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底是怎麼回事兒?”
氣急敗壞吼出這相同一句話的,是小西川正一郎。他趴在一顆大槐樹的樹冠上,身形完全隱藏在茂密的枝葉當中,即使站在樹下向上張望都無法發出他的存在。這顆槐樹也不知有多少年頭了,最高的枝杈足有十多米,在這個位置上足以把大半個巖裡家收入眼內。
此時,整個巖裡家已經完全陷入了火海,不知多少穿着黑衣的兇惡男子端槍四處亂竄,見人就殺,一邊射擊,一邊縱火。這處巖裡家的老宅,除了正門前那處與整佈局風格格不入的西式別墅外,其他位置的建築物都是採取日本古法搭建,以木質結構爲主,又塗以塗油彩料裝飾,簡直就是個備用火把,落個火頭就會化爲沖天烈焰,只不過短短十幾分鐘的工夫,佔地數十的畝的巖里老宅就陷入了無法挽救的火海當中。
望着眼前這一切,小西川本就因傷而慘白的臉色更加難看。
巖裡家的滅亡是計劃中的事情,但絕不應該是這個時候。
以法師協會的實力,消滅巖裡家和金花會只是翻手之間的事情,關鍵的問題不在金花會而是支持金花會的高野山。高野山做爲東密聖地,除了擁有大批法力高強的和尚,更有強大的經濟實力做爲支撐,而金花會就是高野山在俗世的一個代表。現在時代不同了,高野山也不得不收起當年的猖狂,不再直接出頭搞錢搞地盤,而是採取了代理人制,當年金花會的創始人巖裡不二雄,就是高野山還俗的和尚,功夫了得,敢打敢殺,又有高野山的全力支持,僅用半個時間,就橫掃四方,一統京都地區的黑道,進而將觸手不斷滲透進政治、經濟各個方面。金花會對於高野山來說,就好像是一隻烏賊無數觸鬚的末部,高野山就是那個烏賊大腦,只有通過金花會才能自如地操縱伸展到各個方面的觸手。消滅金花會無疑就是斬斷了高野山的觸手,讓他一時無法支使操縱的各方勢力。所以,一旦金花會發生問題,高野山肯定會前來救援。高野山的實力太過強勁,日本法師協會一直深深忌憚,所以才制定了這個利用巖裡麻央中邪事件,先引出少量真言宗和尚僞裝成邪物控制住他們,一點點引出更多和尚出來,直到對方發覺不對,派出大隊人馬,就在路上伏擊消滅。可出乎法師協會意料的是,高野山居然對巖裡麻央的中邪無動於衷,對於巖裡進藤的屢次請救毫無反應,即使是巖裡進藤親自上懇求也只是推託,這讓法師協會一度以爲計劃敗露,高野山是有了警覺纔會這樣。當然,他們並不知道高野山實際上是在忙活對他們來說更重要的事情,中邪這種小事實在是沒有心思管。
法師協會其實已經準備放棄計劃,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一直沒動靜的高野山居然派出了大隊人馬趕奔巖裡家,這讓法師協會又驚又喜,當即改變計劃,要於半路截殺,然後再做出進攻巖裡家的假像,把真言宗的和尚從高野山引出來消滅!可現在高野山纔剛剛冒出頭,半路截殺還打得如火如塗,這邊怎麼就開始進攻巖裡家,要是現在消滅巖裡家只能讓那幫真言宗的和尚縮回去不肯再出來,對法師協會的原訂計劃造成毀滅性的破壞。如果不能按計劃消滅高野山的有生力量,讓他們得以保存實力,僅僅消滅金花會就將毫無意義,就好像烏賊觸手擁有強大的再生能力一樣,如果不把腦袋消滅掉,即使是砍斷它的觸手,也只能讓它暫時癱瘓,用不了多久它就可以再生出同樣靈活有力的觸手。
小西川正一郎不禁心急如焚,拿出手機播給頂頭上司,也顧不得禮貌,劈頭質問。
接到小西川正一朗電話的正是福田剛一郎。
做爲截擊戰鬥的總指揮,福田剛一郎此刻正站在一個高高的山丘上,舉着望遠鏡注視上千米外的戰場。那黑暗的密林中,不時爆起一團又一團火光,密集的槍聲、爆炸聲、慘叫聲混成一片,被晃動火光撕扯得詭異變形的黑色人影縱跳呼喊。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埋伏部隊先以火箭炮擊毀車隊,再把那些倖存的和尚引進早就做好佈置的密林中擊殺。爲了這次行動,法師協會總部特意從中國訂購了大批術法武器,這些武器如果在正面對戰中,對於那些實力強大的法師根本發揮不了多大作用,但用在這種突襲混戰中,卻是起到了異常出奇的作用,足有一多半真言宗和尚就倒在了這些武器之下。那些和尚功夫高強,法術精湛,對敵之時,魔武雙修,混合使用,威力強大無比,可往往他這邊剛施出法術來,那邊一堆破法手雷扔過去,先炸得他找不到北,然後就是專破護身法術、真氣之類效果的穢液噴過去,再接下來就是機槍狂掃,可憐的高手和尚多數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情況下,就被打成了篩子,多高強的功夫也施展不出來。
看到這種情況,福田剛一郎突地感到有些不寒而慄。最初看到這些術法武器的時候,他跟許多其他強硬派頑固派一樣,把這些東西斥之爲沒有用的玩具,認爲是歪門邪道,對其根本就不屑一顧,即使是此次作戰帶了過來,他也沒指望這些東西能發揮多大作用,可現在結果出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這讓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或許中國人發明製作這些術法武器,本來的目的就是爲了應用這種大規模戰鬥中,而不是想拿去捉鬼擒妖或是與什麼法師搞一對一的正面對決。
“如果兩個協會之間發生正面衝突的話,有了這些武器,想必勝算能大增……”
福田剛一郎正盤算着回頭建議協會總部增長術法武器研究部門,對這一方向展開深入研究的時候,小西川正一郎的電話適時打了過來。
聽到巖里老宅突然遭到襲擊,福田剛一郎第一個感覺居然是無比荒謬!這怎麼可能,沒有法師協會的命令,那幾個對金花會虎視眈眈的幫會怎麼敢亂動?難道他們也想跟金花會一樣從此成爲歷史。但電話那邊小西川正一朗氣急敗壞的語氣和背景中隱約傳來的槍聲火聲爆炸聲卻提醒他,這是正在發生的事實。荒謬感立刻轉換成了無比的憤怒,但他很快就冷靜下來,命令道:“小西川君,不要緊張,你現在儘快弄清楚發動進攻的是什麼人,我會聯絡總部,讓他們立刻展開調查!”
“嗨!”小西川正一郎應了一聲,收起手機,順着大槐樹的枝杆無聲無息地溜到地面上,以往這個簡單無比的動作,卻讓他感到胸口一陣悶痛,溫熱的感覺涌上喉頭,陣陣地麻癢讓他只想不顧一切地痛快咳嗽一翻。他立刻深吸了口氣,以堅強地意志把涌上來的咳嗽重新壓回到腹中。
那個來自中國的大天師好生了得,不知使的是什麼功夫,居然如此剛猛,只不過被擦了一下,就傷得這麼重,要是被正面擊中,只怕神佛也逃不過了。
現在這種狀態已經不利於行動,只能浪費一次了。
小西川正一郎自腰間的小兜中掏出個扁長盒子,打開盒蓋,其中放着一支一次性的塑料注射器,注射器內有半管藥液,閃着綠瑩瑩的光茫,其間隱約可見細小的綠色圓點飛速遊動,宛如活物,詭異非常。小西川正一朗捲起袖子,用橡皮筋束住上臂,又很仔細地拿出酒精棉棒消毒。火光映照下,隱約可見那酒精棉擦拭地部位有許多殘留的針眼,密密麻麻,觸目驚心。消毒完畢,舉針注射。隨着藥液注入體內,一道綠線順着血管向胳膊上方飛速伸去,眨眼工夫,一層綠氣在臉上浮現。小西川正一郎渾身不自然地哆嗦了幾下,臉上肌肉扭曲,牙齒咬得格格作響,似乎極痛苦,又似乎極快樂,如此哆嗦了足有一分鐘,他才慢慢平靜,臉上的綠色消失不見,反而浮現出一抹嫣紅,似乎極熱的樣子。他抹去額頭汗水,心滿意足地長長吁了口氣,將針管扁盒收起,活動下手腳,微微一伏身子,就好像離弦之箭般射了出去,那速度竟比受傷前還要快上幾倍!
穿過樹林的小路上已經變得狼藉一片,空氣中充滿了刺鼻的焦臭味道,蜂窩口樣的彈痕滿布地面、樹幹,路上隔不多遠就是一個焦黑的深坑,不時有倒下的樹杆橫在路當中,碎葉斷枝拋得到處都是,死狀奇形怪狀的屍體隔不多遠就可以見到幾個,大部分都是金花會成員,直走了幾百米,纔在路邊看到一個進攻者的屍體。
這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穿着熨燙得平平整整的西裝,白淨的臉龐上還殘留着一絲意外,一顆子彈擊中了他的額頭,自大腦穿過去,把後腦掀出一個拳頭大小的洞來,粘稠的白色糕狀物混着紅色的液體一併流出,在地上淌了好大一灘。
小西川正一郎在屍體身上仔細搜了搜,只找到一包煙和一個打火機,還有幾萬日元,沒有一點能表明身份的東西,甚至連個身份證都沒有,這也好理解,誰跑出來殺人放火還會隨身帶着身份證的?小西川正一郎把屍體身上的衣服扒掉,露出滿是紋身的上半身,仔細觀察。這些黑幫成員身上的紋身雖然都大同小異,但各個幫派都有一些獨特的花紋以示標記,就像金花會成員的紋身中肯定會有六瓣金花一樣。小西川正一郎觀察片刻,不禁輕咦一聲,拿着那西服擦了擦手,站起身繼續向前,不多時便重新來到巖裡麻央的房間外。
我是迷惑的分割線
好吧,根部,也違禁呢,可樹根他遭誰惹誰了?