送出去學門手藝。
現在你有這個想法正好,你二叔現在在野狼幫裡當值,到時候我託他帶你進去。
到了那邊你記得要好好學習,遇到麻煩要多找你二叔幫忙。
你父親我也只能幫你到這兒了。”說完父親便揹着手走回來屋內。
王柏沒有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麼簡單,他有兩個哥哥一個妹妹,兩個哥哥一個在縣裡酒樓學習,一個跟着木匠學習,而妹妹還在襁褓之中,尚不能走路。
當天晚上,王柏便聽見父親與母親在商量着將他送進野狼幫的事情。
兩個月後的清晨,天氣潮溼,二叔披着雨露來到了家中,父親母親將王柏送上了車,母親紅了眼,心中全是不捨,將整理好的行李交給了王柏,叮囑道:“到了那邊要照顧好自己。”不一會又道:“要不我們還是別去了吧。”
王柏也紅了眼,“放心吧,父親母親,我學成後會經常回來看你們的。”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十二年來的生養育之恩,早已讓王柏真正將他們當做自己的父母,重生一世,再沒有任何隔閡。
母親還想說些什麼,但被父親打斷,“行了,不要再耽誤他二叔的時間了,他二叔,帶根子走吧”,然後轉頭對王柏說:“好好學習,出人頭地,你父親這輩子也就這樣子了,你不要走上我的老路。”
二叔哈哈大笑道:“嫂子,根子跟着我你就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他的,走了,大哥,以後再聚。”說完坐上馬車,抽了一鞭子馬,疾馳而去。
王柏的爹孃一直望着飛奔而去的馬車,母親留着淚,父親不停地抽着旱菸,直到再也看不見影了,纔回去。
馬車在小路上飛快的馳騁,地面坑坑窪窪,王柏的身子隨着車子的起伏晃動而起伏晃動,他抱着懷裡的行李,內心跌宕起伏,帶着父母對他的期望,離開了居住十二年的村子。
王柏坐在車廂內回望着父母和村子,心中涌起傷感,但心中更多的是即將面對新世界的興奮之情。
遙遙道途,自此而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