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漢易第一個提出了這個疑問,並且得到了諸多同門的附和。
如果雍博文不能夠爲廣陽派提供足夠強力的庇護的話,那麼他們搞這個舉派投靠,無疑就是賣身不討好的事情,弄不好這邊雍博文利用完了他們,回頭再一轉手把他們交給仙界賣好。
這也不是不可能事情。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仙界都比他們這羣連家已經沒有了的遊魂般的傢伙更值得結交。
對於這一點,洛楚易也沒有把握。
雖然從短暫的接觸中,洛楚易認爲雍博文是一個很講信用義氣的人,但信用義氣這種東西在現實面前往往不堪一擊。
從雍博文隻言片語流露出來的信息可以判斷,他可絕不是一個普通的法師,而是一個可以敵國的強大勢力的首領,擁有足以毀滅許多弱小界面的武力。這種人物無論放在哪個年代,放到哪個地方,都只有一個詞可以恰當的形容:梟雄!
而期望一個梟雄講信用義氣,相比之下,或許期待着太陽從西面升起來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不過洛楚易是那種事前猶豫不決,可一但拿定主意,便絕不會輕易放棄的人。
他最終還是決定試一試。
對此,他不得不仔細向一衆門人解釋了他的擔憂。
這也是他這個掌門的威信有限的緣故,如果權威足夠的話,就好像當年的寧不奇之於廣陽派基本是一言九鼎,沒有任何人敢於質疑,也就用不着浪費口舌來解釋了。
洛楚易想得比門下任何都深遠。
在他看來,廣陽派只能算是暫時擺脫了危機,但事實上危機還遠遠沒有結束。
對於遷到此區作戰後,仙界一直對他們不聞不問,這件事情,在廣陽派高層內部實際已經隱約有了一個共識,這個共識是基於遷界前後的種種情況以及之後的種種情況做出的基本判斷。
寧不奇這個廣陽派在仙界的靠山,很可能出了某種意義而無法再庇護他們了。
這個意外可能是在對時輪天魔的作戰中身亡,也可能是在仙界內部鬥爭中失利,說不上是什麼,但有一點毫無疑問,如果他還有餘力的話,絕不會放任廣陽派在此戰區自生自滅。
事實上,廣陽派高層一直懷疑寧不奇是在仙界的內部鬥爭中失利,以至於牽連到了在外圍作戰的廣陽派。
遷入此戰區作戰,怎麼看都像是一場送廣陽派去死的陰謀。
廣陽派初到此地時,馬妖軍就已經佔領了近半數的時輪通道,開始源源不絕地向此戰區運送人馬,廣陽派盡最大力量奮戰,也沒能奪回失去的時輪,在物資充沛的情況下,唯一的戰果就是與馬妖大軍打成平手,保證現在時輪通道不失。可自他們來到此界後,仙界便終斷了物資供給,而且單方向封鎖仙門,禁止廣陽派撤離此地。
如果從這個角度來判斷的話,那麼此戰的勝利未必就是什麼好事。
仙界很有可能通過某種手段監視着此戰區的情況,一旦廣陽派死光就可以及時派出其他隊伍前來繼續作戰,或者說一旦廣陽派獲勝,那麼仙界同樣可以及時派出使者,把廣陽派再調到更加危險的戰區繼續作戰,甚至連點休整的時間都不會給。
真要如此的話,廣陽派此刻其實已經處在了新的危機邊緣。
仙使隨時可能降臨,帶來仙界新的命令。
下次他們還能有這麼好的運氣會碰上如雍博文這般的天降救星嗎?
這機率顯然太小太小了。
在這種情況下,廣陽派無論是返回人間,還是留守此界,只要不能擺脫仙界的威脅,那都只有死路一條,而現在唯一能夠把握的機會也只有眼前這位從天而降帶來希望的雍博文道友了。
洛楚易花費了很大口舌才勸服在場衆人,並且保證即使是投靠,也要籤一個保護契約,以確保雍博文能夠在關鍵時刻給予他們足夠的庇護。如果不能簽訂這樣一個契約的話,那麼就不同意雍博文的要求,直接返回人間,聽天由命也就是了。
因爲不瞭解前因後果,所以雍博文對於洛楚易的提議相當意外,甚至以爲是洛楚易在試探自己履行諾言的誠意,但客氣幾句之後,雍博文感受到了洛楚易的誠意,心下不由得犯嘀咕。
雍大天師也不由得想起了那句老話。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
不過雍博文不想兜圈子,便直截了當地問:“貴派可是還有什麼爲難的事情,需要我幫忙?”
你要整派投靠我,總歸不會是因爲看着我長得帥,所以非跟我不可吧。
拜託,廣陽派可是出過仙人的千年名門,不是街邊賣藝的雜耍幫子,你們敢投,我還不敢收呢,小廟可容不下太大的菩薩。
洛楚易知道這件事情遲早也是要攤開說的。
晚說不如早說,早說不如現在就說,尤其是涉及到可能與仙界這種強梁爲敵的事情,如果說得晚了,或者暫時瞞下來,日後事發,只能讓人心中不爽。
洛楚易來之前便已經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公誠布公,眼下見雍博文問得如此直接,索性也開門見山地把廣陽派的猜測和可能遇到的困境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
聽完之後,雍博文一時沉吟不語,臉色卻是平靜得很。
洛楚易和大長老雖然都是法力深厚,平素最講究的就是平心靜氣,可此時此刻,事關廣陽派日後安危,也不由得心中忐忑,盯盯看着雍博文,等待着最後的結果。
還好雍博文思考的時間不是很長,他很快就結束了思索,擡起頭對洛楚易道:“洛掌門,我想你可能是有些誤會了我所說的公司的意思了。公司不是幫會門派,而是一種商業組織,由多個不同門派的法師合夥組成,各佔一定股份,我只是佔了較大的股份而已。公司所有行爲的最終目的都是爲了商業利益,只要有足夠的利益,我們就敢於與任何人爲敵,但同樣的,如果沒有足夠的利益,哪怕是跟路邊的螞蟻窩開戰,也不會在董事會上通過的。”不說別的董事,只說魚承世,想來也不會爲了庇護一個門派而與仙界開戰的,這種事情明顯得不償失,毫無任何利益可言,與之所需要付出的巨大代價而言,廣陽派所能提付出的實在是太過有限了。
聽到雍博文如此說,洛楚易和大長老臉上都露出不可抑制的失望神色。
“不過,要真是有如貴派所料的事情發生的話,我倒有一法可以幫助貴派躲過這劫難。”雍博文話鋒一轉,重重強調,“以我個人的身份,幫助貴派!”
“不知雍道友有何辦法?”洛楚易重新燃起希望之火,緊緊盯着雍博文追問。
“我可送貴派往一個從沒有任何人去過的界面躲避仙界的追索!”雍博文所謂的從沒有任何人去過的界面,指的自然是把廣陽派諸人藏進電腦打包存儲,只不過這手段很難跟廣陽派這羣從沒見識過電腦威能的出土編鐘解釋清楚,只能簡單地說一下大概意思。
“從沒有任何人過去的界面?”洛楚易將信將疑,或許有這樣的界面,可眼前這個雍博文能有那樣的神通,打破界面壁壘嗎?那可是神仙都很難做到的事情。便是現如今風頭正盛的時輪天魔似乎也做不到,要不然也不需要一個界面接一個界面的攻略了,想打哪兒直接越界而過不就得了?
雍博文也知道這種說法太過駭人聽聞,但也不想仔細解釋,只是道:“貴派也別無選擇,何不再信我一次呢?我也不需要貴派整派投靠,還是那句話,我誠聘貴派法師加盟我公司,來多少人都行,只以個人身份,不論門派,只是做員工,和投不投靠什麼的,沒有任何關係,你們到我公司工作,我給你們發薪水,逢年過節給福利,就是這麼簡單。若有事情發生,我第一時間把你們送過去,待事了再接回來也就是了。怎麼樣,這對你們沒有任何損失,是不是?”
別無選擇,何不相信?
這是洛楚易第二次聽雍博文這樣說。而第一次的餘音尚未完全散去,廣陽派就得到了天大的好處,從滅亡邊緣重新被拉了回來。那麼這一次呢?再信他一次?
洛楚易緊緊握了握拳頭,決定再相信雍博文一次,而且並不準備收回自己先前給出的條件,“好,既然如此,我廣陽派願意整派接受道友的聘請,如何?”
“求之不得!”雍博文微微笑道,“僱傭合同等回去再籤,不過既然口頭達成了協議,也不能沒有任何憑證,我來做一符契,你我簽了便算是履行了初步手續。”
洛楚易自是同意。
雍博文便拿了張稍大的符紙,先繪符於底,再簽寫符契內容,不外就是聘請廣陽派爲公司保安部隊軍事顧問,工資標準怎麼樣,福利什麼樣,保證按符契履行,並且把自己承諾協助廣陽派遷界躲避仙界的內容也加了上去。
整個符契一氣呵成,盡顯了雍博文在符籙一道上的深厚造詣。
寫完符契,雍博文先在自己這方下邊簽了自己的名字,又向本派祖師立誓必將遵守誓言,然後才把符契交到洛楚易手中。
洛楚易仔細看了兩遍,確認內容沒有任何問題,便提起筆來,刷刷簽了自己的符名,跟着也向本派祖師立誓,保證聘任期間必定勤懇工作,絕不偷懶耍滑製造事端。
簽了符契,心中稍感有底,洛楚易收完最後一筆,提起筆來,向着雍博文一笑,正想說點什麼,忽聽房間外傳來洪鐘大呂的厚重鳴響。
咣,咣,咣……
沉厚和鐘聲響遍了整個廣陽堡。
雍博文不明所以,正想問洛楚易,不想卻見洛楚易聽到鐘聲,竟然臉色變得剎白,失神間連手裡的筆都拿不住了,直接掉到符契上,登是污了好大一片,這符契便算是廢了。
再看大長老,也是一副見了鬼的難看神色。
剛剛與妖軍纏戰,生死命在一線,也沒見這二位這般緊張,雍博文不由得大爲奇怪,問道:“這響鐘是怎麼回事兒?又有敵人入侵嗎?”
“不,不是!”洛楚易搖了搖頭,嚥了口唾沫,方一開口,聲音竟然在短短的一瞬間,啞得不成樣子,“這是仙使降臨的預警,表示仙界之門即將洞開,將有仙使降臨本界,要求所有廣陽派弟子都要去報道,聆聽仙使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