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客廳被晃動的燭光映得明暗不定,一閃一滅之間,似乎整個房間在陰府與陽世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中不停搖擺着。
那兩排酸枝公座椅都已經靠在兩邊牆上,屋地正中央多了三張長條的粗實木方桌。
此刻雍博文正被結結實實地綁在中間的方桌上,手腳攤開,呈出一個標準的大字型,頭頂、耳側、腋下、胯間、腳心的桌上各點了支半燃的白蠟。
陰風吹過,燭光晃動,似乎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雍博文便覺得一縷縷的寒意自手心腳心頭頂心不停地滲進來,隨着血液在身體內緩緩流淌,鑽進心臟,跑進肺部,將身體裡的溫度一點點一絲絲的冰結。
在他左右兩側各有一張同樣的方桌,分別綁着胖胖的劉意和苗條的韓雅,待遇基本相同,只不過兩人都的頭頂上方沒有點蠟燭。
韓雅仍一動不動地保持昏迷狀態,而劉意不知是不是神經與身體同步肥大的緣故,雖然嚇到了渾身肥肉都抽筋的地步,卻仍然沒有昏倒,只是兩眼翻白,一個勁地在那裡念道着“我不想死,我不要死”,諸如此類的廢話。
那黑貓則沒有享受到與人同等的待遇,而是被胡亂綁在了桌子腿上,正沒好氣的喵喵叫個不停。
立了大功的羣鬼們將三人架進屋來,綁到桌上後,便都畏縮地退到樓外,從門窗處探頭探腦地向裡張望着,讓本來就陰氣濃重的空間中便又平添了一層鬼氣。
費鼎新拖着沉重地步子來來回回忙了好一會兒,才把那些蠟燭全都點燃,忙完這些全他便默不作聲地站到雍博文旁邊,緊皺眉頭看着桌這個面色緊張的年青天師。他背上的吸氣鬼似乎也感覺到了宿主鬱悶地心情,而老老實實地趴在他肩上沒有任何舉動。
雍博文見費墨還沒有進來,便問道:“你知道背上有隻吸氣鬼嗎?你知道……你的所有親人身上都有一隻吸氣鬼嗎?”
費鼎新面無表情地道:“那叫食氣鬼,最喜吸食人陽氣,病重體弱者最易引其上身。”他背上的吸氣鬼不安地挪動了一個,伸出血紅的長舌頭在費鼎新地口鼻間來回拂動。
雍博文看得背上一陣惡寒,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那整天揹着個鬼有什麼感覺?”
“很累。”費鼎新語氣麻木得如同失去了一切感情,“每天都好像揹着個沙袋行動一樣,做一點事情就會感到疲倦,脖子、後背總是又酸又痛,頸椎老化得厲害,似乎稍大一點的動作就會斷掉。我從十歲陽氣充足起,就開始揹着它,到今天爲止,已經整整背了它二十七年三個月零十八天了。”
雍博文可以深切地體會到那平淡語氣中所包含的痛苦與絕望,雖然他自己現在也屬於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的地步,卻還是很真誠地說:“其實,我可以幫你們。”
費鼎新眼神一跳,帶着種譏屑盯着這位基本上等於砧板上肉豬的天師,剛想要說話,費墨那沙啞如同破鑼般的聲音響了起來,“你打算怎麼幫我們啊?就像幫我這樣?讓我現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一點點地腐爛掉嗎?你可真是好心腸啊!”
隨着聲音費墨緩緩走進了樓內,他的步子邁得非常慢,基本上就是一點點地往前挪動着,但即使是他的動作幅度這樣小,大大小小的爛肉塊卻仍不停地隨着他向前移動的步伐往下掉着,在他走過的路線上畫出一道詭異的暗紅色軌跡。
雍博文看到費墨的樣子不禁嚇了一跳,只不過這麼一會兒的工夫,費墨的身體卻爛得更加厲害了,很顯然他的腐爛速度在加快。雖然現在雙方處在敵對立場,但雍博文知道這種情況是由於自己冒冒失失出手捉鬼所引起的,大感過意不去,滿懷歉意地道:“費先生,真是抱歉,我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
“很抱歉?”費墨慘笑道,“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麼嗎?本來,只要再過六個月,我就可以毫無痛苦的離開這個世界,而只要再過六個月,這個陣法就可以完全成形運轉,從此以後我們費家的財運將源源不絕,直至富甲天下,這是我們幾輩人上百年的心血啊,眼看着就要實現了,可現在只因爲你這位偉大的天師不問情由見鬼就捉而全被破壞,難道這些只是你一句抱歉就能補償得了的嗎?”
悽慘的形象,配合着悲愴的語調,再加上傷感的內容,實在是很難感動人的一幕。所以軟心腸的雍博文聽得心裡難過,只覺得自己實在是罪大惡極到了不死不足以謝天下的地步。但好在他還沒糊塗到家,很快就回過神來,忍不住道:“費老先生,你現在的情況雖然讓我很報歉,但無論如何,你們以風水法陣困囚羣鬼讓它們無法轉世投胎都是不可容忍的惡行,所以即使是我在動手之前知道了這些事情,我也絕對不會不管的。你現在覺得自己很可憐,很悲慘,但有沒有想過這些被你困在這裡的鬼魂昇天不能入地不得還陽無路投胎無門,又是怎麼樣的悲慘?”
“能夠成爲百鬼聚陰陣的一份子,爲我費家改命換運出力,是它們的榮幸!”費墨喘息着,發出近乎瘋狂的大吼,“這世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成王敗寇,就算是法力強大如你,現在不也落到我的手上,任我擺佈嗎?”
“呃……你想對我做什麼?”說實話,雍博文對這個問題一直很好奇,陣法已經被破壞了,這老傢伙又爛成這副樣子,難道他還能挽回些什麼嗎?想來這種只抓不殺的行爲的目的肯定不是爲了泄奮那麼簡單。
“等你死了,你就明白了。”費墨哈哈大笑着,似乎打定了要讓雍博文做糊塗鬼的想法,不肯再跟他廢話,繞到雍博文頭頂上方,在離着方桌大約五米遠的地方站定,這纔對兒子道,“鼎新,動手吧。”
費鼎新轉身走到那書架前方,伸手在玻璃櫥中央的位置按了一下,整個書架便從中間裂開,如同滑門一樣,向兩旁閃去,露出後方牆壁上一個圓形的空洞,洞中交叉掛着一柄長劍和一隻斧頭,那劍與斧頭全都是暗紅顏色,猛一瞅去,彷彿是凝滿了濃血。他伸手摘下那斧頭,走回到費墨身前,面向方桌上的雍博文站定,舉起斧頭,冷冷的目光直落到年青天師的脖子上,“放心,你不會有任何痛苦,我會一斧將你的腦袋劈成兩半。”
這句話聽得雍博文後背上不禁冒起一陣寒氣,看着離他遠遠的費墨,道:“費老先生,既然我這樣嚴重的傷害了你,爲什麼你不親手殺了我來報仇呢泄憤?”
“哦?我站到你旁邊,好讓你有機會把我這個陣法控制者殺掉嗎?”費墨突然冷笑了一聲,壓低了聲音道,“我忘了告訴你了,那些鬼魂所見所聞所說的一切,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就好像我現在不想讓外面那些笨鬼知道我在說些什麼,他們就絕對不會聽到我的話一樣。在這陣法中,我就是神,我就是主宰!”
“什麼?”雍博文心中一跳,幾乎是本能地用力掙扎,想要從桌上下來。按照他和老鬼的約定,他身上綁的繩子不過是個擺設,只需要輕輕一掙就可以掙脫,但此刻他鼓足全力身體卻連離開桌面一毫米的距離都辦不到。這下他可真是嚇得魂飛魄散,心裡冒出一個清楚的念頭,“中計了。”
費墨嘿嘿陰笑道:“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們都商量了些什麼嗎?不就是想利用活屍不能進陣眼的限制,打算在這裡對我突然發難,讓我來不及運轉陣法來對付那些死鬼嗎?哈哈哈,這些蠢鬼也不想想,他們都是我費家轉運的最重要財富,我怎麼捨得對付他們呢?你想不到吧,這繩子是專門用來對付你這種法力高強的天師的,叫做困道索,你的法力越深厚,它便會捆得越緊……啊!”
這一聲慘叫來得真是突然到了極點。此刻,雍博文正自怨自艾地在心裡唸叨着“聰明反被聰明誤”的臺詞,突然聽到費墨那得意洋洋的語氣化爲一聲淒厲的慘叫,不禁一哆嗦,努力擡眼向上瞧去,卻正看到那顆半爛的頭顱飛上半空,而原本持斧站在那裡的費鼎新此刻正轉動着身體,把砍出去的斧頭收回來,血斧帶着飛濺的濃稠液體在空中劃過一道暗紅的不祥光跡。
費鼎新那蓄勢好一會兒的斧頭沒有落到仇敵天師的頭上,反倒劃過了老爹的脖子!
這個轉變可太出人意料了,雍博文整個人都呆在那裡,直到看見那紅色的光跡筆直朝着自己砍下來,這才禁不住失聲大叫。
“鐸”的一聲輕響,血斧貼着雍博文的胳膊,劃過困道索,重重剁入桌內。困道索雖然是件很厲害的寶貝,但說穿了也不過是根施過法的繩子,怎麼也不可能經得起一斧子,當即也就斷成了兩截。
費鼎新背上的吸氣鬼彷彿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猛得一躍而起,轉到他身前,那枯如干柴的雙臂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兩腿盤在其腰際,將整個腦袋湊到面前,鼻對鼻,口貼口,簡直就像在接吻一樣。
“救我!”費鼎新兩手在身前亂抓亂舞,卻無法碰到那吸氣鬼,隨着從喉間擠出來的絲絲求救聲,整個人也好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迅速瘦了下去。
樓外發出震天動地的吼叫聲,羣鬼好像吃了興奮一樣,一個個大呼小叫手舞足蹈,從門窗源源涌入,爭先恐後地撲到費墨那仍搖晃未倒的無頭身體前,手扯嘴咬,一時間血肉橫飛,場面之恐怖血腥絕對屬於超限制級版本。
這一連串的事情接二連三發生,快得甚至讓人連眨眼的時間都沒有。雍博文一時間腦海中一片空白,望着眼前這瘋狂而古怪的一幕,足足過了十幾秒鐘纔算反應過來,立刻把纏在身上的繩子扯下來,從桌上一躍而起,也來不及唸咒,咬破手指,在掌心畫了符,劈手將發瘋的羣鬼打去。
便聽霹靂一聲大響,彷彿憑空打了個炸雷一般,震得整個小樓都晃了一下,那正撕扯費墨身體泄憤的羣鬼被這一記掌心雷震得暈頭轉向,好像喝醉了似的,一個個腳下發虛原地轉幾個圈之後,便噼哩啪啦摔了一地。後面仍不停往樓裡擠的鬼魂看這情景都被唬得停下腳步,不敢再往前衝。其實掌心雷不比五雷護身咒,區別大概跟鞭炮和手雷也差不多,動靜極大卻沒什麼實際殺傷力。這一聲響過之後,鬼魂故然被被震得找不着北,可雍博文的兩隻耳朵卻也是嗡嗡作響,一時間好像聾了一般。
費鼎新身上掛着的那個吸氣鬼也被一聲雷響驚得全身聳動,本能地扭頭往發聲的方向瞅去,已經被吸掉小半條命的費鼎新得着機會,扯着嗓子大喊:“天師救我!”
不用他喊,雍博文就已經行動了。他劈出這一記掌心雷原本就有一石二鳥的用意,看到那吸氣鬼循聲扭頭,便一個箭步衝過去,捏起逐鬼印對着吸氣鬼的大頭就是狠狠一下。那吸氣鬼被打得從宿主身上倒跌出去,好像個皮球一樣在空中骨碌碌轉了個不知多少個跟斗,重重摔在地上,發出吱的一聲尖叫,隨即一躍而起,惡狠狠地凌空朝着雍博文撲來。
雍博文手中沒有傢伙式,不敢跟這孕有鬼蠱的惡鬼正面死磕,閃身躲過,衝着門外大喊:“揹包,老鬼,把揹包給我!”
剛纔他在假裝被擒之前,把那裝了全部捉鬼行頭的揹包交給老鬼保管,雖然有揹包隔着裡面的東西不能傷害到老鬼,但不管怎麼說那些傢伙對鬼來說可都是屬於極度危險物品,所以老鬼拿在手裡,就好像是定時炸彈一樣,那叫一個膽顫心驚,此刻聽到雍博文的叫聲,真是喜出望外,連聲應着“來了,來了”,也不進屋,順手一甩,便把那揹包扔了進去。
此刻雍博文正好躲閃那吸氣鬼的攻擊,便沒能接到。那純屬地攤貨的大揹包雖然款式很新,但質量明顯不過關,被這麼一摔,立時四分五裂,一揹包的符紙、狗血、糥米……各式各樣的東西篷的飛將出來,那吸氣鬼也是倒黴到家,剛好撲到,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一件不落都砸到了它身上。
尖厲的慘叫聲中,剛剛還氣勢洶洶的吸氣鬼整個向着空中高高彈起,淋淋漓漓灑出好大一篷鮮綠的鬼液,只見它從頭倒腳粘滿了黃色的紙符,一隻胳膊因爲沾了狗血而不停冒出青煙,身上還不時砰砰爆響,似乎體內埋了無數超小型定時炸彈,每響一聲,便有一處爆開一團濃綠的顏色。但這些相對來說都是小傷,最要命的是那隻桃木劍居然好巧不巧地插在了它的脖子上,將那細麻桿一樣的脖子來了個對穿!
那吸氣鬼在空中扭動着身子,一面大叫,一面伸手想把桃木劍拔下來,但桃木本身就是避邪之物,再加上畫了天師派的符咒,哪是它這種鬼怪可以觸碰的?它的手只要一沾到劍柄,便好像是摸到了燒紅的烙鐵一樣,青煙直冒。
雍博文怕它傷得太重以至於鬼蠱破體而出,連忙衝上前去,握住劍柄,飛起一腳將吸氣鬼踢飛出去,隨即揀起那葫蘆,抓了張飄飛的紙符,苦着臉把血剛剛凝住的食指再次咬破,畫下符咒,奮力衝着吸氣鬼打去。
那符在空中無火自燃,劃過一道明亮的光跡,彷彿流星一般直落到吸氣鬼身上,便聽篷的一聲悶響,那吸氣鬼滿身的收鬼符便在同一時間熊熊燃燒起來。那符燒得極快,眨眼工夫,便告燃盡,黑灰揚揚灑落落下,雍博文念罷咒語,並劍指衝着吸氣鬼一點隨即往葫蘆口一劃,便聽攸的一聲,似乎是小鳥在空中快速飛過,黑影一閃,那吸氣鬼便被吸進了葫蘆裡。
雍博文連忙掏出塞子將葫蘆口塞住,這才稍鬆了口氣,抹去額上冷汗,回身看費鼎新正呆呆坐在地上,便走過去道:“費先生,多謝了。”
費鼎新恍然回過神,站起來,表情複雜地看了一眼父親已經殘缺不全的屍體,低聲道:“你不用謝我,其實我這是在幫他,也是在幫我自己。他其實在中午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只不過因爲怨氣而拖着殘破的身體滯留人間受苦罷了。”
雍博文一時默然,這些情況說倒底都是由於他行事冒失所致,心中滿不是滋味,嘆了口氣,正想再誠懇地表示一下歉意,費鼎新卻突然轉過頭來注視着他,沉聲道:“你剛纔說的都是真的嗎?”
“什麼?”雍博文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弄得有些摸不着頭腦。
“你真的可以幫我和我的家人脫離這個陣法的控制嗎?”費鼎新只得補充一句。
雍博文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剛纔的那翻勸降工作居然在這位費家大公子身上也起了作用,這可真稱得上是無心插柳之舉了。
“當然,當然,我一個人或許不行,但有劉意這個風水陣法大師在……”說到這兒,雍博文這纔想起來那桌上還綁着兩個人呢,連忙走過去把劉意和韓雅放下來,當然也沒忘了解救他家的棉花。
劉意雖然嚇得不輕,但剛纔那一幕都看在眼裡,也知道最危險的時刻已經過去,又聽到費鼎新的話,所以一下桌子便迫不及待地拍着胸口保證道:“費先生你放心,有我劉意在,保證幫你破了這百鬼聚陰陣。”只是他語音發抖,實在是不能給人以信任的安全感。
費鼎新卻是收起了初見兩人時的輕蔑,對劉意鄭重點頭道:“那就有勞劉大師和雍天師二位了,只要能讓我們費家脫離苦海,我一定重謝。”
聽到重謝兩字,劉意不禁兩眼發光,登時挺直胸膛,把最後一絲膽怯都拋到了腦後,大聲道:“肯定沒問題。”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背後傳來傳來陰惻惻一聲,“大師……”
隨着這一聲,便是一陣涼滲滲的陰風吹在後脖子上,劉意驚魂初定,哪受得了這種驚嚇?怪叫一聲,攸的一下鑽到了雍博文身後。
說話的老鬼見劉意動若脫兔,心裡不禁暗讚了一聲,“這位劉大師雖然膽子小了些,但動作乾淨利落,果然有高手風範。”
雍博文見老鬼過來,知道他的意思,點頭道:“放心,我和劉大師這就破陣,幫你們解除痛苦。劉大師,你說是不是?”
“是,是。”劉意可不敢得罪這些鬼,連連點頭應道,“我們這就開始破陣,請你們都讓讓,我好盤查陣勢。”
羣鬼立刻識趣的一轟而散,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三人把暈美人韓雅安置到二樓的房間劉意這才壯了壯膽子,拿出羅盤四下仗量測算,測完聽風樓正廳,又舉着羅盤走出去,在山莊各處信步遊走測算。
雍博文和費鼎新跟在後面,邊走邊談。雍博文心中有許多疑惑便藉此時機都提了出來,費鼎新因爲要他幫忙破陣,倒也沒有隱瞞,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一說出。
原來這百鬼聚陰風水大陣正是費墨祖父時所布。
當年的費家可不像現在這麼風光。
費墨的祖父叫費財,人如其名,十足的廢柴一個,基本上就是那種幹啥都不成、吃啥都不剩的米蟲。費家祖上原本就是普通人家,沒什麼積蓄,到了費財這裡又只會花不會掙,等到父母故去之後,他很快也就比正牌乞丐還要窮上三分。
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按着費財先生的水準,下半輩子估計肯定就要從事乞討這份很沒前途的工作了,但他的人生偏偏就發生了轉機。
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或許除了費財以外再也不會有人清楚的。總之,窮了很久的費財先生忽然有一天遇上了一位高人,據這位高人指點,他現在之所以會這麼窮,跟他的人品能力沒有關係,而是家運不好。
這位不知哪裡冒出來的高人據說跟費財這個破落戶很投緣,不僅教了他改命換運的方法,而且還送了他一大筆錢。根據高人的指點,費財買下了現在費家莊園所在位置的地皮,並利用原來的風水地勢佈下了這個百鬼聚陰風水大陣。
所謂百鬼聚陰風水大陣簡單地說,便是聚百鬼陰、怨之氣與極破極敗的風水地脈相沖相剋,達到物極必反的目的,以此來改命換運。這陣法從佈置下來的那一天,便開始逐步轉變費家的氣運,使其家財運滾滾,而等到一百八十年之後,轉法運轉一輪迴,便可以達到徹底改命的目的,從此以後費家的命數便可變成真正意義上的大富大貴。
只是這陣法陰損至極,百鬼怨念與風水地脈相沖克改運的中介便是費家子孫。他們需要以自身爲宿,種養至陰至損的鬼蠱,令百鬼怨氣通過鬼蠱作用到人身,再與破敗風水局勢對人的影響相沖,從而達到運轉整個風水陣的目的。每隔五十年,一個鬼蠱養成,就會破體而出,人死鬼滅,費家的財運也在同時更旺上一層。所以費家自從費財開始便再也沒有一個能活過六十歲的。
這聽風樓便是養鬼蠱之地,設計時便是左右對稱,取陰陽平衡之意,左爲陽居人,右爲陰住鬼,身上養了鬼蠱的費家人,每個月都要在這樓裡的房間住上一天,身上背的吸氣鬼便會在這一天中自動脫離人身,到右側陰間居住吸取陣法中的陰怨之氣。
當時雍博文在陰間中看到的那個小女鬼,就是即將附上費家最小的女兒費雲慕身上的吸氣鬼。
人以自身養了鬼蠱,性命血氣便等於與那鬼蠱共享,壽命大打折扣不說,兩者其中之一要是出了什麼事情,另一個用不了多久也就會完蛋。
所以說,雍博文冒冒失失地化掉了費墨身上的鬼蠱,就等於同時要了費墨的老命。也難怪人家會如此火大了。而更重要的是,他化掉了這眼看就要成形破體的鬼蠱,就等於破壞陣法的平衡,將近五十年的財運積累一朝消散不說,整個費家都有可能死光光。而挽救的辦法只有兩個,一是殺掉化鬼的法師,以其法力魂魄祭陣,重新平衡陣法,另一個就是解除這風水陣,但一來當年那位高人沒教過解陣的辦法,二來解了風水陣就等於破了費家依此而來的財運。所以費墨在從憤怒中冷靜下來之後,便放棄了簡單把雍博文殺死泄憤的想法,而是選擇把他引到山莊陣法內殺掉祭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